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毒素,能奈我何?”魏東流用意志將異樣感強行壓下,面上云淡風(fēng)輕地道。
興許是他的演技太過高明,姜魔女也沒有多說什么,便繼續(xù)施展幻術(shù),遮蔽兩人行蹤,隨后繼續(xù)朝地獄深處趕去。
接下來的一行倒是極其順利,兩人連下數(shù)層地獄,終于抵達(dá)那地獄的最底層。
到了這里,就要實行偷梁換柱的方案:魏東流繼續(xù)帶姜離暗閑逛,而昆侖鏡則是迅速離體而去,跑到地心入口那里施展陣法,將補天石給取出帶走。
只是剛下到地獄之中,魏東流還未定下神來,就看見那羅道長笑瞇瞇地站在前方,雙手?jǐn)n在袖子之中,悠然說道:
“原來是你,魏道友!
第十六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謀奪補天石碎片的過程中,魏東流當(dāng)然也有設(shè)計過“被仙人抓到”的預(yù)案。
簡單地說,就是拿著太陰素鳴劍開大,強行將仙人拖住,然后昆侖鏡用本體去強取碎片。
當(dāng)然,如今有仙人戰(zhàn)力的大天魔娘子在此,倒是無需再動用素鳴劍,直接交給姜娘子便可。
魏東流思及至此,倒也不慌,只是淡定問那羅道長:
“所以宗門早就在提防我了?哦,不對,掌教大人怕是從未相信過任何一個成員吧,無論是誰趁著這個時間點來強闖地獄,都會落入宗門布置的陷阱里。”
“大概沒錯!绷_道長悠悠說道,“然而,魏道友真以為在金蟬寺洞天里做的手腳,沒有人能夠發(fā)現(xiàn)嗎?”
“確實!蔽簴|流點頭說道,“哪怕是用排除法,也能夠聯(lián)想到我的身上,不過為什么不可能是二號呢?”
“二號沒有出現(xiàn)在這里,所以不可能是二號。”羅道長哈哈一笑,說道,“好了,現(xiàn)在可以把補天石碎片交出來了。至于你原本想要犯下的過錯,宗門都可以既往不咎。”
這話說得是實在陰險,換做那些心思不深的修士,原本就因為被仙人逮住而心神震蕩,如今聽羅道長愿意網(wǎng)開一面,自然就有可能上當(dāng)受騙。
但魏東流哪里會傻到被這種說法蒙騙?不想和這位廢話太多,因此只是轉(zhuǎn)頭說道:
“娘子,有勞了!
姜離暗輕佻地用手拂了一下頭發(fā),隨后便驟然化作黑霧,朝著羅道長閃電般撲去。
羅道長身為地獄道掌教,修為未知、能力未知、攻擊習(xí)慣未知,連真實姓名都是未知,不知道藏了多少底牌,若是魏東流正面對上他必然惡心得很。
然而,比這種老陰比更惡心的,無疑就是老賴皮了:你聽說過不死不滅的大天魔嗎?
姜離暗化作黑霧,從四面八方攻向那羅道長,只見對方單手掐訣,便好像有無形的墻壁般,將周圍黑霧隔絕在外,絲毫不得寸進(jìn)。
然而,作為對應(yīng)的代價,羅道長自身也被這黑霧死死困住,無法脫身去追殺魏東流。
魏東流自然也不會有絲毫遲疑,迅速御劍朝地心方向趕去。
等他抵達(dá)地獄道宗門駐地,來到那通往地心入口的位置,才看到原本噴涌混沌的地方,如今已經(jīng)被一個陣法所覆蓋。
那陣法線條之簡潔,符文之精準(zhǔn),結(jié)構(gòu)之流暢,渾然之一體,不是出自陣法大家比如自己之手,還有誰具備這個本事?
看來阿鏡還是挺厲害的嘛。
魏東流左右四顧,正尋找那昆侖鏡的身影,忽然臉色微變,意識沉入識海之中,就看見昆侖鏡的虛影在識海里說道:
“觀水,當(dāng)你看到這則留言的時候,我已經(jīng)帶著所有的補天石碎片離開了。”
“這段時間,我思前想后良久,決定還是不能將最后環(huán)節(jié)也交給你……畢竟只要昆侖、蜀山和蓬萊的三個仙人互相交流,就能曉得彼此的補天石碎片都已失竊!
“如此一來,你最后要去什么地方,對仙人而言也就不難猜了!
“你是正教三清的叛徒,若是被三個鎮(zhèn)派仙人抓到,大概率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但若是我去將天補完,然后與趕來的三位仙人進(jìn)行斡旋,或許還有為你爭取到豁免權(quán)的可能!
“是我害你被三教追捕的,自當(dāng)也該由我來替你處理這些麻煩。至于你……”
“從今天起,你自由了。”
“不用擔(dān)心我,將補天石碎片煉成補天石,還需要好長一段時間!
“你只需要藏匿起來,等我將剩下來的工作做完便好!
魏東流:……
他一時間也不曉得該有什么反應(yīng),只是麻木僵硬地調(diào)頭便走。
沿著原路返回,便看見天魔娘子還在遠(yuǎn)處爆殺羅道長,后者如今只能勉強自保,且已經(jīng)有搖搖欲墜的態(tài)勢了。
他化大自在天魔,作為飛升之路上的仙人之?dāng)常煦绱罅_金仙以下皆非敵手。羅道長縱然是陰謀詭計再多,遇到這種不講理的以力破巧,自然也只有逃跑的份兒。
想到這里,魏東流便曉得那羅道長堅持不了多久,遲早會選擇跑路——然后娘子就會來找自己。
如今已經(jīng)沒了阿鏡,身上的鏡花水月之術(shù)不知還能維持多久,要是被天魔娘子發(fā)現(xiàn)端倪,自己還不是被吞心嚼肺的下場?
趕緊跑路吧!
再次沿著來時道路,飛速穿過血池、銅柱,最終從地脈入口離開黃泉,重返地表。
此時的魏東流,忍受著身上的毒素疼痛,又想到自己不僅失去了徐師妹、安師姐、石大小姐、姜魔女和小狐貍,如今連阿鏡都已經(jīng)不在了,天地間仿佛只剩下自己孑然一身……一時間也忍不住潸然淚下。
“劍主大人。”素鳴劍提醒說道,“我覺得這個地方不怎么安全!
“嗯!蔽簴|流沒精打采地道。
“不如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素鳴劍見他心不在焉,只能再次提醒。
“哦。”魏東流便御劍而起,朝著前方迅速飛去。
說是前方,其實只是找了一個方向,漫無目的地前進(jìn)而已。
素鳴劍實在看不下去,只好發(fā)揮身為劍靈的聰明才智,努力勸說他道:
“劍主大人,您仔細(xì)想一下!
“阿鏡先前跟你做的協(xié)定,要求是叫你去收集補天石碎片并補天,報酬則是幫你混入各大勢力,拿他們的好處!
“如今你已經(jīng)晉升到元嬰境界,道基境界扎實無比,一身強悍道法、飛劍、法寶自不必說,報酬已經(jīng)全部到手!
“至于你應(yīng)該付出的代價,前者已經(jīng)全部支付完畢,最后一步補天也給你免了……也就是說,咱們不是小賺,是大賺,是贏麻了!”
魏東流沒有理它。
這點淺顯明了的道理,我還能不懂嗎?
關(guān)鍵是,我既要修為境界道法法寶飛劍,也要師妹師姐娘子狐貍阿鏡……我全都要,你懂不懂?
沒了!都沒了!
魏東流一路茫然前行,直到他忽然降落下來,全身一陣仿佛漣漪般的波動。
沒有了阿鏡給他續(xù)接幻術(shù),他身上的鏡花水月已經(jīng)失效。
他終于再次變回了陳觀水。
陳觀水看向周圍,只見這附近似乎是大片草原。
看天空碧晴如洗,湛藍(lán)澄澈,想來海拔應(yīng)該很高,就不知是在哪片高原之上。
前方有個游牧民族的營帳,陳觀水此時已經(jīng)完全沒了目標(biāo),便散漫地向營帳方向走去。
在接近營帳的地方,他看到大量的羊群在嚼吃干草,白茫茫仿佛天上的云朵。
幾只牧犬圍著羊群撒歡,不斷將那些走遠(yuǎn)的落單羊只趕回羊群,幾個孩子正在遠(yuǎn)處騎著馬駒,拿著樹枝,仿佛大將軍般威風(fēng)凜凜地指揮牧羊犬。
見著陳觀水這個陌生男人靠近,孩子們頓時嚇得一哄而散,騎著馬駒趕回到營帳附近,然后跳下馬駒沖了進(jìn)去。
沒過一會兒,便有個老者掀開了營帳簾子,從里頭走了出來。
陳觀水仔細(xì)一看,居然是老熟人谷烈。
這老光頭不是在修羅道做番僧嗎?為何會出現(xiàn)在牧民人家的帳篷里……
“這位施主!惫攘宜坪跬耆珱]認(rèn)出他來,只是見這人神情惶然,又沒有攜帶任何武器,便將其當(dāng)做是路過的落魄旅人,打了個佛號說道,“若是旅途苦累,不如進(jìn)來喝杯酥油茶,歇歇腳!
“多謝上師!标愑^水回了禮節(jié)。
跟著谷烈進(jìn)入營帳,陳觀水迅速掃視四周,便看見里面都是些牧民常用的陳設(shè),沒有半點跟修士相關(guān)的東西在其中。
這谷烈……究竟是殺了人家牧民然后強占了帳篷,還是他自己在這里玩扮家家的游戲?
聯(lián)想到外面那些孩子,陳觀水便很自然想到是后者。
他或許能殺了牧民然后冒名頂替,那為什么要故意留下這些孩子,然后用幻術(shù)洗腦?完全沒那個必要!
谷烈取了一個銅杯,倒了熱氣騰騰的酥油茶,然后將其推給陳觀水。
陳觀水猶豫了下,雖然能判斷出谷烈不可能在其中下毒,但還是本能地想要叫阿鏡掃描。
然后才想起來,阿鏡已經(jīng)跟我離了……
他在心中嘆了口氣,舉起銅杯一飲而盡,仿佛飲酒消愁。
見他飲得如此爽快,谷烈心中最后一點疑惑也盡去,畢竟修士是不可能如此毫無戒心的。
“客人從何處來,又要到何處去?”谷烈語氣隨意地問。
如果陳觀水稍微有點佛慧,就可以回答“我從來處來,要往去處去”……但他此時自然沒有那個心情,因此只是嘆氣說道:
“我從中土來,卻是不知要往何處去!
“哦。”谷烈頓時有了猜測。
如今趁著正教鎮(zhèn)派仙人不在,六道正在圍攻三清駐地,這人大概是正教宗門駐地附近的居民,因為察覺著戰(zhàn)亂臨近,所以才跑到這里來避難的吧。
嗯,從方位和距離上看,八成是昆侖那邊過來的。
想到這里,谷烈也感慨起來,說道:
“若無容身之處,客人可再次居住一些時日,只需幫我照看羊群,作為資費便可!
陳觀水看著銅杯,沉默不語,半晌才道:
“你不怕我有歹意?”
“怕,當(dāng)然怕!惫攘译p手合十,微笑說道,“所以這帳篷之中,之外,都沒有能讓客人生起歹意的貴重事物!
“這帳篷里的所有東西,加來也不值一金。外面那些羊群倒是能賣上不少錢,前提是客人能將其趕到關(guān)中去販賣……那客人又何必來塞外避難?”
陳觀水沉默良久,忽然問道:
“外面那些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