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林嶼霽沒有那么光鮮亮麗就好了。
奇異的念頭涌上心頭,讓人微微一滯。
半晌。
陸晏時松開手,看著酒侍離開的方向,借口從母親身邊走開。
酒侍重新取杯倒酒回來時耽擱了一點時間。
林嶼霽倒是沒有責(zé)備,只是接過酒時,江明野問了一句:“怎么沒有拿我那一瓶?”
酒侍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他過去取酒時,陸小少爺在酒庫里挑了大半天,要選出一瓶拿去給朋友,江少爺拿過來的那一瓶好酒也包括在內(nèi),他自然不敢亂拿,得了允許之后,才要了一瓶紅酒過來。
林嶼霽道了聲謝,瞥了男人一眼,只道:“我不喝度數(shù)太高的!
江明野嘖聲道:“不喜歡度數(shù)高的,還是不喜歡我送的?”
男人頑劣地揪了揪他外套帽沿飄落的黑色長帶,帽子被他扯了扯,歪了半邊。
他毫無顧忌的開口和舉動還是讓周遭的氣息稍稍一凝。
林嶼霽垂眸,瞥了他一眼,倒是知道這人一向沒有什么場合觀念,更沒有顧及他人的意思。
謝遷窩著火,剛想說話,便被對面的謝夫人眼神壓了壓。
他想起方才林嶼霽說的話,心中兀的生出那樣深深的無力感。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也許不應(yīng)該那樣的任性和不成熟,毫無根基和實力的反抗在絕對掌控的長輩眼里大約就是年少不知事的小孩,輕輕一撥,就能打回原形。
“江……”謝遷剛出聲,便被另外一道突然插進(jìn)來的聲音截斷。
“不是下周還有一個實驗?”
男人高大寬厚的身影從背后接近,背面遮了點懸撒下來的燈光,陰影拉長,木質(zhì)香氣隨同晚間的霜露撲朔而來。
他將自己手中的酒杯與林嶼霽的交換,手帶著酒杯從身側(cè)貼近,幾乎將林嶼霽整個人包裹在內(nèi)一般,動作貼的很近,另外一只手附在男生肩側(cè),稍稍一落,無聲抽回了被順走的黑色抽繩。
江明野的手心空了空。
謝知聿第二句話也是同林嶼霽說的:“喝這個!
男人身上還是克制有禮,袖口齊整的西裝革履,哪怕是下班后從公司趕路過來,也不見半點風(fēng)塵仆仆,依舊是那般有秩有序。
謝遷愣了一下,巴巴道:“……小叔!
他目光落在小叔手上交換后的那杯酒,心口像是被無聲懸起了一塊巨石。
謝知聿對著今天的壽星道:“生日快樂!
謝遷胡亂應(yīng)了一句,顯然還沒有回神。
謝知聿垂眸,撥正男生背后微亂的連衣帽。
江明野手上那一點細(xì)微到不可見的壓痕又恢復(fù)原樣,布料的摩擦停留不過數(shù)秒。
唯有一抽一擰的兩人知道方才無聲的、充滿低級趣味的在這樣正式而公開的場合為了一根繩子的較勁。
江明野捻了捻指腹,過往無數(shù)的記憶復(fù)盤,在看見這位新出場的男人手心無聲搭在男生身上,而不被排斥時,終于有了答案。
這一位謝知聿,謝先生,才是粘著小波米拉,讓小貓常;叵⒌哪侵淮篝~吧。
江明野那道打量很強烈。
謝遷的窺探也幾乎掩飾不住。
風(fēng)暴中心的男生被護(hù)在懷中,渾然不覺。
貼的太近,周圍又都是人,加上最近自己對謝知聿古怪的反應(yīng),林嶼霽只覺得有點微妙。
謝知聿斂回視線,察覺到男生的不自在,卻沒有放下搭在他肩上的手。
他靠的很近,像是胸口幾乎貼在男生的后邊,濃郁的木香裹挾著冷氣,動作也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占有欲。
體型差的對比之下,一向具有掌控欲的男生似乎變得嬌小又柔弱,眼底剎那的茫然與無措與往常胸有成竹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個情商極高的感情白癡。
江明野無聲舔了舔牙,胸口那股挑戰(zhàn)欲更盛。
直到第四句話時,謝知聿才顧及到周遭的幾個大眼瞪小眼的長輩。
他輕抬杯盞,濃郁的紅調(diào)印在琉璃杯面,清澈的杯壁似乎還倒映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沉色,從進(jìn)來時發(fā)現(xiàn)男生身邊蟄伏著許許多多視線就開始染上的陰郁,或許還要再早一點——也許從男生莫名其妙開始疏遠(yuǎn)他時就已經(jīng)在慢慢積攢了。
這股濃厚的情緒如打結(jié)的繩索,幾次試探不得結(jié)果,便愈發(fā)擰結(jié),嘗試自己解開,卻又因無解而強行積壓。
林嶼霽稍微動一下,有一丁點掙脫的意圖,肩上那只手便要加一分力氣似的。
“抱歉。”謝知聿道,“來晚了,自罰一杯。”
語調(diào)很平,不緩不急,一如既往。
周圍幾個人自持大場面見慣了,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難以言喻的,來自旁觀者的局促。
一時間,誰也沒有第一個開口說話。
林嶼霽暗自嘆了口氣,抬手舉杯朝著聞淼示意了一下。
聞淼像是被艱難擊碎了封層的冰塊似的,腦子還沒完全活絡(luò)過來,只胡亂說了句場面話又干笑著同樣陪了杯酒。
謝銘軒看著弟弟的動作,一時間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千言萬語融入酒中。
周雄安表面風(fēng)平浪靜,心中卻是波濤洶涌地局促。
他沒看出什么苗頭,但是卻覺得哪里都有點不對勁,尤其是自己這個局外人,莫名有點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