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大書箱內(nèi)里裝著無垠太虛,萬千未來。
只需念頭一起,氣機交織,便可開始推測天機。
像江神宵所問的那些凡塵事,壓根都不用百世經(jīng)綸真正運轉(zhuǎn),頃刻就能給出答案。
這位滅圣盟左護法樂此不疲,直到墨色漸濃,他抬手撐著下巴,眺望茫茫水脈。
最終還是沒能忍耐住,笑問道:
“北斗七曜,屬何人?”
于江神宵的心海當中,周天斗柄覆壓千山萬水的異象,再次升起,縈繞不去。
他委實好奇,究竟是誰上應(yīng)天意,下承地運。
即將經(jīng)受命數(shù)洗禮,命格蛻變,登上北斗大位。
這種與六大真統(tǒng),以及兵家中人,突破大宗師之時,所要攫取的天位類似。
相當于受到上蒼意志的承認,被歸入極高的尊貴品秩。
就如長居虛空的域外四尊,劃分序列層次一樣。
儒門有言出法隨的“文宗”,道門有口含天憲的“真人”,佛門有摧伏外道的“阿羅漢”。
尤其兵家,最為細致。
由武廟擬定上中下三道,最拔尖的為“兵主”、“軍神”、“人屠”。
得其頭銜,執(zhí)掌權(quán)柄。
更受天意垂青,好處眾多。
北斗七曜,比起這些諸圣道統(tǒng)傳承的天位品秩,還要接近大道源流。
因其本身就是寰宇萬星之一,從太古劫前就長存于今。
“七曜……”
那座大書箱顫動幾下,其中蘊藏的無垠太虛蕩起層層漣漪。
無數(shù)天機軌跡,大道變數(shù),霎時推算成千上萬次。
可是直到半柱香的時辰過去,仍然久久無言,沒有結(jié)果。
“還未成功晉升登位,就連跟腳都窺探不到。
難怪古往今來的天驕奇才,無不渴望北斗、南斗、八部、四圣……”
江神宵心頭浮起一個讓他都要退縮的巨大代價,搖頭道:
“只為瞧一場好戲,賣帝姬一份人情,賠上八千壽數(shù),不值當!
他嘆息一聲,斬掉那縷心神。
遙遙望向北方,如有磅礴天柱支撐一方穹野。
七曜連貫,宛若斗柄,直指上蒼。
“嗯?北斗還不夠?”
江神宵正欲垂下眼瞼,收攏心神,重新背起那座大書箱。
卻見遲滯整整快要一炷香的百世經(jīng)綸,猛地一震。
無垠太虛轟隆作響,大道軌跡化為滾滾洪流,就要卷走他九千九百九十九的陰陽壽數(shù)!
“他娘的……你這比打劫還過分,簡直是殺人越貨!”
江神宵那襲袈裟鼓蕩,大袖如吞風納云,直接漲成山岳般大小,掃出蕩平千里地的劇烈罡氣。
隨后再有五指張開,好似擎天白玉柱,覆壓茫茫虛空。
一枚枚斗大的道文流轉(zhuǎn),宛若一尊尊金身羅漢盤坐誦經(jīng)。
這一掌橫出,便如佛國開辟!
袖里乾坤!
掌中佛國!
短短一瞬不到,江神宵就用出佛、道兩教的頂尖手段,阻絕百世經(jīng)綸逸散垂流的莫名氣機!
咚!
慶云樓內(nèi)悶雷滾走!
那些飲酒作樂的文人騷客渾然不覺,唯有杯盞酒水濺起漣漪。
陳仇睜開雙眸,神靈真性也似的燦然金光一閃而過。
看到百世經(jīng)綸與江神宵糾纏,心念微動,吐出一字:
“定!”
頭頂懸著的太宇金塔發(fā)出嗡鳴,音波宛如實質(zhì)。
上下四方,陡然凝固。
“你究竟問了何事,讓百世經(jīng)綸要收你九千九百九十九的陰陽壽數(shù)?”
陳仇并未強行鎮(zhèn)壓那座大書箱,而是呼出一口生機命元,替江神宵償還代價。
規(guī)矩不能壞,更不能亂。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
沒有比這更大的道理!
這位赤足麻袍的滅圣盟作如此想,所以也如此做。
“我想知道何人登北斗,得七曜。
再把此事告知帝姬陰如雉,坐山觀虎斗,看一出好戲!
江神宵畢恭畢敬,低眉順眼回答道。
就算沒有盟主出手,他自忖也能抵擋住百世經(jīng)綸。
無非再斬幾次心神念頭,隔絕氣機追索自身。
可這種“賴賬”的事情做多了,難免被惦記。
以后再背著那座大書箱,分量就要更沉了。
長此以往,遲早會被百世經(jīng)綸壓死!
“你這損人不利已的性子,得改一改。
不然總歸要栽跟頭,就像天運子那樣。”
陳仇也沒有追究,眸光轉(zhuǎn)向歸于平靜的百世經(jīng)綸。
五指如同撥弄琴弦,隨意從無垠太虛當中捉到一縷無形氣機。
“原來,那人要登的位,并非上古七曜,而是太古九宸,幾乎要跟斗部真君平起平坐了。
九天之精魂,九地之靈魂,九星之妙象,九州之威神,天之樞紐,斡運四時……這樣的跟腳,你也去窺探。
自食苦果,情理之中!
陳仇掩藏于面具下的神色,亦是有所變化。
太古九宸中天大神,論及位格,根本不輸八部之首的斗部。
甚至因其能夠滅殺劫數(shù)厄難,更為仙神忌憚。
故而才有之后,諸圣道統(tǒng)削去輔、弼,只留七曜的這樁事。
“我也明白,你走的是‘全性保真’之道,順應(yīng)自然,發(fā)乎本心,饑則食,渴則飲,善則生,惡則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