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陸緒身邊,對我才不利!彼纹趼龡l斯理飲茶,任誰都看不出,他此刻心中醞釀的計劃。
只要他能說服穆方簡,快陸緒一步返回京城,就能拿下穆方簡在錦衣衛(wèi)的舊部,擾亂錦衣衛(wèi)內部機制,等同于摧毀陸緒苦心經(jīng)營的勢力,到時候,再連同司禮監(jiān)劉嶼,將陸緒踢出宮。
至于北陲軍,等他們知道陸緒沒了錦衣衛(wèi)做依靠,還會聽命于他?
宋契飲完一盞茶,他們要的飯菜也被端上了桌。
店小二面對如此“美色”,不免多看了幾眼。
宋契男生女相,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被稱轉世宋玉。那張顛倒眾生的臉總是銜著一抹笑,表面看上去,無害又無辜。
食客們竊竊私語,無外乎,在評價宋契的相貌。
宋契習慣了被人注視,不以為意,從容地夾著菜,忽然,余光瞥見窗前的兩名男子。
其中一人,蓄了羊角胡,額間有顆美人痣,長相沒眼看,勝在氣質。
宋契朝周染寧半舉茶盞, “兩位是京城人氏?”
周染寧挑眉。
宋契解釋道: “你衣裳的面料產(chǎn)自鄙人的私家作坊。”
周染寧低頭看了一眼衣料, “這衣料難穿且貴!
“……”
“想必兄臺沒少掙黑心錢!
宋契低笑, “為表歉意,兩位的酒菜,鄙人付了。”
“多謝。”周染寧收回視線,叫來店小二,要了一盤辣子雞。
北陲嚴寒,做的飯菜比較麻辣,周染寧端著辣子雞走到宋契桌前, “禮尚往來,這盤辣子雞算我請兄臺用的。”
她指了指盤中的紅辣椒, “這辣椒炸的酥脆,特別入味,兄臺一定要嘗嘗。”
宋契瞇眸,他這人藏的極深,不會讓人看出弱點,即便是近身伺候的隨從,也不知他沾不得辣。
面對一盤子紅辣辣的雞肉,他只是笑笑,道了聲謝。
誰知周染寧直接坐在他對面,盛情邀請: “這家店的辣子雞遠近聞名,兄臺一定要嘗嘗,除非……”
周染寧眸光流轉, “兄臺吃不了辣!
聞言,隨從們紛紛看向他。
宋契雅笑,執(zhí)起筷箸,夾起一顆辣椒, “既然小兄弟如此推薦,鄙人且試一試味道。”
周染寧含笑點頭。
宋契忽然覺得她的笑容很熟悉,像淺埋在心中的一束暗光,復又冉亮, “我們以前見過?”
周染寧與他相識十年有余!要不是陸緒的出現(xiàn),他們二人差點定親。
周,宋兩家曾是鄰居,時常走動,若非如此,那些年里,周染寧又怎會與宋楚輕成了朋友。
而宋契,算是鄰家哥哥吧。
只不過,當年的少年郎,早已變了模樣,成了庸俗中的那一個。
周染寧避開他的視線, “兄臺慢慢享用,小弟回座位了!
“請!彼纹跄克退氐礁舯谧,本想放下筷箸漱口,卻莫名又夾起一顆辣椒放入口中。
麻辣感直充腦門。
不能沾辣的人,當真是一點辣椒也吃不下。
他隔著食桌問道: “小兄弟既是京城人氏,為何千里迢迢來到北陲?”
隨從們面面相覷,不懂主子為何對一個陌生小伙子產(chǎn)生興趣。
周染寧懶懶看向他, “做生意,兄臺呢?”
宋契隨口說來: “探親!
周染寧點點頭, “既是探親,怎么沒見兄臺帶著伴手禮?”
宋契一愣,笑道: “路遇雪崩,遺落了!
“可有同伴受傷?”
宋契抿口茶,不咸不淡道: “確實走失了幾位同伴,不知他們是否找到北了!
周染寧淡笑不語,眼里含著幾分謔。
與此同時,陸緒收到一封匿名信,閱后大怒,當即下令返回京城,并派人前往蒹葭山莊,沿途攔殺宋契和穆方簡。
*
蒹葭山莊。
齊蘊站在高高的閣樓上,與穆方簡喝著茶。
穆方簡三十有九,膝下只有一女,取名穆咚咚,與周染寧年紀相仿,至今未婚配。
齊蘊飲啜杯中茶,望著山莊內覆雪的假山,道: “穆帥若是決定好了,咱們即刻啟程,再耽誤下去,陸緒的人就要到了!
提起陸緒,穆方簡剛毅的面容變得陰沉, “卑職樂意隨太子殿下出生入死,但有一個條件。”
“請講。”
“卑職要攜女一起北上。”穆方簡面上流露一抹柔色, “咚咚沒離開過我,我也不放心將她安置在別人府上!
齊蘊問道: “令嬡可有特長?”
特長?
穆方簡汗顏,他閨女除了淘氣,當真是百無一用。
當然,這是他這個老父親的看法,就是恨鐵不成鋼吧。
將心比心,齊蘊答應下來了。
眾人準備離開山莊時,徐福來驚覺: “肖柯人呢?”
無人知曉……
齊蘊忽然意識到什么,糟了!
此刻,一名農(nóng)夫挑著扁擔,與宋契的人馬狹路相逢。
他攔住打馬而過的宋契,揚臉問: “官爺買羊奶嗎?”
肖柯居高臨下看著他, “怎么賣?”
農(nóng)夫放下扁擔, “三兩錢一斤!
一旁的隨從試探道: “你這賣的便宜,可別是摻了水!
農(nóng)夫笑道: “好不好喝,官爺們嘗嘗不就知道了!
說著,他掏出三個竹筒,倒入羊奶,遞給為首的兩個隨從,又將最后一個竹筒遞到宋契面前, “官爺請用,不好喝不要錢!
宋契笑了笑,跨下馬,反手握馬鞭,接過竹筒,輕嗅了下, “膻嗎?”
“不膻!
“聞著倒是香濃!
“喝起來更香!鞭r(nóng)夫托起筒底, “官爺快嘗嘗。”
那殷勤勁兒屬實過頭了。
宋契狐眸帶笑,慢慢舉起竹筒,飲下羊奶。
農(nóng)夫直勾勾盯著他凸起的喉結。
倏然,臉上一濕。
宋契將口中羊奶盡數(shù)噴在他臉上,在他還未反應過來之際,抬腳狠狠踹去。
農(nóng)夫被踹出一丈遠,仰面倒在地上。
宋契抬腳踩在他胸膛,拔出腰間佩劍,劍尖直抵他的頸動脈, “誰派你來的?”
農(nóng)夫掙扎一下沒有掙開,怒瞪男人。
宋契示意隨從,隨從走過來,彎腰撕掉農(nóng)夫臉上的遮掩。
隨即,宋契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是肖柯!
果然是冤家路窄。
當年肖柯冒險毒殺他未果,被打入刑部大牢,要不是太子從中作梗,肖柯早成了刀下厲鬼。這人倒是記仇的很,追著他不放。
那就休怪他無情了。
宋契拽住肖柯衣領,將人提起來,兩人個頭差不多,宋契因習武,力氣占了絕對優(yōu)勢,輕而易舉鉗制住對方,譏誚道: “肖兄癡情的程度令本督佩服,只是,為了一名見財忘義的妓子,值得嗎?”
肖柯從不是貪生怕死之人,這會兒被抓,雖不甘心,但也無懼,呸道: “老子殺你,不單是為了女人!”
“哦?那是為了什么?”宋契笑,笑容無害,卻是最毒, “算了,本督事忙,沒功夫跟你閑扯,這就送你上路!
“噗!”
肖柯忽覺劇痛,一把長劍刺入腹中。
宋契附在他耳邊,輕笑道: “聽聞醫(yī)者不自醫(yī),量你醫(yī)術再好,救得了蒼生又如何?肖柯,人太狂妄,沒有好下場。”
說著,擰動手里的劍。
“噗……”
肖柯又吐出一口血。
宋契松開他,看著他如木雕一樣倒在地上,掏出白帕,擦拭手上的血,而后慢慢擦拭劍身。
離去之前,將白帕蓋在了肖柯的臉上。
隨從不明所以,這刺客還未咽氣,主子怎么就走了?
空曠的雪地上,印出一幅血梅圖,肖柯如殘破的花蕊,失了氣色,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