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如松腳步沉重,明光鐵鎧顫鳴抖動。
只見它緊緊抱拳,彎腰拜倒:
“那就請紀小友,為了營關(guān)子民,賜趙某一死!”
第252章 事在人為,如何踏足三重天
長生不死!
乃是古往今來的販夫走卒,帝王將相!
仙佛羅剎,圣賢神魔!
所有生靈都潛心追求之道果!
原因很簡單。
長生二字,可以包容一切的欲望,蘊含無限的燦爛與精彩。
但那些上古大能,得道真修。
他們所渴望的長生,是超脫天地桎梏的不死不滅,是坐看滄海桑田的不老不朽。
而非,淪為昏昧無知的邪祟陰物,或者化為一塊千萬年不動不壞的可笑頑石。
紀淵曾聽殺生僧提及過,此方天地,人壽之極為兩百載。
縱觀如今的玄洲一域,末法降臨。
唯有晉升五重天,躋身當世絕頂?shù)拇笙忍臁?br />
才能夠打破枷鎖,與天爭壽。
不成宗師者,始終為肉體凡胎。
其軀殼腐朽,魂消魄散。
壽盡而終,無可違逆。
但趙如松以自身陰魂,合以禍龍精魄。
加之洞天靈機的孕育滋養(yǎng),陰差陽錯之下,竟然茍延殘喘七百年之久。
實屬造化玄奇,難以預料。
“趙守備,你可要想清楚了!
紀淵并不急著答應,反而再次問道。
生死之前無小事。
活著,乃是萬靈之本能,萬族之大欲。
趙如松受到道圖映照,恢復神智不久。
它回憶往昔種種,親人、朋友、屬下的音容笑貌,皆歷歷在目。
諸般心緒混雜之下,也許會覺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毫無意趣可言。
不如形神俱滅,徹底解脫,來得干脆。
可是,翻開近三千年的這部新史。
無數(shù)個真實又荒唐的教訓和實例,都證明了一句金玉良言。
那就是,好死不如賴活!
域外四尊,方外妖人,旁門左道……這些動不動就許世人以長生誘惑的邪魔之流。
為何總能騙得愚夫愚婦,乃至于洞徹世情的權(quán)貴將勛,主宰一國的霸主梟雄。
讓他們心甘情愿咬鉤上當?
其中緣由并不高深。
實乃入滅之可怖,遠超眾生之想象。
掌天下之權(quán),成宗師之位……
開山立派,稱圣稱祖……
家財萬貫,美人如云……
人世間一切之美好,無不系于活著這兩個字上。
身死而道消!
生前再如何輝煌蓋世,死后不過黃土一抷,清灰一捧。
此中的取舍,古之圣賢都未必勘破。
何況,常人乎?
“紀小兄弟,不瞞你說,趙某倘若懼死,靈素子的謀劃早已功成,不會拖到現(xiàn)在。
那賊道士唯一沒有算中的,便是趙某寧死也不從于奸賊!
趙某等了足足七百年,天意弄人,令我時睡時醒,時人時鬼。
每每動念,升起自我了斷之心,卻又想到滿城妖魔,不由五內(nèi)俱焚。
營關(guān)之難!錯在于我!是我辜負一眾兄弟,十萬子民,令它們沉淪陰世!
所以我要活著,縱然凝聚陰身,化身為鬼類,也要活著!
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親手挽回已經(jīng)鑄成的滔天大罪!
若能安得此心,即使萬劫不復,我亦求之不得!
蒼天有眼,終于讓我等到紀小兄弟!
令我重醒神智,得此良機!”
趙如松雙手抱拳,遲遲不愿直起腰身。
聲音之懇切,極為令人動容。
嗚嗚嗚。
陰風呼嘯。
似是萬千陰兵無聲咽泣,一股莫名的悲意籠罩校場。
豆大的雨滴砸落,打在那身明光鐵鎧上,迸出大片水霧。
試探完趙如松的心意之后,紀淵頷首應道:
“紀某乃大景北鎮(zhèn)撫司百戶,斬妖除魔,義之所在,怎會容得邪祟猖狂。
趙守備且放心,這樁事紀某接下了!
秦無垢娥眉微蹙,欲言又止。
這位活了七百年之久的營關(guān)守備,受到七百年的靈機侵染。
其武功修為已經(jīng)不輸四境真罡大高手,甚至猶有過之。
照此想來,那個老謀深算的雙仙教道士靈素子,未必會是什么善茬。
墜龍窟之中的局勢復雜,分明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本想勸阻紀淵,不要卷入進去。
無論是趙如松、亦或者靈素子,皆為七百年前的陰物鬼類。
誰生誰死,誰勝誰負,與自家有何干系?
可轉(zhuǎn)念一想,這小冤家心思縝密,極有主見,用不著自己去教做事。
隨即保持沉默,開始考慮該怎么履行賭約。
說起武學,女千戶可以談個三天三夜。
但論及伺候男子,她確實一竅不通。
怕是之后要好好補課進修,免得叫人小瞧了。
秦無垢那邊怔怔出神,紀淵亦是心緒浮動。
他一口答應趙如松的請求,并非全部出于憐憫之心。
世上悲苦之人、悲苦之事,多如群山,大如瀚海。
自己又豈能個個都幫。
一方面,白含章所要的龍血精金,沒在趙如松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