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節(jié)制叫亡羊補(bǔ)牢。
余下幾日庭萱幾乎一直窩在套間內(nèi),半夢半醒,主動錯過一切船上活動。祝瓷來過幾通電話,都被敷衍過去。
“是……明天到,玩兩天就回國。你要來機(jī)場嗎?”
越靠近北極圈,胸腔越沉悶得厲害。
因為一陣突來心悸打翻了手邊遞來的熱可可,庭萱對沉念露出抱歉的眼神,伸手示意她噤聲,和祝瓷道別。
“沒什么事就先掛了!
腿邊床單浸了片棕色污漬,等待服務(wù)員前來間隙,沉念舉起幾張傳單,臨時修整旅行計劃。
“本來抵達(dá)后可以去看馴鹿、坐哈士奇雪橇和追極光……”
“現(xiàn)在最好在酒店休息兩天!
庭萱不敢提聲,肋骨下還隱隱作疼,捂著心口喝完剩下半杯可可。
“你不覺得自己的體貼總是不合時宜?”
沉念嘴角弧度隱去,盯住她。
數(shù)秒后庭萱又被看得煩躁,伸手搶過廣告,粗略瀏覽幾遍。
“早兩天在什么?現(xiàn)在想起來給我體檢!
可可是剛從飲料機(jī)接的,不夠順滑,許多沒完全溶解的粉末貼著喉管。
庭萱又咳了兩下,氣聲未落,見對方作勢要翻通訊簿里的隨行醫(yī)務(wù)聯(lián)系方式,抓起手邊枕頭扔了過去。
“少裝腔作勢,讓我好好睡一晚就行!
本子被撞落,沉念嘆口氣,起身往外走。
她步子邁得急,兩步抵?jǐn)n門口,拉住把手時庭萱的聲音也冷了。
“沉念,你很喜歡操心?”
*
門外正打算敲門的服務(wù)員撞見一張不愉快的臉,低頭遞過換新物件就連說著“抱歉打擾”退開。
隔壁幾間房前都有游客靠著欄桿閑聊,天色轉(zhuǎn)暗,人聲反倒嘈雜起來。
沉念吸了口氣,抱著被單回身,“咣”一聲把外面的喧囂隔絕了。
對上時,臉色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之前不知道你身體情況!
庭萱下床,揭開臟被單。
“你那么會猜,猜不到我最討厭別人瞎管?”
沉念還在鋪展最后一個角,庭萱已經(jīng)坐上去了,壓住被面,不讓她扯動。
“怎么不讓人進(jìn)來換?”
沉念表現(xiàn)出絕對的誠意:“不想被人看見爭吵!
她還躬著腰,兩手抻著被單。
呼吸勻長,胸腔沒有起伏,一副聽任小孩兒無理取鬧的樣子。
沒來由,庭萱又覺得這通氣出得莫名其妙,“也別低眉垂目的,襯得我幼稚!
她挪過去,又把平整的床面弄皺了,揪住沉念的衣領(lǐng),把人扯近。
“第一,身體情況我自己清楚!
“第二,生氣原因你不知道?”
庭萱恨這個世界的新身體仍不算康健,如果心臟沒有一絲絲牽扯著疼,這兩句質(zhì)問還能更理直氣壯點。
一小股氣還在憋著,手指使勁得骨節(jié)泛白。
對方心平氣和的樣子也很討厭。
*
討厭的人留下一句“你先休息”就離開了。
庭萱躺回床上,將身體蜷起來。
緯度越來越高,身體的不適還在增加,放射狀的疼痛從心臟蔓延到肩頭和兩臂。
即使認(rèn)識時間短得只能以小時計,熄燈前,庭萱想沉念至少該瞧出自己對被揣測和關(guān)心的抗拒。
*
第二天,一切如常。
只是現(xiàn)在的如常多少有些刻意,和諧中透著生疏的相處也流出一點相敬如賓的諷刺味道。庭萱仍然是懶洋洋地靠著沙發(fā),看著沉念收拾齊行李,才在廣播的薩克斯曲中率先出門了。
在碼頭等待接駁車時,沉念順便到路邊小攤詢問鮭魚價錢。庭萱又舉起相機(jī),對著背后還未離港的游輪按下快門,也留了張側(cè)臉在畫面里。
她向來不喜歡拍攝人像,此次航行只有兩張意外。
不知自己已經(jīng)被鏡頭留存的人帶了個小巧的易拉罐回來。
庭萱接過,轉(zhuǎn)到正面,看見上面漆黑正統(tǒng)的幾個漢字——“冰島空氣”。
沉念對上她無語的眼神,笑道:“別那么務(wù)實,小古板,十八歲正是做無知旅客被收割的年紀(jì)!
庭萱拍了照發(fā)給祝瓷,收到一句“可愛”的回復(fù)。
她將屏幕沖向沉念,說:“看到了嗎?你只會挖苦,而我姐會說可愛!
沉念記下頂上的名字。
“你也討厭你姐管你?”
橙黃的小罐的確可愛,庭萱翹開拉環(huán),放生了里面的本地空氣。
“她不會管我!
“我也不會。”
沉念湊近,壓低聲音。
“只是擔(dān)心你做愛時暈倒,祝瓷并沒有這個必要!
“是嗎,你有這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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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斯德哥爾摩買過一罐Swedish Air。
我:(圖片)
我:好可愛
我媽:神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