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沒出息的廢物弟弟,死便死了。
反正平日也不往來,弄得全府上下不得安寧,又有什么必要?
羅龍滿腹牢騷一堆不滿,嘴上卻沒有明說。
他向來孝順老母,曉得自家娘親格外溺愛兒子。
老二羅猛、老三羅烈接連殞命,乃是極為沉重的一次打擊。
“老夫人可還安好?”
見到管家迎上前來,羅龍淡淡問道。
“老婦人知道二爺、三爺去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真真悲痛欲絕,已經(jīng)哭昏過去兩回,
老奴連忙請了千金堂的郎中診治,開了方子、抓了藥材……
那位郎中交待,一定要安心靜養(yǎng),不可動怒,更不能再傷身子,否則恐有性命之危!
羅龍面皮一抖,抬眼望向用于停靈的寬闊正堂,冷哼道:
“活著不省心,死了還來害人!
帶我去見老夫人,若真?zhèn)嚴(yán)重,我便去太醫(yī)局求一份補(bǔ)氣養(yǎng)神的靈藥,好好調(diào)和!
管家連連點頭,同時心下感慨道:
“大爺真是孝順,時刻掛念著老娘。”
羅龍穿廊過道,步入三進(jìn)后院。
站在東廂房的門外,任由丫鬟通傳。
闔府上下,人人都知道大爺最聽老夫人的話。
每日從兵部衙門下值,只要天色不算太晚,都會主動過去請安。
“老夫人讓大爺進(jìn)來說話。”
片刻后,一個姿容明艷的大丫鬟走出,輕聲細(xì)語道。
羅龍昂首挺胸,掀起簾子。
邁過門檻,進(jìn)到屋內(nèi)。
只見一個雞皮鶴發(fā),穿金戴銀的老婆子躺在榻上,哎喲叫喚。
“我的兒啊!你死得好慘。『煤菪!竟然讓為娘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我的兩個好兒!”
兩個丫鬟跪在一邊,一人雙手高舉捧著痰盂,一人剝著瓜果點心。
皆是低頭,不敢出聲。
“逝者已矣,娘親應(yīng)當(dāng)節(jié)哀順變,顧惜自個兒的身子!
若是二弟、三弟魂靈未滅,見到娘親這般煎熬,只怕九泉之下也難以安息!”
丫鬟搬來一把圓凳,羅龍大馬金刀坐下。
母子二人隔著一道珠簾,就此對話。
“你說得這般輕巧!猛兒、烈兒,與你一樣都是為娘掉下來的一塊肉!
老不死的好色好賭,家財都給他敗光、敗凈,為娘就指望著你們?nèi)值埽寥憧嗬洞螅?br />
龍兒,為娘知道你最孝順,也最有出息,做了兵部的大官!
不管怎么說,一定要給猛兒、烈兒報仇!”
干嚎了一陣的老婆子咳嗽兩聲,吐出一口濃痰,接著說道:
“遼東的那個泥腿子,他必須千刀萬剮!
還有他一家人,都要一起陪葬,陪著猛兒、烈兒去死!
小賤種,仗著是個百戶便草菅人命!難道沒有王法了?
你一個四品官,他一個六品官,你怎么就整治不了?讓他活得那么自在!”
羅龍面沉如水,好聲好氣解釋道:
“紀(jì)淵他背靠北鎮(zhèn)撫司,深受指揮使敖景的看重。
且不說黑龍臺獨立于六部、內(nèi)閣之外,根本不會買兵部的賬。
就算給些面子,我一個四品無兵權(quán)的駐京武官,如何壓得過人家的靠山?
娘親,指揮使是正二品,跟咱們尚書大人平起平坐!
聽到大兒子這么說,老婆子猛地直起身子,不依不饒道:
“那猛兒、烈兒就白死了?他們可都是你的手足兄弟!
小賤種有靠山,你難道就沒有嗎?
你之前說什么尚書大人賞識你,與侍郎也走得很近……”
羅龍眼中已有幾分不耐,卻還是強(qiáng)忍火氣道:
“娘,師出無名,兵部的大員如何會為兒子出頭。
老二他意圖謀害北鎮(zhèn)撫司的百戶,人證物證俱全,已經(jīng)辦成鐵案,翻不了身!
老三卷入漕幫、鹽幫私鑄錢幣的大案,兩個幫主都下了詔獄,更遑論他!
我早就提醒過,讓老二莫要太跋扈,逢人收起三分氣焰,別鉆到錢眼里。
也叮囑老三別去江湖的泥潭里摸爬滾打,只會沾染一身臟污。
他們偏都不聽不信,這才落到今日的下場!
老婆子鼓起眼睛,扯著嗓子尖聲道:
“沒老二幫你斂財,沒老三為你疏通門戶,你當(dāng)?shù)蒙纤钠返奈涔伲?br />
你平日里送出去的銀子,請同僚吃酒玩樂……
還有這座宅子,上百個下人,城外的田產(chǎn)……難道不是兩個弟弟幫襯出力?
只憑朝廷那點俸祿,如何夠養(yǎng)活這么多張嘴巴!”
羅龍臉色鐵青,似是感到難堪。
若是旁人敢當(dāng)面直言,他早就出手打殺。
但老娘發(fā)火教訓(xùn),只能捏著鼻子忍受。
“龍兒,為娘并非不體恤你,為娘也曉得當(dāng)大官不容易。
可你兩個弟弟死的太慘,猛兒腦袋給人拔下,身首分離,連個全尸都沒留!
烈兒更慘,受了大刑,兩手指甲都被拔掉,還被鞭子抽得皮開肉綻……你現(xiàn)在去靈堂開棺!仔細(xì)看一看!
他們連眼睛都合不上!死不瞑目啊,我的兒!”
老婆子雞爪似的手掌抓住床榻,似是悲痛至極,字字泣血。
“那個遼東的小賤種!該死的泥腿子!我要他賠命!用全家人來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