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如一張繃緊的弓!
成就命格之人,實在不好殺之。
尤其是楊休的【跨海夜叉】,幾乎次次能死里逃生。
紀淵自問剛才那三箭,已經(jīng)把朔風關磨煉數(shù)年的大成射術,悉數(shù)施展出來。
幾乎傾盡畢生所學。
他第一箭抓的是時機,
第二、第三箭斗的是心機。
換成任何一個通脈二境武者,哪怕全力防備,也要被射殺當場!
可楊休每每臨機應變,竟都能僥幸逃開。
足見其命格、命數(shù)之硬!
“強弓利箭都殺不了人,徒手怎么跟我斗?!”
楊休眸若鬼火,直勾勾鎖定紀淵似有若無的氣機變化。
他泛黃的面皮不住抖動,胸中怒氣高漲。
一頭龍種神駒何其難得?
現(xiàn)在卻被一箭射死,倒在血泊。
簡直叫人心疼無比!
這要給義父知曉,一頓鞭打總歸逃不了。
“莫非你只有手里頭握著刀,拿著弓,才會有殺人的膽魄?
恃強而凌弱,這就是你的本色?”
紀淵與楊休相隔五十步,面對銳烈箭鋒,他心跳、氣血不斷放緩,渾身筋肉隨著呼吸輕微抖動。
“何必逞口舌之快。
紀九郎,你若不怕我的鐵弓金箭,大可過來一試!”
楊休瞇起眼睛,精鐵似的骨架撐起皮肉,氣血勃發(fā)。
那些將種勛貴都說他是一條瘋狗,見人就咬。
其實并非如此,楊休向來擅于猜度人心,察覺善惡。
很清楚誰能招惹、誰不能得罪。
像洛與貞,通寶錢莊的三公子。
皇親國戚,富貴至極。
即便不去巴結逢迎,也不會輕易結怨。
但楊休一眼就看穿洛與貞性子軟弱,易于擺布,好似羔羊。
故而,出言恐嚇,擺足威風,毫無懼怕意思。
再比如涼國公府,如今當家做主的楊榷、楊二郎。
其人外強中干,色厲內(nèi)荏。
遇到小事就拿捏架子,遇到大事便驚慌失措。
也是個沒分量的人物!
楊休從不將其放在眼里!
至于紀淵,他認為這是個真正敢殺人的強橫之輩。
當今世道,胸懷利刃的武者數(shù)不勝數(shù)。
可一旦動了殺心,便敢于付諸行動的卻少之又少。
為何?
因為規(guī)矩森嚴。
前程、家人、親朋、朝廷律例……
需要考慮的東西太多。
楊休很早就明白,出身好的人,才有資格驕橫跋扈。
他見過很多泥腿子,左邊臉挨了一巴掌,還得笑著把右邊臉遞上來。
連動怒、生氣的膽子都沒有,更遑論殺人!
“平心而論,紀九郎,若是咱們交換,你也許會比我強。
你自小在泥濘里打滾,真正的靠山一座也沒有。
看到?jīng)鰢拿^卻能一點也不敬畏,反而三番兩次都動了殺心,這很難得。”
楊休立在那里,好似一座熊熊火爐,烈光洶涌,煞氣沖天!
“世間屠夫,拔刀殺人,多為一時的血勇。
深思熟慮之后,還能繼續(xù)如此,那才是大丈夫!”
紀淵往前踏出一步,淡淡道:
“莫非你以為夸我?guī)拙,等下就能死得痛快些??br />
楊休哈哈一笑,原本瘦猴兒似的干枯身軀,早已被那副堅硬骨架撐得雄壯。
“我只是覺得遺憾,今日要少一人生知己。
以后很難再找,比你更硬的磨刀石了!”
這句話剛一落地,楊休呼吸吐納,悠長氣息走遍四肢百骸,筋肉擰緊絞纏。
論氣血、氣力,他自認為不比紀淵遜色幾分。
早年吞服一顆獨角大蟒內(nèi)丹,令楊休脫胎換骨。
五百斤的鐵胎大弓,落到他手里像是玩物,隨意就能拉成滿月。
如今陡然發(fā)力之下,手臂根根大筋暴突。
如同蚯蚓、小蛇,扭動不已。
那口熾熱內(nèi)氣滾走游動于四肢百骸,沖入氣脈。
烈烈血光透出皮膜,整個人都變得鮮紅。
好似妖魔,聲勢極為駭人!
崩!
金箭化流光!
其速之快,近乎躲無可躲!
幾乎聽到聲音的那一刻,冰冷箭鋒就已經(jīng)直奔胸口。
好似鋼針刺骨,紀淵渾身上下有種冰冷的顫栗之感。
這是生死之間的大恐怖!
仙佛圣賢,亦不可免!
可怖的壓力,牢牢攫取心神,捏住心臟,讓人動彈不得!
“玄刀在此,萬靈退避!”
心念電閃之間,紀淵觀想玄天升龍道的太陰星神,擺脫那種不可避免的濃烈懼意。
與此同時,三陰內(nèi)氣化作一團青光,剎那凝聚無形刀芒!
貼身斬落!
那支迅烈金箭攔腰而斷!
鐺!
力道泄去的箭頭射在泛出淡金色澤的軀體上,像是撞鐘一般,發(fā)出悶響。
毫發(fā)無傷!
“你還有兩次機會,殺我!
紀淵伸出兩指,嘴角上翹道:
“加把勁啊,楊休。”
“你這是什么橫練功夫?又是什么殺伐刀術?”
楊休有些不敢置信,那雙鬼火似的陰森眸子劇烈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