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至臻的電話打在兩點,所幸他也剛好加班完畢,躺上床不過幾分鐘,雖然很累,但還沒睡著。
他看一眼來電人姓名,有些懵,腦袋空白地接起來。
“喂?”
“沈哥,能不能來一趟醫(yī)院?”
仿佛情景重現(xiàn),打電話的人換成林皎,主角不變,地點依舊。
“哥?”
“小榆,我是林皎,”聲音從那邊傳來,沈榆又仿佛聽到模糊過的醫(yī)院內(nèi)廣播,“你哥出了點事,現(xiàn)在能來醫(yī)院一趟嗎?”
沈榆砰砰直跳的心馬上要按不住,張了張嘴都擔(dān)心它不聽使喚飛出來,最后才對林皎說:“我馬上過來。”
首都第十人民醫(yī)院位置比較偏,卻無疑是酒店送醫(yī)距離最近的醫(yī)院。
“你怎么這副表情,你哥又不是要死了!绷逐ㄔ谧≡翰繕窍陆拥缴蛴埽瑤е想娞,按樓層。
除夕前一夜的醫(yī)院照樣燈火通明,司病痛的神大抵不認(rèn)得中國節(jié)日,喜慶的年夜不叫人休息。
林皎推開門,聲音就放得輕了,溫遇旬躺在床上,閉著眼,頭微微向一邊垂著,臉色很難看。
“感冒發(fā)了高燒,在年會上又喝很多酒,醫(yī)生看過說胃里有個出血點,所幸是比較小!绷逐ńo沈榆大致復(fù)述,兩人一前一后進了單人病房。
床邊擺了一把疊椅,輸液袋里的液體不見少,但是滴壺里的藥水在滴答滴答,呈一種較快的滴速通過管道淌進溫遇旬手背上清晰突起的血管中。
林皎看著那人沉寂的睡臉,又看看沈榆,表情可謂是失魂落魄,又夾著些奇異的劫后余生。
直覺是很可怕的東西,她因此一時間想到很多。
比如溫遇旬暈過去前的最后一句話,還有那只來路不明的玩偶兔子。
從洗手間出來后,溫遇旬不要林皎扶,不是死要面子。走廊里人多,許多人喝得上頭,醉醺醺地經(jīng)過他們,還和他們打招呼。
溫遇旬面色無異地統(tǒng)統(tǒng)報之以微笑,出了腳步慢點看不出什么不同,額頭上的汗和病容由于昏暗的環(huán)境也被隱藏得很好。
進了下行電梯后,溫遇旬開始給導(dǎo)師編輯信息,拿手機的手一直在抖。
林皎看不下去了,一把奪過來,問他:“你要說什么,我?guī)湍阏f。”
“好。”溫遇旬應(yīng)得很快,語速也很快,幾句講完了他打好的腹稿,又將這些加以微弱的改動,給副所長也發(fā)了一份。
林皎幫他發(fā)完兩份請假條,電梯到了一層。
橋廂受慣性趨勢往上彈了一下,不認(rèn)真感受根本沒感覺,但溫遇旬腳步停頓了一秒,像抓住救生浮木一樣,猛地拉住了林皎的手臂。
“你怎么了?”林皎嚇了一大跳,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才沒讓溫遇旬的腳被緩緩合上的電梯門一口咬住。
溫遇旬弓著腰,手放在腰腹處亂摸。
“疼……不知道是哪里……”他皺著眉,撐不下去干脆蹲下了。
“好像是胃,我……”又抬頭看著林皎,自己也感受到體內(nèi)的意識在離自己遠(yuǎn)去。
“你別說話了,”林皎叫住一個酒店的工作人員,“快來搭把手!”
“等一下!睖赜鲅撊醯靥,又?jǐn)r了林皎一下。
“你到底要干什么!”
溫遇旬的眼睛逐漸失神,在徹底合上的前幾秒,向林皎報了一串?dāng)?shù)字。
“……我手機密碼,幫我給沈榆打個電話!
“就說我今晚不回去,讓他不要擔(dān)心!
第70章 到了那一天
溫遇旬讓沈榆不要擔(dān)心,卻讓林皎打去電話。
疑點重重的說法,不過隨意扯點謊罷了,也不是不能圓。
但林皎偏沒有,到了病房,讓沈榆看了溫遇旬半死不活的慘樣還要接著加把火:“平時在單位就不按時吃午飯,叫他也不怎么去,事多的時候干脆就不吃了,讓他吃口飯要他命!
沈榆沒說話,唇角往下吊,伸手把滴速調(diào)慢。
林皎看沈榆頗有將要生氣的趨勢,也不知道自己的興奮從何而來,仗著溫遇旬現(xiàn)在聽不到,開始了控訴的一狀一狀。
“他胃早出問題了,不會是沒告訴你吧?”
“要是現(xiàn)在去他抽屜里找估計還能找見他的胃藥!
“剛剛暈過去之前還和你說什么來著?哦,不用你擔(dān)心!
“所里的人都知道,上次有個和他同屆的小師妹還給他送過自己做的飯,跟他說‘你要是需要的話,我可以天天給你帶飯’!
“當(dāng)然,”林皎的良知并沒有完全消失,她聳了聳肩,又說,“他要是同意了,現(xiàn)在也不至于胃出血!
沈榆沒坐病房里的唯一一把椅子,仍站著,聽完林皎的控訴點點頭,面上看上去是平靜的,但心里怎么想就不大好說。
想象不出沈榆發(fā)脾氣是什么樣子,但溫遇旬醒來以后的日子不會太好過,林皎喜聞樂見。
正對著病床的墻上有一面鐘,指針剛過十二點不久,分針多走了一個小小的銳角。
一個以狼狽開頭的除夕。
不好在過節(jié)還麻煩林皎,沈榆說:“皎皎姐先回去吧,這里我看著,今天麻煩你了。”
“那行,我回去了!绷逐〒]揮手,又指了指床頭,“他的東西我都放在那里,有什么需要盡管和我說。”
林皎拎著自己的包走到門口,黑色亮面高跟鞋在地上踏出清脆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