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壽一空,肉殼衰朽,又如何再行改命之事?
因此,想為洛皇后延壽。
改易命數(shù)這一條路,很難行得通。
唯有借助坐鎮(zhèn)命格的“南斗星官”,篡寫陰陽壽數(shù),才可功成。
但洛皇后并不愿意,她更想保留陰壽,等待圣人出關(guān),以期來世再聚。
因為陰壽越足,勘破胎中之迷,覺醒前世宿慧的可能就越大。
較之茍延殘喘,病體纏綿。
確實更好。
“既然如此,臣謹(jǐn)以六枚陽魄錢,為娘娘多續(xù)六年份的陰壽。
好讓娘娘不受前塵迷惑,清明如初!”
念頭起伏之間,紀(jì)淵取出從陰世擺渡人,所得來的六枚陽魄錢,呈給坐起身的洛皇后。
這一趟,總歸不能白來。
受人之托,終人之事。
自個兒壽數(shù)充裕,用不上陽魄錢,正好拿給洛皇后添一份陰壽。
“紀(jì)小郎君有心了。
我那兩個兒子,老大有壯志,站得高看得遠(yuǎn),卻時常忽略眼前;
老二有雄心,好勝又爭強,天資好氣數(shù)盛,但一心要建功立業(yè),有些獨斷專行。
他們性情都有些地方,像重八。
兩兄弟從小親近,后來一個做太子,一個當(dāng)藩王,方才漸漸疏遠(yuǎn)些。
含章、行塵,都跟你交情不淺。
紀(jì)小郎君,若日后他倆鬧了什么矛盾,還請你多費心,調(diào)和一二。”
洛皇后慈和笑道。
“臣何德何能,哪能規(guī)勸太子和燕王!
紀(jì)淵心頭微震,搖頭說道。
“第二次見面,身為長輩本該給備些禮物才對。
可我事先并不曉得,太子會將你喚來。
手邊只有十二尾金鳳步搖,你且收下,以后見到心儀的姑娘,贈與她。”
洛皇后取出一支綴滿珠玉,晶瑩輝耀的金色步搖,眉眼彎彎笑道:
“我與重八成婚的時候,沒什么家底。
后來他登基,坐上人間至尊的寶座,不知從何處尋來稀罕的寶材,讓天工院的匠人,專門打造首飾。
這十二尾金鳳步搖,用的是凰血精金,內(nèi)蘊佛門的大須彌神光。
女子佩戴,能夠辟易邪祟,養(yǎng)氣駐顏!
紀(jì)淵倒吸一口涼氣,心念起伏,難以平靜。
拿凰血精金打步搖,還煉入懸空寺的大須彌神光。
這樣的大手筆,已經(jīng)不足以用闊綽形容。
要知道,一口法器神兵所合用的寶材,也不過如此。
“臣,謝過娘娘的恩典!
紀(jì)淵心神凝聚陰風(fēng),接過那支十二尾金鳳步搖,拱手離開西宮寢殿。
那位尚書女官彎腰見了一禮,隨后走進(jìn)屋內(nèi)。
“淡泊生死,是為大勇。
多少帝王將相,武道宗師,也未必能夠看破!
紀(jì)淵無聲感慨,其心念魂魄聚成一團(tuán),宛若栩栩如生的人影形體。
加上身受龍虎氣庇佑,沾染陽剛浩大的無形意蘊。
故而,哪怕行走于龍脈國運匯流的紫禁皇城,也沒有任何影響。
換作尋常的陰魂,莫說四處游蕩。
僅是踏過宮門,置身其內(nèi),都有俱滅之險。
“見過太子殿下。”
紀(jì)淵走出西宮,被東宮近侍陳規(guī)引到偏殿,看到坐于上方的白含章。
屋內(nèi)并未點起燭火,黑漆漆一片,只能隱約看清楚太子殿下的那襲明黃常服。
“母后,還是不愿再續(xù)陽壽么?”
白含章聲音如同枯木,有種暗啞的感覺。
“皇后娘娘,想要保住陰壽之?dāng)?shù),以期來世。”
紀(jì)淵搖頭道。
他并未走上前去,堪堪跨過門檻。
執(zhí)掌監(jiān)國大權(quán)的東宮儲君,龍氣、國運、人道,悉數(shù)加諸于身。
就像一輪煌煌烈日,至剛至大。
哪怕是打破生死屏障的九品鬼仙,都要退避三舍,無法接近。
“圣人是有重開陰司,再定兩界的想法。
不然,黃泉路斷,輪回崩塌,長此以往,人鬼雜居。
氣機只會越來越混濁駁雜,催生孕育邪祟妖魔!
白含章坐在陰影里,低垂著頭:
“可此事甚大,未必能成。
母后……她不該如此!
紀(jì)淵眸光閃爍,拱手說道:
“也許,皇后娘娘是想讓殿下放開手腳,不再受掣肘!
白含章眼皮抬起,沉聲問道:
“何意?”
紀(jì)淵咀嚼著洛皇后適才的言行,片刻后道:
“淮西的勛貴,皆是跟隨圣人打天下的從龍功臣。
也是與圣人拜過把子的手足兄弟。
當(dāng)初,誅殺左相,斬宣國公。
皇后就曾勸過圣人……
殿下要知道,涼國公是認(rèn)過皇后娘娘做干姐姐的。
韓國公、越國公,也與幾位藩王交情匪淺。
倘若有一日,殿下肅清百官,以正朝綱,必然要下狠手。
試問等到那天,太子妃求情求到皇后面前,殿下該怎么取舍?
縱然皇后深明大義,顧全大局,可心里頭難免感傷。”
白含章以手覆面,低聲道:
“紀(jì)九郎,你說得有理。
左相做過本宮的私塾老師,宣國公也跟洛國舅交情好。
當(dāng)年圣人抄其家、滅其族,氣得母后三日不吃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