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掌教的師妹‘玉霄子’被你傷了道心,坐死關差點走火入魔。
你現(xiàn)在敢踏入真武山方圓五百里么?
宇文鳴察覺你的氣機,恐怕當即就要跟你拼命,縱劍絕爭!”
殺生僧面無表情,繼續(xù)問道。
在他看來九郎拜入誰為師都可以,隱脈講究百無禁忌,殺伐護道。
破戒尚且不追究,更何況區(qū)區(qū)守舊的門戶之見。
唯獨孟玄機這個老不修,年輕之時風流債多,樹敵也多。
因為沒臉沒皮,口無遮攔,招惹無數的仇家。
不僅譏諷真武山的掌教轉收女弟子,一樹梨花壓海棠,
還痛罵皇覺寺的法智方丈,稱其如泥胎木塑,毫無普渡之心。
懸空寺的怒金剛印空也沒放過,說是“一塊冥頑石頭”,只有點滴慧根佛心,不足以成道。
就連上陰、稷下兩座學宮的山長和祭酒,落在孟玄機的口中,也成了“迂腐酸書生”、“古板老書袋”。
要不是此人道術修為極其之高,常年待在天京皇城,絕少游歷天下,山河榜上至少有一半大宗師,都會摩拳擦掌,磨刀霍霍!
甚至于景朝圣人,對于這位從龍功臣都沒忍住,曾經一氣之下將其打個半死。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個兒好不容易尋到滿意的衣缽傳人,萬一叫孟玄機這老鬼帶壞了……
那后果不堪設想!
殺生僧似是越想越氣,古井不波的心境泛起波瀾。
耷拉的眼皮輕輕抬起,眸中似有璀璨金光緩緩醞釀。
“老和尚你來真的?咱們都是為人師表,各自有什么成見,不如坐下來好好談。
弄得在小輩面前動手,成何體統(tǒng)。俊
孟玄機見勢不妙,不由調轉話鋒。
考慮到這老和尚的蠻橫霸道,興許真就為了紀九郎,化身忿怒明王了。
念及于此,他輕咳兩聲,瞥了一眼鷹視狼顧的年輕千戶,連忙說道:
“紀九郎,咱們師徒倆下次再敘,今天就不多聊了。
若有什么修行疑難,你直接問老和尚便是。
對了,無需擔心那天運子伺機報復。
白山黑水,遼東關外,凡景朝疆土所至之處,日月所照之地。
滅圣盟……肯定動不了你!
孟玄機急匆匆撂下幾句話,這具游神御氣的道術化身,倏然一閃,直沖穹天。
只留下驛站客舍的一干人等敬若神明,比如那些驛卒、雜役,個個好似看到陸地真仙,露出滿臉的崇敬之色。
“滅圣盟肯定動不了我?監(jiān)正為何能夠這樣言之鑿鑿?”
紀淵眸光閃爍,眼底掠過一抹疑惑。
滅圣盟都把釘子埋到天京城了,天運子更是快要踏入大名府,進到景朝的中樞之地。
若非與自己結上因果,鬧出這般大的動靜,引來監(jiān)正。
對方也未必會吃這么大虧!
“孟老鬼既然這么說,你就不用多想,他這人輕挑浮浪,一把年紀仍舊不改市井習氣。
但也分得清輕重,沒必要假意蒙騙!
殺生僧單手豎于胸前,低聲誦了一聲佛號。
“景朝鼎立玄洲,氣運如日中天,乃三千年之最。
滅圣盟左右護法、幾個老怪,皆為大先天,坐鎮(zhèn)于關外,聽上去很了不起。
終究只是茍延殘喘的余孽,陰溝里的老鼠,見不得光。
只能背地里,伙同四神爪牙耍些小伎倆!”
紀淵嗯了一聲,原本有些擔憂的警惕心思,也如巨石落地,不再空懸飄蕩。
他望向手持銅缽的老和尚,左眼那條紅線收縮不定,從細微的游絲,好像化為翻江的蛟龍,飛快地漲大。
數團渾圓如丹丸的光球一閃一閃,凝聚成形。
【摩訶止觀精義(紫)】
【金光最勝王經精義(紫)】
【大乘法界無差別論精義(紫)】
“……”
紀淵掃過一眼,發(fā)現(xiàn)都是禪宗各部的經典,沒想到臨濟大師看似平平無奇,實則佛法鉆研精深。
他上前一步,隨手將孟玄機留下的道術殘篇,以及殺生僧融會貫通的經典精義,悉數收入掌中。
隨后,再道:
“大師,莫不是前來辭別?”
殺生僧之前講過,只送自個兒到大名府外,就會返程尋涼國公楊洪。
而如今已至華容府的驛站客舍,若不是撞上天運子這遭意外。
臨濟大師也許早就飄然而去,獨自離開。
護道之人,并非處處照料,掃平阻礙。
那是王公貴族的管家奴仆之流,才會做的事。
未經風雨的樹苗,何以參天而立?
“出了大名府,便是山高水長,世惡道險,九郎你自珍重。
你性情果決,為人處世甚合老衲心意,不用多余教誨。
該殺則殺,能救則救,無非如此。”
殺生僧眼神贊許,并無料想之中的叮囑告誡。
“謹記于心,不敢或忘!”
紀淵由衷點頭,快步走下客舍臺階,來到老和尚的面前。
嘴唇微張,想要講些什么,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從何處開口。
他極少表露內心,哪怕是與關系親近的秦無垢,也很少談及情愛二字。
“你我?guī)熗,何必多言?/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