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lue! “說你是條蠢狗!”陸希也毫不客氣地回瞪過去,“被人騙得頭腦不清,拿著仇人當恩人!哦,也不一定你就真的是頭腦不清,只不過夏國后裔已經(jīng)被定義為罪惡與墮落,要抗爭太過艱難,反而是當一條順從的狗更容易。所以你選擇當狗,這樣還可以安慰自己,等你死了就能上光明之山。哪怕是證據(jù)擺在眼前你都不敢相信,因為一旦相信,你這自欺欺人的好日子就到頭了!你不是為自己祖輩的罪惡而懺悔,別說得那么高尚,你不過就是為了自己能過點好日子罷了。不做守夜人,你就是人人喊打的魔鬼,做了守夜人,就可以高高在上地決定別人的死活,你要的不過就是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罷了,偏偏還要把自己說成負重前行的英雄。簡直是虛偽、無恥!”
“吼!”獵犬猛然咆哮,三個腦袋同時張開了嘴,中間的頭顱噴出黑色毒液,兩邊的腦袋卻噴出了黑色的火焰。
海因里希在他張口的同時就沖了過去,重力環(huán)的壓制之下,獵犬的頭顱也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一口毒液全都噴到了地上。隨即,驟然失重的感覺又讓他身體一輕,一時沒站穩(wěn),就被沖上來的海因里希掀翻了。
兩側(cè)的頭噴出的火焰舔上了宮殿的頂梁,那根整楠木的大梁無聲無息地化成了焦炭,房頂立刻有些岌岌可危起來。
“出去打!”海因里希低沉地吼了一聲。
獵犬是不想出去打的。海因里希能飛,在空曠的地方當然是他吃虧。但是——不知怎么的,他看見被自己燒成焦炭的房梁正往下掉灰,直接落到了那具安詳躺著的尸骨身上,忽然之間就有點心虛,竟然真的順著海因里希的力量沖出了殿門。
呯地一聲,兩扇沉重的大門被撞飛出去,陸希臉頰肌肉一抽,又突然想起一件事,連忙也跟著沖了出去,幾乎破聲地喊:“莊稼!不許毀了莊稼!”
然而這片空間只有這么一點兒,除了宮殿與田地之外,就只有舉行祭禮的小小廣場——原本是白石磚鋪地,幾百年過去,磚縫里野草叢生,連白石都看不到了。
海因里希也沒有飛翔起來。不為別的,他一飛起來,獵犬必然要吐火吐毒,到時候稷丘前面就這么大點地方,怎么可能不傷到莊稼?
怪的是,他沒飛,獵犬也沒有再吐什么火焰,兩人居然不約而同地放棄了魔法,改走肉搏線路,在野草叢生的廣場上滾成一團,只聽見拳頭到肉的聲聲悶響。
面具和疾風(fēng)面面相覷——兩個大魔鬼,打起架來仿佛貧民區(qū)的無賴,滿地打滾……倘若不是地面被他們震得直顫,恐怕真會被人當成兩個無賴打架。
不過陸希可沒工夫管他們,而是直奔那幾塊田地。
稷丘的空間里季節(jié)倒是跟外面差不多,高粱和稻子都已經(jīng)成熟,雖然因為多年無人打理,都變成了半野生的作物,但顆粒倒還飽滿。
宮殿里有董史官用青銅片磨成的鐮刀,不過已經(jīng)生滿銹跡。好在陸希隨身帶著匕首,只撿成熟的穗子割,割下來就裝進了銘刻字跡的青銅鼎里——這個鼎她要帶出去,這種空間碎片有時候并不穩(wěn)定,這種證據(jù)還是帶回長云領(lǐng)好好保存為好。
然后,她還在田地里發(fā)現(xiàn)了花生!
“這是沒有光明神賜福的東西——”疾風(fēng)看見她從泥土里刨出一串白生生的東西,跟高粱穗子一起放進銅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陸希毫不客氣地沖他翻了一個白眼:“寶石也是藏在地下的東西,怎么教會還拿它來鑲嵌壁畫,甚至還鑲成彩虹呢?”
疾風(fēng)被噎住了。陸希冷笑:“我來替你回答吧。因為寶石是貴重的東西,是神官和騎士喜歡的,所以哪怕它藏在地下也是好東西。但是你們不缺食物,生在地上的小麥就夠你們吃了,當然不必考慮泥土里的東西。至于那些沒有食物要餓肚子的貧民,那你們可不會替他們著想——哦,你們還要禁止他們找到別的食物,這樣他們的生命就全掌握在你們的手中了,對嗎?”
“胡說!”在廣場上肉搏的獵犬大聲駁斥,隨即就因為分心而被海因里希壓到了身下,后背重重落地,將身下的白石磚砸出了裂紋,他自己背上的蛇發(fā)也被碾斷了一片。他一邊極力支撐著想翻起來,一邊還要頑固地反駁,“神官們?yōu)檗r(nóng)田祈福,就是希望有更多的食物可以讓所有人吃飽,是你們這些貴族收走了糧食,眼看平民餓死!”
“說得好像你們教會不收稅一樣!”陸,F(xiàn)在聽他說話就來氣,“你們雙塔,有沒有把自己的糧食分給那些饑餓的人?就說你自己!你給街頭的乞丐分過面包嗎?你替吃不上飯的人做過什么?”
獵犬奮力給了海因里希一腳,梗著脖子吼道:“那你們這些臭貴族又做過什么?”
“我在長云領(lǐng)開工坊,教堆肥,尋找新作物!标懴W哌^來,蹲在獵犬頭邊上,自上而下地俯視他被海因里希掐得通紅的臉,“我讓長云領(lǐng)的一萬多領(lǐng)民有飯吃,有衣穿。我還救了海風(fēng)郡一萬多人——在教會拋棄他們,讓他們在瘟疫和魔獸面前等死的時候。我現(xiàn)在養(yǎng)活著三萬多人,你們雙塔,救過這么多人嗎?你,救過這么多人嗎?你喊著贖罪,那你除了殺人,還做過什么嗎?”
她現(xiàn)在離獵犬很近,如果獵犬拼著被海因里希重創(chuàng)也要對她噴一口毒液或者火焰,那么即使海因里希近在咫尺也是不可能完全攔下來的。
但是陸希半點都沒有在意,還在繼續(xù)說:“你知道神官祈福能夠讓田地增收多少糧食嗎?紅衣主教可以增收三成,大主教和主教大約兩成,牧師——如果不是特別擅長祈福術(shù)的,也就是增收一成多一點!
這真是她計算過的,神官的祈福增加的收成就是這些。不過她隱去了一件事——有神官祈福的土地可以不休耕,而沒有神官祈福的土地必須休耕,不然連續(xù)耕作,那個產(chǎn)量就下滑得比較厲害了。
但是陸希當然不會把這一點也說出來,而且休耕這種事也只有大地主——比如像之前馮特公爵這樣擁有青石城外大部分土地所有權(quán)的——才能做這樣的決定,而普通農(nóng)夫,家里就那么一塊小田地,休了耕怕不是就要餓死。所以休不休耕,與農(nóng)夫的關(guān)系其實并不大。
“那么你知道教會收的稅是多少嗎?”陸希盯著獵犬的眼睛,“你知道信徒每年給當?shù)亟烫玫墓┓钍嵌嗌賳幔磕阒朗ニ嗌馘X才能買到嗎?你知道這一切加起來,抵得過增收的那部分糧食的價值嗎?”
獵犬實實在在地被噎住了。教會本身收的就是什一稅,也就是說一個牧師祈福所增收的糧食,也就夠交什一稅罷了。
“各地的教堂,有多少主教和大主教?有多少紅衣主教能為土地祈福?別把神官說得那么偉大,他們不過是在給自己的稅收出力罷了,農(nóng)夫可沒得到多少好處。要是沒有農(nóng)夫種地,他們?nèi)ソo野草祈福嗎?都吃屁去吧!”
面具和疾風(fēng)都表情復(fù)雜。他們當然不是想眼睜睜看著獵犬跟人肉搏,但蘇賽恩在旁邊盯著呢,只要他們兩個動手,蘇賽恩肯定也要加入戰(zhàn)斗的,到時候誰挨揍是很顯然的事。所以他們只能在這里聽著女公爵大罵教會,還直接爆了粗口……
更糟糕的是,他們無法反駁,因為什么稅啊供奉啊,他們都是知道的,而且稍微一算,就知道女公爵說得半點沒錯。
但是,這個計算結(jié)果真的太……那個了。之前他們都覺得,教會比貴族高尚太多了,畢竟教會為土地祈福才養(yǎng)活了那么多人,教會為民眾治療才讓他們從病痛中擺脫出來,而貴族什么都沒做,只會收稅和享受,根本沒把平民的生命看在眼里。
結(jié)果現(xiàn)在這么一算,原來教會也不是白做慈善的,他們祈福增收的部分,都通過什一稅和供奉收回來了,那,那高尚的部分在哪兒呢?
這三個人都是平民出身,面具甚至是個流浪兒,所以他們一直覺得,因為有了教會才拯救了他們,讓他們脫離了之前的貧困生活,因此自然而然就認為,教會是做好事的,而貴族才是最大的禍害。
然而現(xiàn)在,教會的“慈善”與“仁愛”卻被女公爵一連串的數(shù)字給揭破了,數(shù)據(jù)才是最有說服力的東西,在它的面前,一切謊言都將無所遁形!
但其實他們兩個還好一點。疾風(fēng)這個人其實是個比較大條的性格,他在信仰方面是挺虔誠,但遠不到狂信的程度,事實上他進入審判廳,主要是因為他和獵犬的關(guān)系,他是來做“搭檔”的,否則他可能更傾向于去某個教區(qū),做教堂的守護騎士。每天就是巡邏一下,看看教堂附近有沒有什么女巫或者黑暗生物啦,可能還順手抓一下強盜或者小偷啦——事實上他這種性格居然能升到高級騎士,也是件挺不可思議的事。所以對于他來說,這種證據(jù)確實很讓人三觀動搖,但還沒到崩潰的地步——教會如果有什么不好,不好就不好吧,他有啥辦法呢?
而面具,他倒曾經(jīng)是個狂信者——守夜人里大部分是狂信徒,比例要比騎士與神官高多了——但自從有了妮娜這個圣女之后,他已經(jīng)被“打擊教育”過好幾次了,所以現(xiàn)在女公爵說出什么樣的事實來,他都有種“果然又來了”的感覺,有些痛苦,但好像因為有所準備所以也就沒那么痛苦了……
最受刺激的其實是獵犬。因為本身是雙黑的墮落血脈,獵犬在某些方面比面具還要狂熱——其實陸希說得并沒錯,即使在守夜人中,獵犬的地位也是最低的,假如他不顯示更多的虔誠,恐怕日子是過不下去的。
當然,這是他剛覺醒成為魔族時候的事,等他逐步升為高級魔鬼之后,就沒人再敢提他的雙黑血脈了。但是在這一過程中,獵犬也已經(jīng)把自己洗了腦,對夏國的仇恨與厭棄,對貴族的鄙夷與敵視,和對教會的敬仰與美化,已經(jīng)深刻在他的頭腦當中,仿佛一個戴久了的枷鎖,自身的皮肉都已經(jīng)順著枷鎖上的倒刺生長,所以就不太覺得疼了。
但是現(xiàn)在,這枷鎖在被人撼動和撕扯,盡管它可能是在打開,但在打開的過程中,就已經(jīng)一片片地連皮帶肉在往下撕了……
“你胡說——”獵犬感覺自己失去了力量,海因里希扼在他脖子上的雙手仿佛忽然加大了力量,讓他感覺一陣陣的窒息。他眼前發(fā)黑,肺葉似乎已經(jīng)無力再張開,他試圖掰開海因里希的手,試圖用力呼吸,但是都做不到……
“卡爾!”疾風(fēng)一急之下,喊出了獵犬的真名,“你怎么了?”
海因里希冷靜地爬起來,并且把陸希也拉到一邊:“我可沒做什么。”因為不想把這個空間毀壞,他很謹慎地沒有使用什么魔法,只靠魔族本身的能力在打架。這種情況下,同為大魔鬼,盡管他占了上風(fēng),但也還沒到能直接把獵犬掐死的程度。
“那就是自己口吐白沫了!标懴R怖潇o地說,同時不免想到了所謂的“死老公文學(xué)”,當然獵犬沒有死老公,但他死不承認教會不好的模樣,確實也跟那差不多了。
又或者,這是眼看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過,就準備碰瓷了嗎?
疾風(fēng)不懂碰瓷是什么意思,蓋因光明大陸只有夏國有瓷器,在其覆滅之后制瓷的手藝也失傳了,所以現(xiàn)在貴族用金銀器,平民用陶器和木器,貧民用葉子和手,對于“碰”一件瓷器的含義,自然就無人能夠領(lǐng)會了。
但是他知道獵犬這是什么毛病啊。
“他,卡爾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就說用煉金藥劑是不好的!?
第307章 夏國遺址(六)、我會繼續(xù)尋找真相,直到揭穿一切謊言
“這, 這個是女巫的魔藥!”疾風(fēng)瞪著陸希手里的草,之前他就看見山坡上生長的一小片這種植物,但是當時沒看清楚,F(xiàn)在他可看明白了, 這不就是紫鐘花嗎?這可是教會鑒定過的女巫魔藥, 有些女巫聲稱這種藥可以讓死者復(fù)活,但最終卻是服藥之人有些很快就死了, 有些則在過了一段時間之后也終于死去。
陸希沒理他, 只是向身邊跟著的一個女孩示意了一下,女孩立刻轉(zhuǎn)頭對疾風(fēng)說:“這是什么女巫的魔藥,這是草藥!這種花叫做毛地黃,它的汁液里含有一種力量,可以讓人的心臟興奮起來,因此如果有人的心臟沒有力量跳動, 就可以使用這種藥來救他。但是這種藥物太強了, 如果使用的量把握不好, 或者有些人身體太弱無法承受,就會死去。所以這種植物不可以亂吃亂用, 隨便使用就會中毒!
這個女孩就是卡瑪?shù)耐降苤? 莉莉絲也會把一些夏國常用的草藥知識教導(dǎo)給她們, 其中要數(shù)這個女孩學(xué)得最快——雖然說自己上手那是不行,但理論知識倒是記得非常清楚,連毛地黃這個名字都說得清清楚楚。
然而疾風(fēng)一聽就更急了:“會中毒, 那怎么還能用?”
陸希停下了手:“既然這樣,我就不用了, 你把他帶走找神官去治療怎么樣?教會的圣光肯定不會中毒, 想必一定能把他治得像沒有病一樣!
疾風(fēng)不敢說話了。獵犬的病并不是沒有神官治過, 但是全都治不好。而且獵犬是魔鬼, 圣光對他也是有傷害的,太過高等的神官如果給他刷圣光,那還說不好是治療得多還是傷害得多呢。
陸希冷笑了一聲:“怎么了,神官治不好的病人就是神棄者,草藥治不好的病人就是女巫害人?那被草藥治好了的人又怎么說呢?”
疾風(fēng)囁嚅:“用魔藥治療的人,過幾年也會死的……”
陸希險些要笑出來:“合著喝了圣水是永遠不死的嗎?”這些人的腦袋到底是僵化到了什么程度啊,說是榆木腦袋,榆樹都要抗議的。
疾風(fēng)看她扔下草藥不動手了,心里又急起來。獵犬的情況很不好,嘴唇幾乎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紫色,呼吸微弱得像個死人一樣。別說神官能不能治得好他,就說現(xiàn)在他到哪兒去找個神官?眾所周知,長云領(lǐng)連教堂都沒有的!
“那,那——”疾風(fēng)最終還是低下頭,“請您用草藥救他吧……”
“先做一個治療前的通知!标懴1е直蹧]動,“首先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病都能治療,就像圣徒也會遇到神棄者一樣——我現(xiàn)在砍掉你的頭,哪怕教皇立刻降臨,也救不活你,明白嗎?”
疾風(fēng)聽見她毫無顧忌地就拿圣徒和教皇來舉例,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但還是老老實實點頭了。
“第二,”陸希還沒說完呢,“因為不是所有的病都能治,所以治療有時候只是緩解癥狀,讓人不會當場死去,但是等病情加重到無法緩解的時候,還是會死。就算你的教皇來治,也是這樣,他并不能讓人長命百歲,永生不死。明白嗎?”
疾風(fēng)又聽見教皇的稱呼,但也只能點頭。
“那就來簽知情同意書吧!标懴@淅涞卣f,“第一,治療有危險,家屬如不能接受可以選擇不治——”
“治,治治治。”疾風(fēng)看著獵犬一副馬上就要掛掉的樣子,哪敢說不治。而且他也明白這位女公爵的意思了:“如果沒治好,不,不怪您!”
“哼!”陸希冷哼了一聲,“真遺憾,你要不能接受該多好!
疾風(fēng)一句話都不敢再說了,只能老老實實看著女公爵一邊制藥,一邊還在對身邊的女孩說話:“你剛才說得很對,毛地黃的使用有很多禁忌,首先就是要確定病人究竟是什么病情,比如說如果是心肌梗死,那就絕對不能使用毛地黃,這屬于藥不對癥,不但不治病,還會死人。一些所謂的女巫用魔藥害死人的情況,就是因為對病情的判斷不準確——使用草藥治療的難度首先就在于此,不像圣光可以無腦刷,治不好也治不死,草藥是有針對性的,必須先有診斷,才能用藥!
疾風(fēng)感覺膝蓋上又被戳了一劍,但他不敢說話。
女孩小聲說:“可是心臟的毛病很難診斷……”她聽了課,感覺不同的病癥,表現(xiàn)卻很相似,好難分辨啊……
“你現(xiàn)在還沒有經(jīng)驗!标懴0参康卣f,“而且只靠眼睛看確實是不行的,還需要更多的檢查方法——比如說我剛才讓百麗兒來做的心臟b超,就能排除患者是心肌梗死,然后結(jié)合家屬對其病情的描述,才診斷為他是先天性心臟病,心肌無力,再加上劇烈運動以及胡亂服用刺激性的煉金藥水之后引發(fā)心力衰竭,這樣才可以使用毛地黃!
刺激性的煉金藥水,胡亂服用……疾風(fēng)下意識地往獵犬的膝蓋處看了一眼,不知道他在昏迷中是否有挨了一下的感覺。
“最后!标懴?匆谎蹔^筆疾書做記錄的女孩,“要注意心率問題。洋地黃在增強心臟收縮能力的同時會降低心率,所以心率若低于60次每分鐘,就要停用,否則心率降得太低,病人是很危險的。同時洋地黃毒性強,還要按時監(jiān)測血藥濃度,這個交給勞拉,若濃度過高,也要停用。好了,現(xiàn)在我們先給他用藥,等用完藥,你再給我背誦一下,洋地黃中毒應(yīng)該怎么做!
疾風(fēng)聽得腦袋嗡嗡發(fā)暈,不由自主地按住自己的心口——心臟收縮是什么意思?心臟不是在呯呯地跳嗎?哪里收縮了?心率是個什么意思,血藥濃度又是什么意思?而且用了這個藥還會中毒?中毒了能救嗎?
他真的想說一聲不要用了,但隨即就聽見女公爵對女孩說:“……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手頭只有洋地黃,所以如果確定這種藥物對病人有效,那么就要盡量施救。或許救治最后無效,病人仍舊死亡,那么有些人或許會覺得,救了反而被人埋怨,不救那就不會有錯——這確實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事實,因為病人的家屬沒有相應(yīng)的知識,而當醫(yī)生的救治不符合他們預(yù)期的時候,就會將失去親人的悲傷轉(zhuǎn)為憤怒,并且遷怒于醫(yī)生!
“醫(yī)生這個職業(yè)是很難做的,因為萬事莫重于人命,醫(yī)生肩上擔負著救死扶傷的責任,必然要比其他行業(yè)的人更為沉重。如果僅僅將它看成一份工作,那么明哲保身也無可厚非,但是我總希望,既然選擇了這個職業(yè),還是能夠把治病救人放在最前面,多為病人想一想,只要有希望,就盡力去救一救,后果如何,在救完之后再考慮!
疾風(fēng)悄悄地往后縮了縮。這一刻,他覺得女公爵身上好像亮起了圣光,照得他睜不開眼,只能默默低下了頭。
陸希走出治療室的時候天又黑了,海因里希拎著個食盒站在外頭,何塞正在保持著食盒的溫度。
“還救他干嗎?”海因里希習(xí)慣性地拉著臉埋怨,“至少也該先吃了飯。不是你自己說的嗎——定時三餐才能養(yǎng)胃!”
陸希嘆了口氣:“黑翼死了,伊麗莎白就險些沒命,全靠妮娜救了回來。守夜人死了我倒不在意,但跟他綁定的圣女也會受累——聽說那個圣女身體也弱,誰知道能不能再救下來呢,妮娜也不是每次都成功!
海因里希撇了撇嘴:“他死了,你真的不在意?”
騙人的。剛才她在屋里說的話,外面也能聽見。畢竟相處了一年多,誰還看不出來她對人命的重視嗎?
在別的領(lǐng)地,別說奴隸了,每年因為沖撞領(lǐng)主而死去的平民至少也在兩位數(shù),有時候大概就是走在路上沒有來得及退開而已……
但是在長云領(lǐng),礦山上那些“勞改犯”,每天還有兩頓干飯,菜湯里還有油水呢。如果換了別的領(lǐng)地,他們早就都上絞刑架了。
真要是不在意獵犬,把他扔在霉菌沼澤就行了,至于說跟他綁定的圣女,就交給妮娜唄,能活就活,活不了也不是她的錯。
“你可別因為他是雙黑就心軟了——”海因里希還是忍不住要多說一句,“他可不覺得跟你是什么同胞。小心救醒了,就是農(nóng)夫與蛇。”這個故事他可記得牢牢的呢。
“不是因為他是雙黑,而是因為他們都是被洗腦和欺騙的人!标懴@了口氣,“如果他半點觸動都沒有,在稷丘的時候也不會不用魔力了!
海因里希撇了撇嘴,但最終不得不承認:“想來他還有點腦子吧,沒有完全變成石頭。但是等他醒了怎么辦?”
“他們倆只有一個能回去!标懴R部紤]了這個問題,兩個都放回去可不行,萬一給她反咬一口呢?就是一個大魔鬼放在長云領(lǐng),會不會有點危險?
海因里希嗤了一聲:“他?水貨!”別說,陸希帶來的一些陌生詞匯,用起來卻是真的形象生動,獵犬這種用煉金藥水催起來的大魔鬼,可不就是摻了水的貨色嘛。
陸希張了張嘴,沒糾正他關(guān)于“水貨”的錯誤認識,反正她自己也傾向于“摻假”的用法:“那面具呢?”
“他沒問題!焙R蚶锵=苹匦α艘幌拢拔蚁胨墙^對不會愿意讓人知道他跑來長云領(lǐng)是做什么的。另外,他也一定不希望他的那位妮娜跟著他倒霉!
這次輪到陸希拉長了臉:“妮娜不是他的!妮娜屬于她自己!”
“是是,我說錯了。”海因里希馬上承認錯誤,“我想你可以跟他談?wù)劊槺阕屗麕Х庑沤o妮娜小姐——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沒什么問題了!比绻f之前還擔心面具會泄密,那么現(xiàn)在看來是不會了,也不知道妮娜究竟是用了什么辦法,硬是把一個狂信徒給扭過來了。
何塞在一邊安靜地站著。雖然給食盒里的飯菜保溫的人是他,但自從陸希出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插不上話。他未能跟著陸希去霉菌森林,所以他沒有親眼看到夏國的那塊遺址碎片,也沒有跟獵犬戰(zhàn)斗過,所以他現(xiàn)在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陸;貋碇蟮闹v述,自然而然地缺少了許多細節(jié)與身臨其境的感觸,所以即使想說話,也總是隔著一層。
就像以前他沒有陪著女公爵去做過的那么多事情一樣……明明他是最早跟她一起采蘑菇,一起面對那些來追捕女巫的人,一起去給黑莓鎮(zhèn)的男爵治病,又一起來到長云領(lǐng)……他陪著女公爵開始了一段新的生活,卻沒能抓住機會更深地參與進去。
他可能,確實是晚了一步,之后就再也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