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官袍多為青藍之色,好似云團,魚貫而入。
腰間佩戴的美玉瑯瑯,清脆悅耳。
按照品秩高低,眾人分列兩隊,站好位子。
畢竟,殿前失儀這種罪名。
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趕上倒霉的時候,殺頭都有可能。
尤其最近的朝堂上,堪稱風(fēng)雷激蕩。
兵部關(guān)起門來,自個兒打得不可開交。
貴為尚書的姜歸川,險些沒有壓住那幫為涼國公鳴不平的門生舊部。
各地的奏章好似飛雪,彷如小山,如今堆在東宮的案頭。
什么西南剿匪戰(zhàn)況慘烈,日益膠著,需要添補軍餉。
邊關(guān)的化外之民,趁著入冬之前糾結(jié)聚攏,大舉進犯。
諸多將士短缺軍械兵器、人馬糧草,急需朝廷調(diào)撥。
更有沿海之地,龍種邪孽成群結(jié)隊上岸,肆虐滋擾百姓。
明明才過去七八天,景朝九邊竟有半數(shù)難得清寧。
仿佛滅圣盟的余孽,域外四尊的爪牙。
非得趕在年節(jié)之前湊熱鬧,扎堆冒了出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分明是挾軍政要務(wù),施壓于東宮,逼迫太子退步。
京州五鹿郡的那位國公爺,看似沒有任何反應(yīng),坐在府中閉門不出。
實則已經(jīng)攪得朝堂暗流洶涌,充滿著一股風(fēng)雨欲來的壓抑氣息。
“姜尚書,這一次講武堂決出魁首狀元,你較為看好哪個?”
禮部侍郎云文田笑了兩聲,主動迎上兵部尚書姜歸川。
他倆同為東宮門下的肱骨之臣,且都支持太子繼位,保證國本不動。
雖然分屬各不一樣,也算是有幾分交情。
“這還用說,自然非云侍郎家的思秋公子莫屬。
他那一手碧浪驚濤掌堂皇大氣,已經(jīng)得了侍郎大人五六成的精髓要義!
姜歸川笑意吟吟,打趣說道。
“尚書大人休要取笑,犬子有多少本事,難道我這個當(dāng)?shù)倪能不知道。
他不過堪堪步入服氣,如何比得過定遠伯家的小世子。
況且,碧浪驚濤掌極為消耗氣力。
對上專破橫練、剛勁的凝陰指,更難發(fā)揮用處!
云文田挺胸抬頭,面容方正。
對他這等學(xué)宮出身的書香門第,就算其子云思秋,
真在講武堂大比中奪魁,成為殿前欽點的武狀元。
也就是錦上添花,助長幾分名頭聲望罷了。
朝堂諸公,文官多為儒門中人,求的是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
上陰、稷下,兩座學(xué)宮才是進身之階。
“定遠伯的小世子,指法小成,確實有奪魁的希望。
說起來,這一次武舉大考不如往年精彩,懸念也不大!
姜歸川輕輕一笑,回頭望向城門方向。
“尚書大人可是說,那個名動天京,風(fēng)頭盛極的北鎮(zhèn)撫司百戶?”
云文田瞇起眼眸,會意問道。
“自然,且不提紀九郎那匪夷所思的武功進境。
原本壓住一眾勛貴的楊休,莫名死在西山圍場。
宋云生和周行風(fēng),這兩個翹楚之材被人揭發(fā)勾結(jié)白骨道余孽。
顧家公子也因受傷退出……皆他所為,皆他所致。”
姜歸川言下之意頗為明顯,若非講武堂中,橫生波折。
武狀元的功名,怎么也輪不到上面提及的將種勛貴。
“的確,不少人都稱他為第二個宗大將軍!
云文田聞言倒也不惱,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那個兒子充其量也就中人之姿,比不得狼顧之相的楊休,以及天資橫溢的紀九郎。
僅是武道境界,便是拍馬都難追趕。
“我聽說,今日殿前大比,這位北鎮(zhèn)撫司的百戶也會來?”
云文田收斂笑意,沉聲問道。
“太子欽點,東宮召見,讓一個六品百戶與朝臣并列。
這份天大的隆恩,老夫擔(dān)心這個紀九郎未必接得住。”
姜歸川回過身來,淡淡道:
“世人都以為,身披朱紫官袍,上朝秉公直言。
是何等的瀟灑磊落,何等的意氣風(fēng)發(fā)。
可他們又怎么會知道,這座朝堂是盤龍臥虎的森嚴雷池。
有時候,踏錯一步,身敗名裂,說錯一句,身首異處。
除了譚大都督,宗大將軍,那等躋身當(dāng)世絕頂?shù)拇笙忍臁?br />
誰人不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
云文田深以為然,頷首道:
“咱們且拭目以待,太子殿下看中的年少英才,也許自有過人之處!
姜歸川沉默不語,他坐在這個兵部尚書的位子之上,已有近二十年之久。
三教六統(tǒng)的天驕妖孽,都曾見過不少。
由此,深知一個道理。
朝堂之外,是一方天地。
朝堂之內(nèi),又是另外的氣象。
除非武道之高,高過袞袞諸公。
武道之強,強過文武百官。
否則,便如羅網(wǎng)纏身。
想要進退自如,就得按照規(guī)矩來。
咚,咚咚,咚咚咚!
銅鐘撞響六次,宏大聲浪回蕩于雍和殿前。
交頭接耳,彼此走動的朝臣。
瞬間神色一肅,屏聲靜氣。
不多時,幾位身著勁裝武袍的年輕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