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千百種人,無論什么性情,終歸會有欲求。
紀百戶他雖然不貪財,卻是個武癡。
否則,又怎么能年紀輕輕步入通脈二境,摘得講武堂頭名。
余家這口風水氣穴,正是投其所好!
扈霆循循善誘,一臉善意的提醒道。
“可……那是余家老太爺留下,這般輕易與人,死后有什么顏面去見二郎。”
林盈袖心下猶豫,難以割舍。
她一個婦道人家撐起這份家業(yè),本就頗為不易。
染坊、布行的生意,都需要有人決斷。
加上幾房之間的勾心斗角,明爭暗搶從未少過。
盡管圣人曾經(jīng)當眾貶斥過,儒門不許女子拋頭露面的刻板規(guī)矩。
但千百年的舊俗觀念,一時之間哪能扭轉過來。
若非是這樣的處境,怎么可能給藍茂文趁機坐大。
“之前明明都說好了,余大娘子為何臨時變卦?莫非真的不顧余家上下幾百條性命?
萬年縣之所以遭此橫禍,正是因為大娘子你識人不明,引狼入室,招了藍茂文做大管家……一口風水氣穴,換三家太平,還有什么好疑慮的!”
扈霆故作惱怒道。
“唉,那就依七爺所言!
林盈袖無可奈何,嘆氣道。
“今晚戌時三刻,老夫在余家莊的憑風樓設宴,
招待北鎮(zhèn)撫司的百戶,東城兵馬司的兩位指揮,還有玄武衛(wèi)的石擒虎將軍。
屆時,余大娘子也要出席。”
林盈袖面露為難之色,并不情愿道:
“婦道人家,怎好作陪。”
扈霆面色一冷,不悅道:
“都到這個時候了,余大娘子還要拿捏架子?
余家快倒了,沒了這座門戶遮風擋雨,你能如何?
大家是泥菩薩過江,保住小命已是萬幸,些許名節(jié)能抵什么用?”
說罷,霍然起身,拂袖離去。
喀嚓!
電光刺破濃云!
呆坐不動的林盈袖顫了一顫,似是回過神來。
“娘……打雷了!妞妞怕!”
門外,紅裙小襖,粉雕玉琢的女娃兒跑的很急,撲進林盈袖的懷里。
“多大的人了,哭哭啼啼的也不知羞。”
林盈袖輕輕刮了一下女娃兒的鼻子,擠出一絲笑容。
“回房間背書,雷公電母不會傷害乖孩子!
女娃兒癟著嘴巴,點頭道:
“妞妞最聽話!
林盈袖眼神憐愛,摸了摸綁著羊角辮的小腦袋,對著后面的奶娘道:
“你帶小姐下去,順便再讓伙房準備一桌上等席面,
今晚有貴客,不可怠慢。”
……
……
紀淵一騎絕塵,沖開漫天雨幕。
半刻左右,便從縣衙來到村頭以東的余家莊。
白墻黑瓦,屋宇連綿,門口兩座石獅高大威武,端的氣派。
“百戶大人……”
余家莊的新管事早就候在門外,見到那頭頜下墜著息肉的呼雷豹,便知道來人是北鎮(zhèn)撫司的紀百戶。
他很有機靈勁,連忙撐著一把大傘就趕了過來。
紀淵把韁繩扔給對方,幾步上了臺階。
脫下那身蓑衣,露出里面的白蟒飛魚服。
輕輕一震,黏在上面的水霧紛紛散去。
呼雷豹也有樣學樣,大團筋肉鼓起,像是打了個激靈,甩出一連串雨水。
澆了那個管事一臉。
“不愧是龍駒!非同凡響、非同凡響……”
后者尷尬笑道,沒有分毫惱怒意思。
“宴席還沒開始,夫人交待了,
若百戶大人提前過來,不妨先去那口風水氣穴,靜心養(yǎng)神。”
紀淵眉頭微擰,心中提起警惕之心,嘴上道:
“也好,本大人正想見識一下。
那口讓余家福運延綿三代之久的風水氣穴,究竟有多奇妙!
他倒要看看,今晚到底是不是鴻門宴。
“聽到?jīng)]有?趕緊帶百戶大人去見夫人”
那個管事諂媚一笑,把帶路的差使交給一個生面孔的灰衣小廝。
兩人一前一后,穿廊過道。
雷電交加,暴雨傾盆。
這般惡劣天氣,怎么看都是殺人見血的好機會。
“妾身林盈袖,見過百戶大人!
到了花廳,紀淵見到姿容明艷,自有風韻的成熟婦人。
其人穿著華貴,略施薄粉,頗有幾分動人之色。
“余大娘子有禮了,今日慷慨借出風水氣穴,這份人情紀某人來日必有厚報!
紀淵目不斜視,拱手說道。
他又不是曹丞相,有梟雄之姿,人妻之好。
“紀百戶言重了,妾身這就帶大人去藏云居!
林盈袖看到這位冷峻英武的年輕百戶,并未流露出淫褻之色,眼神深邃淡然,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氣。
“那口風水氣穴,乃是老太爺請動欽天監(jiān)的高人,勘察地形走勢,專門尋了一處生氣上涌,面陽背陰的寶地,
用玉泥澆灌,以五金為底,聚斂天地精氣。
武道修行有成,可借此處洗練自身,純化氣血,排除雜質(zhì),夯實根基。”
紀淵心頭一動,這豈不是正合了【氣吞斗!康那嗌鼣(shù)。
眸光內(nèi)斂,掃視款款而行的林盈袖,卻是感應不到任何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