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軀如鐵塔般的魏教頭面無表情,筋骨皮膜細微顫動。
好像拉成滿月的一口大弓,蓄勢待發(fā)!
“林碌那狗賊有人撐腰,難道我上頭就沒人么?
孟長河是北鎮(zhèn)撫司千戶,徐大人也是北鎮(zhèn)撫司千戶,我怕他個卵!”
程千里壓低聲音,沒好氣說道。
“只不過咱們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他對手,不好直接幫九郎啊……”
魏揚粗豪的面龐閃過毅然之色,沉聲道:
“我自個兒能行,不用你來。
北鎮(zhèn)撫司內,以下犯上是大罪,別卷進來了!
程千里臉色猛地一變,反問道:
“魏葫蘆你啥意思?瞧不起人?覺得我會怕事?老子也是朔風關殺出來的!”
寬大的手掌輕輕按住程千里的肩膀,魏揚一字一句道:
“你有自己的前程,別為我斷送。”
程千里額頭青筋爆綻,怒氣沖沖道:
“別人的前程要緊,你自個兒的呢?”
魏揚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卻沒有再說什么。
蹉跎歲月近十年,哪里還有什么前程,就剩下那一口尚未被世道磨滅的心氣了。
這座不大的院落,安靜地落針可聞。
紀淵思忖著,他與孟長河之間相隔三十步左右。
縱起身形,全速之下,只需要一息就能跨過。
“一刀……就像斬殺林碌那樣!
氣力、氣血凝練如一,追求極致的快、狠、準!”
百煉刀再出鞘半寸,紀淵周身毛孔閉合。
死死地含住一口內氣,任由其奔走四肢百骸。
彷如給爐中添了一把猛火!
其勢更烈!
“紀淵,你算是本大人見過最有膽氣的一個了!”
孟長河面容陰鷙,漠然說道。
他感受到對方噴薄而出的銳烈殺機,催發(fā)體內粘稠如汞漿的磅礴氣血。
心中卻仍然沒有想明白,這個小緹騎、泥腿子到底憑什么,敢對千戶揮刀?
“巧了,孟千戶,你也是我見過說話最不算數的一個!
紀淵淡淡說道。
他可沒興致與孟長河玩什么惺惺相惜。
脊椎大龍抖動起伏,腰身稍微往下一沉,腳下、手腕、腰跨連成一體。
化劈空掌為刀法,當即就要沖殺過去!
“誰是紀淵、紀九郎?”
忽有一道陰柔聲音自門外響起,正好打斷了這一瞬。
眾人扭頭看去,發(fā)現是一位面白無須、身著藍袍的年輕宦官。
胸口有蟒紋補子,一看便知有官階品級,絕非宮中的普通太監(jiān)。
“這位公公,你是哪座……”
孟長河心頭一動,開口問道。
“你是紀九郎?”
那位年輕宦官隨意瞥了一眼,打斷問道。
“在下不是……”
孟長河面皮抽了一下。
他今夜不知道走了什么霉運。
被欽天監(jiān)的秘書郎給懟了一次。
又被一個閹人如此輕慢。
“那你搭什么話!”
年輕宦官面露不快,雙手交疊對著皇城方向行了一禮,然后道:
“咱家剛從東宮過來,太子殿下邀紀九郎、紀公子前去一會。”
東宮?太子?
孟長河原本那點惱怒,頃刻煙消云散。
他微微彎腰,陰沉臉色浮現笑容,拱手道:
“原來是太子近侍,請恕孟某……”
年輕宦官很是不耐道:
“北鎮(zhèn)撫司的千戶大人,你若不是紀九郎,可否安靜些?”
他出宮是辦差,并沒什么心情與他人打交道。
再說了,太子近侍跟黑龍臺相交過密?
這不是壽星公上吊,嫌命太長么!
“誰要找紀九郎?能不能讓一讓,欽天監(jiān)請他過去一趟!
大名府京華榜第十,鷹視之相,三層樓挈壺郎要為其畫像!”
不知何時,門外又多了一位青白官服的古板男子。
他掃過緹騎、百戶、千戶,最后停在晉蘭舟身上,又問道
“秘書郎為何會在此?”
晉蘭舟自然不可能說是收了孟長河的好處,所以過來幫他栽贓罪名。
連忙靠近,行禮道:
“下官得知四層樓靈臺郎發(fā)現了一位身具陰德之人,特意過來尋他。”
那位古板男子眉毛一挑,連忙把大名府京華榜拋到腦后,急聲問道:
“可曾有所發(fā)現?”
大名府京華榜從上到下攏共有五十位。
但懷有陰德,受到上天福澤的罕見之人,百萬中無一。
孰輕孰重,他分得清楚。
“呃……正是那位東宮相邀的紀公子,也是欽天監(jiān)要請的紀九郎!
晉蘭舟指了指立在院中的紀淵,眼中神色很是復雜。
好似在問,這小子到底什么來頭?
本想搏命的魏教頭、本要幫忙程百戶,以及一旁吃瓜的緹騎全部都愣住了。
爾后,紛紛看向紀淵!
究竟做了何等大事,才能以一己之力同時驚動了東宮、欽天監(jiān)?
“原來這位就是紀公子,果然一表人才,氣度非凡,太子爺正等著你呢。”
年輕宦官看也不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孟長河,態(tài)度熱絡面向紀淵說道。
“既是京華榜第十、又是社稷樓四層靈臺郎要找的人,紀九郎務必請去一趟欽天監(ji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