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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舒凌發(fā)泄完,靠在老太監(jiān)肩膀上平復呼吸,曾經積攢的郁結似乎淡去不少,她走出牢房,耷拉著肩膀,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擾的氣息。

  當她回到慈寧宮時,聽值勤的小太監(jiān)說,刑部監(jiān)牢的獄丞將她夜入監(jiān)牢打人的事稟告給了內閣。

  “那人是誰?”余舒凌冷了眼眸,區(qū)區(qū)一個從九品的官員,膽子倒不小!

  小太監(jiān)答道: “奴婢聽說,那人名叫秦遇,先帝三十一年的進士,因惹怒宋契,才被安排到監(jiān)牢供職!

  余舒凌略有深意地看向小太監(jiān), “知道該怎么做吧?”

  小太監(jiān)點頭哈腰, “奴婢這就去辦!

  天剛亮,秦遇值完勤,走出衙門準備回府,他住的地方偏僻,要繞過幾條巷子,途中路過賣油條的攤子,停下來買了六根油條和一碗豆?jié){,打包帶回宅子。

  巷子里幽深,偶有狗吠聲,他拎著吃食慢慢走著,忽然察覺到身后有人,回頭時,被人兜頭罩住,倒在地上,豆?jié){灑了一地。

  對方下手沒留情,他覺得自己肋骨快斷了。

  行兇者掐住他脖子, “兄臺膽子不小,什么人都敢得罪,那位貴人讓我給你些教訓,記住,再敢多管閑事,當心項上人頭!

  對方這么一說,秦遇自然曉得自己得罪了誰,憤怒且耿直道: “那是我職責所在,也算多管閑事?”

  “少廢話,”對方狠砸他的頭, “再多說一個字,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巷子里有戶人家,護院聽見外面的動靜,登上矮墻偷看,發(fā)現(xiàn)墻外躺著一人,頭被黑布罩住,嚇得差點跌倒,幸得被人扶住。

  “怎么回事?”周錦兒扶著護院下了矮墻,蹙眉問道。

  護院指指墻外, “外頭躺著個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周錦兒猶豫了下,還是拉開了后院的門,探頭看去,見一人卷縮在那里,看樣子很痛苦,她忙走過去,彎腰扯下那人頭上的黑布。

  她逆著光,初冉的日光籠在她周身,別樣秀娟。

  秦遇愣了下,緊接著,意識被痛苦取代,滿頭是汗, “勞煩…姑娘…送我就醫(yī)!

  看他動來動去,周錦兒蹲下來,安撫道: “你先別動,我府里有侍醫(yī)!

  她讓護院去傳侍醫(yī),隨后又開始安撫他的情緒,女子語音輕柔,沉淀了浮塵與滄桑,有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沉穩(wěn)和淡定。

  秦遇一邊痛苦喘息一邊愣愣盯著她,有種錯覺,她就是自己所著《山水游記》里,樵夫口中的青山狐妖。

  稍許,劉府走出幾個壯丁,將他抬進了院子。

  傍晚,周染寧回到劉府,周錦兒拉住她,附耳說了幾句,周染寧漸漸收起眼中笑意, “知道了,讓絮之幫忙照看吧,我去趟宮里!

  周錦兒擔憂道: “太后本就容不下姐姐,此事一鬧,會不會對你不利?”

  周染寧拍拍她手背, “放心吧。”

  慈寧宮。

  余舒凌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被周染寧堵得啞口無言,面對周染寧不算凌厲的質問,她笑笑,沒矢口否認, “怎么,哀家教訓一個從九品芝麻官,也要經過女侯同意?”

  周染寧面上看不出情緒, “秦獄丞是在履行自己的指責,太后這么做,有些仗勢欺人了!

  余舒凌淡淡道, “女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即便你做了皇后,輩分上,還是哀家的兒媳,做兒媳的,要知道什么該管什么不該管,為了區(qū)區(qū)一個從九品芝麻官,來找哀家的茬,是不是過了?!”

  周染寧發(fā)覺,余舒凌變了,再不是曾經那個溫婉隱忍的皇后娘娘,許是半年多的囚禁令她幾度崩潰,豎起了身上的刺,可無論如何,這件事就是她不占理。

  “既然太后這么認為,微臣無話可說,”周染寧站起身, “告辭!

  余舒凌喊住她, “你打算追究這件事?”

  周染寧停在門口,側眸看她, “我是就事論事!

  余舒凌握握拳頭,憤怒的同時,愈發(fā)無力,周染寧不是她能掌控的。

  可沒等周染寧與齊蘊說起這事,刑部監(jiān)牢那邊出事了。

  有人將陸緒劫走了,正如當初陸緒跟東陲總兵說的,禁衛(wèi)軍中有他的心腹。

  齊蘊大怒,下令封鎖城門,全城搜捕,一時間,人心惶惶。陸緒是亡命之徒,什么事都干的出來。

  御書房。

  齊蘊靠坐在龍椅上,看著御案下跪地的一眾刑部官員,冷聲道: “朕不管你們用何方法,三個時辰內,務必抓到人!”

  三個時辰……

  刑部尚書頂著壓力叩首, “臣領命!

  周染寧看著煩躁的帝王,沒有說什么,等眾人離開后,才抬起手,按在他頭部的穴位上, “皇城守衛(wèi)森嚴,量陸緒再有本事,也插翅難飛!

  齊蘊不停地捏眉心, “日后要勞煩你,親自徹查禁衛(wèi)軍中所有的將領!

  “是我該做的!敝苋緦幣滤榫w不穩(wěn),傾身抱住他,讓他靠在自己懷里, “陛下不必太過自責,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的!

  “嗯!

  齊蘊閉上眼,眼前再次浮現(xiàn)一幀幀過去的畫面,畫面里,有個姑娘毀了容貌,形單影只地站在一座農舍的門口。

  早在她隨徐福來走進小院時,他就休息到了,支開窗縫偷偷打量,心里很是好奇。

  她是誰啊?

  一些清晰的記憶狠狠襲入腦!

  皇城進入全城戒備,侍衛(wèi)挨家挨戶搜查可疑之人。

  余舒凌為了在齊蘊那里挽回些顏面,暗中帶了一隊人馬出宮搜查。

  一間私塾。

  “叩叩叩!笔绦l(wèi)叩門。

  小童拉開門, “官爺……”

  “讓開讓開!币驔]有搜捕令,侍衛(wèi)語氣不免強橫,以掩飾心虛。

  余舒凌走了進去,環(huán)視一圈, “這里一共多少人?”

  “除了小人和一名打雜的,還有五位教書先生!

  “都叫出來。”

  七人站在院中,余舒凌下令搜查,侍衛(wèi)們走進屋子翻箱倒柜,連做飯的灶臺都沒落下。

  余舒凌背手在院子里踱步,聽侍衛(wèi)稟告說未查到,蹙了蹙眉,搜了半天連個人影都沒瞧見,不是白出宮一趟么,回去免不了讓人笑話。

  正當她煩悶時,目光無意中落在一名教書先生的后背上。若不是在被劫的日子里,總是狠狠盯著陸緒的后背,此刻,她是不會在一群陌生人中瞧出端倪的。

  她目光一凜,不動聲色地拔出侍衛(wèi)的刀,走向那人身后。

  那人斜睨地上的影子,握了握袖中拳,在余舒凌舉刀的瞬間,反身一腳,踢在余舒凌側頸上,力道極重,旋即,收回腿,奪了刀,朝門口跑去。

  余舒凌被踢飛,倒在地上。

  “太后!”侍衛(wèi)們驚慌。

  余舒凌捂住脖子,忍痛指著那個人, “他是陸緒,別讓他跑了!”

  侍衛(wèi)們剛要追,其余幾個教書先生攔住了他們,很快,院子里響起了打斗聲。

  陸緒跑出私塾,翻墻越進一戶人家,正當他準備藏進柴房時,一支箭羽射了過來,擦過他耳邊。

  陸緒回頭,見周染寧站在墻頭,執(zhí)著弓睥睨他。

  不知從何時起,她總是以睥睨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夢里亦是。

  隨著周染寧的出現(xiàn),矮墻外響起了大批侍衛(wèi)的腳步聲。陸緒忽然認了命,本就一身傷痕,哪還有力氣再逃。

  他扯下臉上的偽裝,拿起刀,朝周染寧襲過去,幾個跳躍登上墻頭,刀刀砍向周染寧要害。

  周染寧向后閃身,以環(huán)首刀抵住襲來的刀。

  刀刃相抵,抗衡著力量。論力量,周染寧不及陸緒,被陸緒震開,身形向后退,腳踩到墻的邊緣。

  陸緒眼疾手快,用另一手攬住她的腰,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久違的心跳,一顆沉寂的心,劇烈跳動,下意識里不愿意松開她,攬著她跳進院子里。

  周染寧一個旋身,掙脫開來,發(fā)梢擦過他的臉。

  陸緒摸摸臉,忽然笑了,冷硬的面龐透著一絲悲涼,開口道: “真的愛上齊蘊了?”

  周染寧不語。

  陸緒看著大批侍衛(wèi)破門而入,包圍住他,笑得雙肩聳動,落魄至此,怪得了誰?是他自己葬送了前程,也葬了曾經唾手可得的愛。

  他扔了刀,被侍衛(wèi)架住。

  余舒凌捂著脖子走來,下令道: “殺!”

  周染寧忽然轉身,擋在陸緒面前, “不可,禁衛(wèi)軍中還潛藏著他的心腹,要審訊清楚再做……”

  “周染寧!”余舒凌打斷她, “你不覺得,這里屬你最沒有立場替他求情嗎?”

  “不是求情,是就事論事!

  余舒凌哼笑, “是舊情未了吧,哀家記得,當年私下問你愿意嫁進東宮否,你的答案是不愿,我那時問你原因,你雙眼熠熠地說,想要嫁給陸緒!”

  她不提,周染寧都快忘記這回事了,當時只當閑聊,沒往心里去。

  而站在周染寧身后的陸緒,心臟狠狠一縮,是什么讓周染寧不再回頭,投入了當年不愿意嫁的男人懷里……

  答案自不必說。

  余舒凌最看不慣周染寧沉默的勁兒,好像自己在無理取鬧,而她優(yōu)雅大度,還善解人意, “你倒是說說,對陸緒還有無感情?!”

  周染寧忽然開口,語氣無波無瀾, “沒有!

  陸緒閉閉眼,在聽到早已知曉的答案時,心到底還是痛了,他睜開眼,看向余舒凌,冷聲道: “你們今天聽好了,我與周染寧從未有過夫妻之實,而今,早已和離,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周染寧扭頭看了他一眼。

  余舒凌冷笑, “你這是對前夫人余情未了,急于替她辯駁?”

  陸緒最煩咄咄逼人的人,勾下唇, “你不配知道!

  說完,突然從口中吐出一記刀片,直擊余舒凌的脖子……余舒凌眼睜睜看著刀片襲來。

  “小心!”周染寧離她最近,下意識閃到她面前,扣住她肩膀向旁邊躲閃。

  刀片劃破周染寧的手背。

  “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