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就知道嘛，一只雪羽鳥才多大一點兒？油脂又能有多少？一瓶沐浴水就需要好幾只雪羽鳥, 寒風(fēng)嶺一年又能養(yǎng)出多少只來？

  所以沐浴水不但是昂貴, 還不是誰都能買得著的！往往每年的產(chǎn)量被頂尖的大貴族們瓜分一下就基本沒了, 剩下的人——階層若是不夠高, 哪怕你再有錢也沒處弄去。

  但是香皂就不一樣了，不但比沐浴水更耐用，而且看這個價錢，顯然這東西對長云領(lǐng)來說，應(yīng)該不是什么原材料稀缺到產(chǎn)量有限的，所以它會有更大的市場。

  路特就是一個看到了市場的商人。

  他不是頂尖的大商人，只能算中游，手上的資本其實不算少，卻缺乏門路，擠不到貴族們面前去，那些最時髦最稀缺的好東西，自然也就輪不到他手里。

  但是這次，這個香皂可是新出現(xiàn)的東西，而且長云領(lǐng)的領(lǐng)主跟其他的大貴族看起來都不太一樣，不說別的，他們居然真的肯接收那些有臟病的流鶯，這就非常奇怪了。

  路特想了想，決定還是試一試，所以他在妓館里找了兩個有病的流鶯，出錢替她們贖了身，然后把她們送去了伯爵府邸。等到長云領(lǐng)一行人動身返回的時候，他也跟了上去。

  果然，走了幾天之后，在途中歇腳的時候，他就被騎士帶去見了長云領(lǐng)的女伯爵。

  “是你替羅絲和潘茜交了贖身錢？”那位年輕得過份的女伯爵笑吟吟地問，“為什么呢？”

  妓館里的女人跟街頭流鶯是不一樣的，她們是“有組織”的，說起來妓館給她們住的地方，還給她們包吃包穿，好像是待遇不錯，但同樣的，她們也絕對沒有自由，別說生了病想去治，就算是死了也得死在妓館里。

  羅絲和潘茜雖然得了病，但年紀(jì)還輕，還能給妓館掙錢呢，妓館絕對是不會放她們走的。路特也是交了足足二十枚金幣才把這兩個人贖出來，這可不是一筆小錢，夠妓館再買十個年輕女人了。

  路特在拿出這筆錢的時候也有些肉疼，但除了這個辦法，他真的沒有本事能擠到一位伯爵的門前去，守衛(wèi)連通報都不會替他通報的。

  但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站在女伯爵的面前了。路特激動得手都有點抖，原本想好的話一下子都忘到了腦后去，結(jié)巴了兩下，才老老實實地說：“我想通過她們，能讓您注意到我�！�

  周圍響起一片笑聲，路特緊張得頭都不敢抬，隱約聽見有人在說：“還挺誠實的�！�

  “誠實好�！迸糨p笑了一聲，“誠實才是做生意的基礎(chǔ)�！�

  誠實是做生意的基礎(chǔ)？路特不禁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沒聽過這樣的說法，倒是商人們都知道，凡是往貴族那里送的東西，就只管往上加價好了，加得少了，管家還不愿意呢。至于賣給平民的東西，那就以次充好，反正那些窮鬼也分不出好壞。

  路特自己倒是沒打算這么干，但也免不了見人下個菜碟，賣出去的東西價格上下浮動一點，那也是常有的事。無奸不商嘛，真要是那么老實，還賺什么錢呢？

  說實在的，就路特這種，都有人在背后笑他是個笨蛋膽小鬼，掙不了大錢呢。至于說夸贊他誠實的，他活了三十多年還沒聽到過一句。

  沒想到今天，居然有位伯爵大人夸贊他了！

  路特正在胡思亂想，就聽女伯爵又說：“既然這樣，就說說你的計劃吧�！�

  計劃？什么計劃？路特一臉懵逼。然后他聽見女伯爵說：“就是，比如說你計劃從長云領(lǐng)采購哪類貨品？準(zhǔn)備投入多少資金？希望得到什么樣的進(jìn)價？這些貨品你又打算如何銷售，售價多少？是準(zhǔn)備長期合作還是短期合作？你從長云領(lǐng)運走貨物，那么再來長云領(lǐng)采購的時候又能帶什么貨物來？”

  這些……路特感覺自己更懵了。難道來買貨不是拿著金幣就行嗎？怎么進(jìn)價他還可以提要求的嗎？而且貨物到了他手里，怎么賣難道不是他說了算？怎么聽起來，好像女伯爵還要干涉似的？

  但是，路特從這些詢問里好像也找到了一點頭緒，尤其是最后兩個問題——女伯爵是說可以長期合作，意思是說他能夠一直從長云領(lǐng)拿到香皂嗎？而且回來的時候還可以帶貨物來賣給長云領(lǐng)，那不就是來回都不空，兩頭都能賺錢嗎？

  “我，我馬上就回去做計劃……”路特也不知道自己是緊張還是興奮，他隱隱地覺得自己這次的20金幣投資是走對了路子，假如他的計劃合了女伯爵的心意，恐怕他就能在長云領(lǐng)這里站住腳了�。�

  路特挑燈夜戰(zhàn)，第二天掛著兩個黑眼圈，戰(zhàn)戰(zhàn)兢兢把自己歪歪扭扭的“計劃書”呈到了女伯爵面前，深恨自己從前沒好好練練那筆字——哎，誰知道做個買賣還要搞這些花樣呢？寫契約都有政事廳的書記官，也用不著自己動筆啊。

  陸希把這份計劃書看了一遍。其實她也是外行，不過聽了畢維斯一點兒生意經(jīng)，再加上以前的知識，揉巴揉巴擱一塊兒，�；Ｂ诽亓T了。

  其實在見路特之前，她已經(jīng)向那兩個妓館里出來的女孩子打聽過了——這年頭不少生意都是在妓館里談成的，有些精明的女孩子，憑著自己聽到的那只言片語，也能拼湊出不少信息來。

  羅絲就是這么一個精明的女孩。路特時常請客人來光顧她的生意，她就發(fā)現(xiàn)路特其實挺有資本的，而且他跟海商有交道，做的生意里有不少海貨。

  這年頭的海商可有錢！能跑遠(yuǎn)海的那種大船，都是要附上頂級神術(shù)陣的，一艘船不客氣地說，那造價都是以萬為單位的！就長云領(lǐng)如今這樣兒，一年的稅收可能還不夠人家日常維護(hù)幾條船的……

  當(dāng)然，頂級的大海商，路特搭不上，那人家都是直接跟大貴族們交易的。但大海商出海的時候，經(jīng)常有搭伙的。這些普通海商自己的船沒那么高級，就交點保護(hù)費跟在大海商的船后面，遇到風(fēng)浪或者魔獸什么的，自己抗不住，還有大海船保護(hù)。

  當(dāng)然，這種跟隨的船是拿不到最好的收獲的，肉都是大海商吃，他們就跟在后面撿點肉渣喝口湯，也能賺不少。而大海商拿他們當(dāng)苦力用，省去自己雇傭太多人手，還能收筆外快，倒也沒什么意見。

  路特就是跟這種跟隨的海商打交道。這些海商手里的貨可能很零碎，自己賣的話太麻煩，路特一家家收起來，最后自己湊個整，再往外賣就好叫價了。所以路特買賣倒沒有做得特別大，認(rèn)識的各路商人卻很不少。

  陸希就是看中了他這一點。畢維斯也是很有經(jīng)驗的商人，但他替馮特伯爵做事，打交道的也都是貴族，推銷奢侈品沒有問題，但推銷日用品就不行了。長云領(lǐng)今后的產(chǎn)品大部分都會是日用品，這就需要路特這樣的商人了。

  “所以，你想把香皂賣給海商？”陸希笑瞇瞇地合起計劃書。應(yīng)該說，路特這份計劃書寫得還是很實在的，雖然簡單，但她要求的那幾條都寫明了，甚至連他準(zhǔn)備聯(lián)系的幾家海商都標(biāo)了出來，這要是換了她那個位面，透露自己客戶，那是絕不可能的！

  路特心里也有點打鼓。他在做這份計劃的時候也想過要不要寫得這么老實，但考慮之后還是都寫上了。一來對方是大貴族，他一個商人，就算有點錢，惹得這樣的貴族不快下場也會很慘；二來就是，他記住了女伯爵說的“誠實是基礎(chǔ)”，他覺得他誠實一點，可能會更好。

  寫都寫了，現(xiàn)在女伯爵詢問，他當(dāng)然只有實話實說：“不但是海商，其實我覺得香皂在商人里的市場會非常大。”

  商人這一行并不好干。海商一出去就得在海上漂個一兩個月，船上的淡水永遠(yuǎn)要省著用，那滿身的鹽粒子你去試試，絕對不好受。

  陸地上的行商也好不到哪兒去，就如今光明大陸這路況，走一天灰頭土臉，身上隨便一搓都能搓下泥來。

  路特自己就是商人，當(dāng)然知道這滋味。沐浴水這東西太貴實在用不起，他用過草木灰，還有皂莢樹的果實，但那個清潔效果都跟香皂沒法比，而且還沒有香皂這么方便！他敢說，只要能買到，沒有一個商人會不愿意為此掏錢！

  所以現(xiàn)在的問題就是——女伯爵愿不愿意給他貨。

  他提心吊膽等了半天，就聽女伯爵笑了一聲：“不錯，香皂作坊里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有上千塊存貨，打開市場差不多夠了吧？”

  路特眼睛都亮了——成了，這生意做成了！而且聽女伯爵的意思，是把所有的香皂都給他？那這不就是獨門生意了？

  他剛喜出望外，就見女伯爵又彈了彈那份寫著“計劃書”的羊皮紙：“就是你要往長云領(lǐng)帶的貨，這些可不合適�！�

  不合適？路特不由得有點苦了臉：“這——伯爵大人，這是我能弄到的最好的東西了，最頂尖的翠綠珊瑚和海螺珠，都在那些大海商手里……”像那些跟隨的海商，能弄到一些鯨須和質(zhì)地較差的龍涎香，或者是形狀圓潤的珍珠、比較完整的珊瑚，也就是極限了。

  “不不不——”陸希笑著搖搖頭，“我可不要珊瑚和珍珠�！币峭嫠噧焊缮�，又不當(dāng)吃又不當(dāng)喝。鯨須她也不要，要是鯨油便宜倒可以弄一些來，可惜光明大陸上非常喜歡鯨油蠟燭，有鯨油就都被那些大的煉金工坊給包了。

  “那您要什么呢？”路特糊涂了。海商不就是弄這些東西嗎？另外就是珍貴的魚肉和海中魔獸的魔晶了，但那東西同樣不是他能沾得到的。

  “嗯——”陸希展開一張羊皮紙，上頭是她這幾天讓金羽畫出來的畫，“我需要這些東西，你問問你認(rèn)識的商人們，有沒有見過。”

  路特茫然不解地看過去，羊皮紙上畫的居然是一些植物：“這，這是什么？”

  紙上畫的是甜菜、玉米、水稻、高粱、向日葵和油菜。這都是陸希現(xiàn)在能想到的，能夠在長云領(lǐng)種植的作物。其中水稻和高粱本來是夏國的主要農(nóng)作物，但自從夏國消失之后，水稻和高粱也跟著消失了，不知道現(xiàn)在還有沒有散落在外的植株能夠找到。

  這些東西沒頭沒腦的，陸希也不指望路特馬上就能找得著，只希望他多聯(lián)系幾個商人，廣撒網(wǎng)碰碰運氣。至于說海里的特產(chǎn)，她倒是也想要幾樣。

  “曬干的，那種海里的大葉草？還有那種紫紅色的紅海草？曬干的小蝦？扇子形的貝殼肉干？”路特完全想不到女伯爵要的居然是這些東西。那種褐色的大葉草，在海上漂浮著，經(jīng)常妨礙船只前行，非常討厭。紅海草從來沒有人要，只有海邊的窮人，會把曬干的紅海草拿來代替干草鋪床。至于那種曬干了只有指節(jié)長短的小蝦，還有貝殼之類，海商們從來不屑一顧，都是海邊的窮人才拿來充饑的啊……

  而且，要這些東西的話，根本不需要出海的大海船，那些普通的漁民就能弄到，反而是大海船不會浪費地方捎帶這些沒用的東西。

  “對呀，就是讓你向普通漁民收購啊�！标懴８緵]打算向出海的大船伸手。沒有保鮮措施，她想要也運不過來，那些深海的美味基本都是靠神術(shù)保鮮的，能讓普通人運輸?shù)囊仓挥羞@些干貨。

  路特一頭霧水，但馬上答應(yīng)了下來。向普通漁民收購這些東西才幾個錢呢，就算運回來不賺錢，能拿到香皂的買賣就已經(jīng)夠他賺了，只當(dāng)討好女伯爵了——要說這可比往那些大貴族的管家處送禮要便宜太多太多了。

  還有女伯爵要找的那些植物——路特小心翼翼將羊皮紙折好揣在懷里，他一定用心去找，至于說找來了有什么用，那關(guān)他什么事呢？他只要聽女伯爵的吩咐就行了。

  “要那些東西有什么用？”等路特走了，海因里希才開口，“難道那些干海草什么的，還能吃嗎？”

  自從他跟陸希一起“失蹤”過一回，陸希又閉眼瞎吹，說全虧他用酸液潑食尸鬼，兩人才能安全逃脫，海因里希的身價就直線上升，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個被伯爵夫人送過來的，不討大家喜歡，只配去挖臭泥的角色了。

  就說現(xiàn)在，莉斯在外頭忙活，他就能在陸希身邊坐著啥都不干，包括馮特伯爵在內(nèi)，都沒人覺得不好。

  “能吃啊。”陸希卻是看見他就頭疼，“不但能吃，還能治病呢。”要知道在光明大陸，甲狀腺腫大嚴(yán)重，喝圣水又沒有用的話，也是會被當(dāng)成墮落者的。尤其甲狀腺腫大又是青年女性發(fā)病較多，所以這也是女巫的“標(biāo)志”之一，你說坑爹不坑爹呢？

  長云領(lǐng)不靠海，居民吃鹽都少，更別說碘了。以前聽說教堂就燒死過大脖子病的患者，陸希要打擊教會的威信，怎么能錯過這種機(jī)會呢？弄點干海帶回來，正是惠而不廢的辦法。只可惜海帶生長在比較寒冷的海水之中，而白浪灣的氣候卻頗為溫暖，否則要是在白浪灣搞個海帶種植，豈不方便呢？

  海因里希對于跟教堂對著干的事一向上心，今天卻聽得有點心不在焉，等陸希說完了就問：“霉菌沼澤的事，你想好了沒有？”

  陸希頓時就頭大如斗：“還沒有呢……你一天問三回，哪兒能那么快的�！�

  “誰一天問三回了？”海因里希瞪起眼睛，“我昨天都沒問！”

  陸希抱頭，海因里希卻不肯放過她：“你不是說，那里的青霉和那個——黑曲霉，都是有用的嗎？既然有用，為什么不能用呢？在霉菌沼澤里培養(yǎng)那些霉菌，不是比你在長云領(lǐng)培養(yǎng)還省糧食嗎？”

  陸希長嘆一聲，不得不放下手：“難道這件事，是省不省糧食那么簡單嗎？”霉菌沼澤，那可是在無盡深淵里，要利用霉菌沼澤，就要在無盡深淵與光明大陸之間，建立起一扇固定的“門”來�。�?

  第175章 新的生活（一）、這樣的待遇，她們怎么還得起呢？

  要說霉菌沼澤有沒有用, 那當(dāng)然是有用的。

  光明大陸的人不知道，陸希還不知道嗎？人類最早使用的幾種抗生素，大部分都是從霉菌家族里提煉出來的。

  青霉素就不用說了, 治療肺結(jié)核的鏈霉素, 在光明大陸一樣有市場；還有與青霉素抗菌譜相似的紅霉素也是常用藥，對青霉素過敏的病人就十分重要了。不說別的, 就她收來的這二十來個人里頭, 如果有人對青霉素過敏怎么辦？就不治了？

  而且除了抗生素，還有別的用處啊。就那個黑水沼澤，她看著就很像黑曲霉，假如真的是的話，那可是重要的工業(yè)發(fā)酵菌種，什么醋曲啊, 酒曲啊, 都是它；還能把大分子有機(jī)物和難溶的無機(jī)物裂解, 變成更利于作物吸收的生物肥料。

  另外，黑曲霉生產(chǎn)的檸檬酸, 在她的專業(yè)上也大有用處��！檸檬酸是天然的血液抗凝劑, 有了這個東西, 才能用凝集反應(yīng)進(jìn)行配血試驗，做過配血試驗，才能進(jìn)行輸血。而如果有了輸血的條件, 假如她再遇上妮娜那樣的內(nèi)臟破裂的傷情，才有了動手術(shù)救人的條件。

  可以說, 能輸血能手術(shù), 陸希絕對頂?shù)蒙弦粋€紅衣主教, 還得是精于治療術(shù)的那種！

  霉菌沼澤, 簡直就是一個大寶庫呀！

  而且，在無盡深淵里培養(yǎng)霉菌，比把菌株取出來在光明大陸上培養(yǎng)更好。這不只是因為省錢省培養(yǎng)基的問題，還可以避免萬一無盡深淵里的霉菌更有侵略性，拿到光明大陸來變成入侵物種，或者對普通人有傷害的問題——魔族們既然能在霉菌沼澤附近居住，抵抗力應(yīng)該是有的。

  反正，從目前的條件來看，霉菌沼澤真的可以建成一處醫(yī)藥生產(chǎn)基地的。但問題就在于，那可是無盡深淵！

  如果要利用霉菌沼澤，就勢必要在那里開一扇固定的門，這扇門讓霉菌沼澤與長云領(lǐng)之間方便來往的同時，也會方便魔族離開無盡深淵，進(jìn)入光明大陸。

  無盡深淵與光明大陸之間是有固定通道的，但是那些地方都有圣城的守護(hù)騎士和神官，以及各王室的騎士團(tuán)輪流看守，怕的是什么呢？當(dāng)然是怕魔族進(jìn)攻呀！

  “你說，我在長云領(lǐng)開一扇門，這扇門如果被別的魔族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比如說被你們的那個啥塔——灰塔還是紅塔的，利用這扇門運送軍隊進(jìn)攻光明大陸，怎么辦？”陸希決定還是把話敞開了說，“我都不說那個村子里的魔族可不可靠，就說外頭那些仇恨人類的魔族吧——哎，就說你自己，如果是從前，你發(fā)現(xiàn)這么一扇門，你用不用？”

  海因里希的臉色沉得能滴下水來，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還是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标懴Ｒ蔡拱琢耍半m然在我看來，魔族也是人類，但魔族自己恐怕都不這么認(rèn)為。而且即使同為人類，教會與貴族，貴族與平民和奴隸，甚至十字軍與夏國人，又是如何相處的？我自己一廂情愿是沒有用的，只要我還是人類，我現(xiàn)在就只能多替人類考慮，就好像你是魔族，就必須替魔族考慮一樣。屁股決定腦袋，這話雖然粗，卻是沒有錯的�！�

  海因里希沉默地走開了。陸希開始抓頭發(fā)——她也想要霉菌沼澤啊啊啊啊……到底有什么辦法，才能保證這扇門完全掌握在她手里，不會被魔族利用呢？有單向門這種東西嗎？

  獲月是夏季的第一個月，天氣已經(jīng)熱了起來，趕路當(dāng)然也是辛苦的，對那二十幾個生病的女人來說更是如此。

  羅絲從河里提了一桶水，歪歪倒倒地往火堆旁邊走，就見珍飛跑過來幫忙：“我來提我來提�！�

  這些女人當(dāng)中，珍是唯一沒有生病的，所以打水燒水這些事她都主動承擔(dān)，但她母親病得很重，照顧母親占用了她許多精力。

  水桶被接過去，羅絲松了口氣。她身上的紅疹還不多，但因為終日在妓館里，手上并沒有什么力氣，一桶水都有些提不動，讓她發(fā)起愁來：“等到了長云領(lǐng)，我能干什么呢？”

  這個問題其實女人們都在想。能跟著走這么遠(yuǎn)治病的，自然都是家里毫無辦法的窮人，好些的還能帶幾個銅幣，大部分人都是空著手來的。

  相比之下，羅絲和潘西已經(jīng)是最富有的了——她們是路特出了贖身錢的，離開妓館的時候還有一身完整的衣服，另加一點錢。

  但是！羅絲看著放在鍋邊上的那罐鹽，就覺得自己那點錢已經(jīng)根本不屬于自己了。

  現(xiàn)在她們還沒有開始治療，因為聽說藥水都在長云領(lǐng)，煉金工坊現(xiàn)做現(xiàn)用。但是因為她們中的有些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潰瘍，天氣又熱，路上灰塵又大，為了防止“感染”，她們每天都要用鹽水來自己擦洗一下身上的患處。

  水要燒得滾滾的，然后放涼，再加入鹽，變成嘗起來淡淡的鹽水，再分到各人的陶罐里去，用干凈的、開水煮過的軟布蘸著清理自己。

  鹽��！那可是鹽��！而且還不是貧民們吃的那種帶些苦味的、顏色發(fā)黃甚至有些發(fā)黑的粗鹽，而是有錢人才吃的雪白的好鹽！羅絲不是個沒見識的，她聽來妓館的商人們說過，那種鹽都是用神術(shù)提取的，每天就她們用來擦身的那些鹽，就值一兩個金幣！

  金幣！像她這樣的女人，在妓館還不是最好的，就算給妓館賣力到死，能掙幾個金幣？

  而現(xiàn)在，還沒開始給她們治病呢，這金幣就嘩嘩像水一樣流出去了，那等到給她們治病，還要花多少金幣呢？她這一輩子都還不起吧？

  聽她這么說，其余的女人也都面面相覷。她們當(dāng)然也是一樣，早就發(fā)現(xiàn)這些鹽很值錢了，只是不像羅絲能算得那么清楚。而且她們還不如羅絲，過來的時候身上就是幾件破衣服，一進(jìn)門就已經(jīng)被人扒下來丟掉了，現(xiàn)在身上穿的是女仆發(fā)給她們的新衣——是的，雖然是最普通的本色亞麻布，但卻是嶄新的衣服呀！

  這樣的一身新衣服，她們當(dāng)中有些人就從來沒穿過呢。更不用說每天還給他們吃的東西——一些摻了野菜和面包丁的粥，粥里還有干肉碎，能吃飽呢！

  而且這一路上，也沒讓她們就用腳走路，分配給她們的有三輛馬拖的平板車，雖然簡陋，但都坐得下。

  這樣的待遇，她們，她們怎么還得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