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曜有點兒睡不著,睜眼盯著天花板,腦子里亂糟糟的。
這段時間溫悅的睡姿好了許多,再不會像之前那樣一言不合動手動腳。大概是習(xí)慣枕在周曜手臂上了,睡著之后,她會無意識靠過來,自然而然地將腦袋放上去,找個舒服的姿勢。
說不想去申城是假的,周曜很早就想去申城闖蕩了。一開始是不想丟下爺奶,現(xiàn)在是不想離開溫悅。他就想天天和溫悅在一塊兒,天天看到溫悅,心里踏實。
他擔(dān)心自己去申城之后溫悅被人欺負(fù),也擔(dān)心去申城之后會被人偷家。畢竟到現(xiàn)在,周曜其實都不大確定溫悅對他是什么想法,但他很確定,他是喜歡溫悅的。
周曜是個膽子很大的人,改革還沒開放的時候他就敢?guī)е螛I(yè)良和方石濤去買賣東西絲毫不怕被抓到,還沒成年就想著要去申城闖蕩。
然而在感情上他沒那么大膽,他倆還沒領(lǐng)證,溫悅隨時都能甩手走人,周曜沒有半點兒安全感。
他沉默地偏頭盯著枕邊人恬靜的睡顏,黑眸里翻滾著復(fù)雜濃烈的情緒,深邃不見底。
……
次日晚上,溫悅下了晚自習(xí)。
周曜每天晚上都會過來接她,今天也不例外,熟練地接過溫悅身后的背包拎在手里,沉默兩秒說:“后天,后天我就帶他倆去申城了!
溫悅愣了一下,眼眸彎彎:“已經(jīng)確定好了嗎?”
周曜低低嗯了聲。
溫悅:“從我們市這兒到申城火車得坐四五天,你們買臥鋪,別買硬座,不差那點錢,對自己好點兒。火車上應(yīng)該有吃得賣,不知道好不好吃,不行就帶幾包方便面上去……”
她斂眸絮絮叨叨地叮囑,昏黃燈光落在臉上,眉眼顯得格外溫柔。.
“不用太擔(dān)心家里,方奶奶和露露我也會好好照顧著,讓老方放心。之前賺得錢我都存在銀行里面,你到時候把銀行卡帶上吧,萬一有需要用到的地方呢?”
周曜垂眸直勾勾看著她,存在感極強的視線讓溫悅沒辦法忽視。她仰起小臉看過來,“怎么啦,這么看我?”
周曜低聲問她:“我走了,你會想我嗎,會不會舍不得?”
溫悅啊了聲,眨眨眼睛,擰眉:“難道你不打算回來了?”
周曜:“當(dāng)然要回來!
“那不就得了,你這么問,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睖貝倓e開臉,推開半掩的院門,“到家了,我先去洗澡!
“對了,回來的時候,記得給我?guī)ФY物!
溫悅站在門口,朝周曜彎起眼眸,露出小梨渦。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周曜三人走的那天正好是周六。溫悅不用上課, 起了個大早和方奶奶一塊兒幫著他們收拾了東西,簡單吃了個早飯就送他們到了火車站。
火車站外面停車場停著數(shù)十輛公交,拎著行李背著背包的來往行人很多, 大多都是面色匆匆。
周曜買的票是上午十一點的,現(xiàn)在才十點左右,還得在候車廳等上一個小時。候車廳人很多,鐵皮座椅上幾乎坐滿了人。又是夏天, 還充斥著一股股難聞讓人覺得煩悶的氣味。
溫悅腦袋有點暈, 候車廳里的人實在太多了。她仰起小臉看向周曜,細(xì)聲叮囑道:“東西要放好知道嗎, 我聽說火車上的扒手很多的, 應(yīng)該是后天下午到, 到了之后好好休息一晚上, 等第二天中午再打電話保平安, 一定要打電話回來。”
“嗯, 我會的。”周曜垂眸應(yīng)下, 看著溫悅因為候車廳里難聞氣味而緊蹙的眉和不適隱忍的表情, 低聲道:“回去吧, 不用太擔(dān)心。”
溫悅搖搖頭:“等你們上車了我再走!彼冻鰝笑。
周曜眸色沉沉:“聽話, 回去,不然我不放心。”
溫悅揚起眉:“這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還能走丟。俊
周曜:“嗯!
溫悅瞪圓眼:“……我又不是小孩子!蹦哪苷f走丟就走丟啊。
但周曜非常堅持,溫悅拗不過他,只能不大高興地撅著嘴在他的護送下踏上了回去的公交車。周曜站在公交車外, 溫悅打開車窗垂視, 雙手握緊窗檻:“你們到申城要注意安全!
周曜微微抬起下頜,笑了笑:“知道了, 你都說了十幾遍了!
兩個人沒說兩句公交車就緩緩啟動往外駛出,周曜下意識跟著公交車往前走了幾步,見溫悅偏著腦袋朝他揮手,臉上掛著明媚的笑,便停下腳步回了抹笑,目送著公交車遠(yuǎn)去,直至消失不見。
公交車看不見了,他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收斂,薄唇緊抿,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緩步回到候車廳。
任業(yè)良一看道周曜那臉色,就不敢上前了,拉著方石濤就在旁邊轉(zhuǎn)悠,小聲說:“曜哥心情不好,咱就別上去觸那個霉頭了,免得遭罵!
方石濤看他:“這話你自己記著就行了!彼蠈嵉娜耍挪粫先フ衣闊┠。
任業(yè)良睜大眼:“嘿,老方你這話說的——”
周曜視線掃過來,任業(yè)良瞬間收聲,拉著方石濤又往旁邊走了走,嘴里不住的夸:“火車站可真!大!。
一個小時后,火車進(jìn)站,周曜領(lǐng)著任業(yè)良和方石濤排隊擠上火車,找到他們買的臥鋪。
等人都上來之后,綠皮火車發(fā)出嗚嗚的聲音,朝著前方行駛。任業(yè)良看著窗外往后倒退的景色,情緒很是興奮,但隨著時間過去,他心里又有點難過惆悵:“咋就開始想家了呢!
“曜哥——”
任業(yè)良和周曜的床就是上下鋪,他往過道歪了歪仰頭往上看。就看到他哥摩挲著手里的銀行卡,眉眼柔和,對他的聲音充耳不聞,一看就是在想念嫂子,這種時候還是不要過去打斷了。
任業(yè)良縮回身子,看著窗外長長地嘆一口氣。
……
溫悅對于周曜的離開也有些不適應(yīng)了。
她總是下意識忘記周曜不在的事情,經(jīng)常干什么嘴里下意識喊著周曜的名字,結(jié)果偌大的院子空蕩蕩的無人回應(yīng)。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周曜這會兒正在前往申城的火車上呢。
習(xí)慣了周曜一直在身邊,他突然離開,感覺還有點奇怪。
晚上燒了水自己將水桶提到隔間,看到手上勒出的紅痕,溫悅站著發(fā)了會兒呆,心里愈發(fā)懷念周曜在的時候。她抿著唇嘆一口氣,洗完澡回屋關(guān)燈上床睡覺。
也不知道周曜他們現(xiàn)在到哪里了。
沒了周曜,這床顯得好大,隨便滾來滾去都不會掉下床。溫悅將床邊放在板凳上的電風(fēng)扇開到最大檔,抱著薄被,閉上眼進(jìn)入睡夢當(dāng)中。
溫悅做了個夢。
她夢見周曜帶著任業(yè)良和方石濤到了申城,但因為他們第一次去到大城市,在那邊人生地不熟的。很快就因為惹到了那里的地頭蛇,被人圍著揍。
周曜又是那種不服輸?shù)木髲娦愿,?dāng)場就還手,但對方人多勢眾,手里還有武器。他被人偷襲砸到后腦勺,腦袋被砸破倒在地上,源源不斷的鮮血從傷口往外淌。
眨眼間他身下就匯聚了一大灘血泊,周曜倒在血泊當(dāng)中,生死不明。
溫悅直接就被嚇醒了,額頭上冒出點點冷汗。
看著窗外還沒亮的天色,她緩緩?fù)鲁隹跉猓哼好,只是夢。
肯定是她太擔(dān)心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周曜雖然脾氣差了點倔強了點,但腦子還是聰明的,應(yīng)該不太可能出現(xiàn)夢里這種情況。
.
……
……
“悅悅,我怎么覺得你今天好像有點心不在焉?”剛上完早自習(xí),課間休息,李念秋放下手里的課本,偏過頭上下打量兩眼身旁一大早就沒再狀態(tài)的好友:“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問了兩遍溫悅都沒反應(yīng),李念秋更疑惑了,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悅悅?”
溫悅這才回神,茫然地啊了聲:“怎么了?”
李念秋挑起眉:“發(fā)什么呆呢,跟你說話也沒反應(yīng)!
“也沒什么,就是想著周曜他們今天下午應(yīng)該就能到申城了吧!睖貝傉A苏Q,說話溫吞,眼底掛著明晃晃的擔(dān)憂。
李念秋瞬間明白,笑了笑:“擔(dān)心呢?”
溫悅點頭:“是有點兒!
“不是說他們就是去申城逛逛,出不了什么事兒,放心!崩钅钋锇矒崴澳隳腥寺斆髦。”
溫悅蹙眉:“但是他脾氣太沖了,我擔(dān)心他跟人起沖突!
李念秋笑笑:“你等他打電話回來,你叮囑他兩句!
溫悅點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
見溫悅還是一臉擔(dān)憂,李念秋微微搖頭,笑道:“你跟你男人感情真好,這才分開幾天就念成這樣,那等你考上大學(xué)了怎么辦?”
溫悅脫口而出:“我可以考申城大學(xué)——”
李念秋挑眉:“你們小兩口的感情還真是深厚,就這么喜歡他?不過周曜對你那么好,你喜歡他也正常!
溫悅臉一下就紅了,磕磕巴巴:“什么喜歡,我就是擔(dān)心!
“不喜歡你擔(dān)心個什么勁兒?”李念秋回道,看著溫悅別扭的臉色,又挑眉,哂笑:這妮子該不會還不知道她對周曜的感情吧?那就有意思了。
她慢悠悠地轉(zhuǎn)移話題:“你這周是不是得回一趟村里!
溫悅啊了聲,有點茫然。
李念秋:“你父母忌日不是要到了!
隨著李念秋這句話說完,溫悅腦海里瞬間浮現(xiàn)出有關(guān)的信息和記憶,確實原主父母的忌日就在這周來著。她點頭應(yīng)下:“要回去的!
繼承了原主的身份,這些事自然也得她來。
“那周五你跟我一塊兒,回去你順便問問方奶奶要不要一起!崩钅钋镎f。
溫悅應(yīng)了聲好,并努力轉(zhuǎn)移開自己的注意力,不去一直想著周曜他們這會兒是不是已經(jīng)到了申城,認(rèn)真聽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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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駛了三天的火車終于在目的地申城火車站停下;疖嚿系娜藗兲崞鹦欣铘~貫而出,有些人甚至直接從窗口處往下跳,人擠著人,黑壓壓的人頭一眼望不到底。
任業(yè)良從早上就開始興奮,一直興奮到現(xiàn)在,背著背包緊緊靠在周曜身邊激動道:“哥!咱真的到申城了!好多人啊!”
“別吵,看好自己的東西。”周曜擰著眉,冷淡的臉色看不出任何情緒,銳利的視線從身邊掃過,不放過任何一個行跡鬼祟的人。
這種時候最容易被偷走東西了。在周曜強大的氣壓下,有幾個人訕訕地往旁邊挪,壓根兒不敢有什么動作。
申城的火車站要比他們市里大好幾倍,而且光是候車廳就非常整潔干凈,鐵皮座椅瞧著似乎都要高級一些。他們從火車站出來,剛出來就有一堆人圍上來,不停吆喝。
“靚仔往那兒走?我對這片熟得很,我?guī)銈儼!?br />
“靚仔,我的車更便宜!
“靚仔……”
這些人的普通話帶著口音,不過勉強還是能聽懂。申城是國家重點支持發(fā)展的城市,外來人口非常多,各地的口音都能聽到。
周曜沒理他們,徑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