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注視著死人的冰冷眼光，望向坐在榻上的雄武身影，嗤笑道：
“可惜啊，他如今被本百夫長一腳踩死，你又能如何？
章獻忠，你才從披甲人爬上來，就以為自個兒打遍大西軍無敵手了？
屠人宏那種廢物貨色，豈能跟老子相比！
沒你出手，老子遲早也會找機會，扯斷他的四肢，埋進萬人坑！”
紀(jì)淵面容平靜，輕輕抹去濺到臉上的點滴血跡，心想道：
“真不愧是血神黃銅王座之下，用來養(yǎng)蠱練兵的耗材世界。
就連軍中的爭權(quán)奪利，都這么直接了當(dāng)。”
這要換成景朝的九邊衛(wèi)軍，未經(jīng)主將準(zhǔn)許的切磋搏殺，同袍私自相殘。
無論情由，一概奪去甲胄，布衣受刑！
輕則吃五百脊杖，踢出營中。
重則斬首示眾，懸掛三日！
但在帝姬陰如雉的大西軍中，這種各自使絆子、下死手的狠辣舉動，卻是司空見慣。
“難怪此前有披甲人說，這里最大的規(guī)矩，就是強者為尊，百無禁忌！”
紀(jì)淵輕嘆一口氣，自己平時就是太過遵紀(jì)守法，每次來到大西軍，都要適應(yīng)片刻。
畢竟，從北鎮(zhèn)撫司的千戶，到大西軍軍的百夫長，身份相差委實不小。
他瞥了一眼被活活踏死的手下親兵，再抬頭去望那個氣勢洶洶的黑面大漢，淡淡問道：
“深更半夜闖我營帳，視軍法如無物么？
莫非不怕帝姬降下責(zé)罰？”
黑面大漢愣了一下，幾乎懷疑是不是自個兒聽錯，隨后發(fā)出悶雷似的震天狂笑：
“章獻忠，你怕不是被宇文懷他們打壞腦子了？
還軍法？
老子講的話，對你而言，便是軍法！
你個披甲賤奴，算個什么東西？豈能入帝企姬的法眼！”
黑面大漢面露冷笑，向前踏出一步，鐵塔似的魁梧身軀橫亙帳內(nèi)。
轟然一下，一股鐵血悍烈的殺伐氣勢，宛如大風(fēng)狂飆充塞四方，吹得銅盆里面的炭火都要熄滅！
粘稠無比的殷紅血色，好似一條條大蟒纏繞四肢，更加顯得威猛無儔！
天欲心經(jīng)，魔蛟戰(zhàn)體！
“宇文懷……很好，總算知道一個仇家的名字。
那你又是誰？”
紀(jì)淵仍舊披著外袍，大馬金刀坐在榻上，語氣平靜，全然不像大西軍中之人。
“少在這里裝瘋賣傻！
章獻忠，你今晚就算跪下來，叫老子爺爺都沒用！
現(xiàn)在想求饒，晚了！”
黑面大漢須發(fā)根根炸起，像是一頭人立而起的暴怒熊羆，五指張開，大手拍下！
擇人而噬的血色大蟒，受到氣血的刺激，轉(zhuǎn)眼化為陰氣森森的幾丈長魔蛟。
盤身而起，俯視而下！
嘩啦，嘩啦啦！
滾滾洪流洶涌肆虐，好似沖開大堤，透發(fā)筋骨皮膜！
僅僅半個彈指之間，黑面大漢全身血肉收縮膨脹數(shù)十次。
深得發(fā)黑的雄渾氣血，將粗壯有力的五指染得殷紅！
這是大西軍中，半部無道書所傳的赤砂血掌！
勁力至陰至毒，壞人氣脈，腐爛血肉，極為難防。
必須用《天欲心經(jīng)》調(diào)和五臟六腑，才能煉成！
紀(jì)淵眸光微動，借由九竅石人的驚人悟性，立刻瞧出黑面大漢的武功路數(shù)。
他心如明鏡，看得明白，此人雖然言語囂張，舉止狂妄。
卻沒有真?zhèn)�放松警惕，輕視重傷在身的章獻忠，甫一出手就是十二成的強橫氣力！
“某家只是……不愿殺無名之輩�！�
紀(jì)淵語氣不緊不慢，聲音凝成一線，并未被撲面而來的血色洪流吞沒進去。
反而如同洪鐘大呂，直有穿金裂石之力！
整個大帳似是驚雷奔走，龍蛇狂舞，一條條切割精鐵的凌厲氣流嗚嗚作響，宛若鬼神哭嚎！
巨大的動靜下，紀(jì)淵身形未動，后發(fā)先至。
五指連連彈動，迅疾如輪，如揮琵琶般輕掃而出。
他竟是將換血九次的勁力壓縮凝聚，化為一道道極為細微的鋒銳絲線，好似透明無形的殺人劍刃！
嗤嗤，嗤嗤嗤！
銅盆、火炭、燭臺、兵器架子……所有存在的一應(yīng)擺設(shè)，悉數(shù)呈現(xiàn)平滑的切口！
十分之一個呼吸的功夫，這座獸皮鞣制的厚實營帳就變得四分五裂，漫天飄飛！
“你沒有受傷？故意裝的，誘我上當(dāng)！
章獻忠，你好深沉的心機！”
黑面大漢傾盡全力所打出的赤砂血掌，最終落到紀(jì)淵身前，只剩下一絲輕風(fēng)拂面的微弱勁力。
他體內(nèi)雄渾無比的氣血洪流，宛若被一口神鋒劈斬開來，逸散于無形。
恐怖的余波像數(shù)百桶火藥被引燃，轟得方圓百步連綿炸響。
那道凌厲至極的銳烈氣機，像是劍刃架在脖子上，將自己迫得連連后退！
“某家再問一次，你是哪個犄角旮旯蹦出來的貨色？”
紀(jì)淵漫不經(jīng)心地彈動手指甲，發(fā)出金石相擊的錚錚聲音，好像鋼片震蕩。
他這一招乃是從《六滅破戒刀》推演出來，論及勁力流轉(zhuǎn)、內(nèi)息凝練，不知勝過赤砂血掌多少。
更何況，不管是氣血力道、亦或者體魄筋骨，鑄成斗戰(zhàn)勝佛體的自個兒，堪稱沒有敵手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