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應(yīng)憐站在洞府之中。
她依舊一襲白衣,青絲如瀑,不著珠釵,不施粉黛。
絕美無暇的臉上,是蒼白麻木的表情,呆呆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在天門殿遇襲的數(shù)日之后,長庚長老已經(jīng)從昆侖宗門譜系之中秘密除名。
這個名字,一瞬間便從宗門炙手可熱的新星,墮落到了連提都不能提的地步。
赤松仙人當(dāng)日便從外面趕回昆侖,對天門殿秘境進行了檢查之后,便和紫薇掌教迅速溝通完畢,達成了一致共識。
長庚長老,怕是已經(jīng)背叛昆侖了。
徐應(yīng)憐拒絕接受這個結(jié)論,但她接不接受其實也無關(guān)緊要。畢竟她結(jié)嬰不久,在昆侖無論是聲望、人脈還是地位,都沒有完全積蓄起來,因此只能坐視留言在宗門內(nèi)部迅速發(fā)酵。
師兄……
你究竟,去哪里了?
在洞府里站了好幾個時辰,徐應(yīng)憐呆若木人,直到外面?zhèn)鱽砗艉暗穆曇,她才緩緩地動了起來?br />
離開洞府,她便看到紫薇掌教和赤松仙人正站在外面,目光嚴肅地看著自己。
“瓊英!弊限闭平坛谅曊f道,“宗門已經(jīng)決定了,就由你來做下任掌教!
徐應(yīng)憐神情毫無動容之色,只是淡淡問道:
“那師兄怎么辦呢?”
“瓊英!背嗨上扇藙裎克,“不管你相不相信,你師兄……終歸是這么多日,都未曾露面,對不對?”
“再說了,當(dāng)日在天門殿秘境之中,你和掌教都是親眼看到他,出手竊取了宗門秘寶,是不是?”
“我只看到師兄站在那里!毙鞈(yīng)憐冷冷說道,“劍光將棋簍卷回!
“但那劍光,并非天元一氣劍的劍光,也不是我印象里師兄曾用過的任何飛劍,誰知道是什么人的飛劍呢?”
“再者,師兄能從天門殿秘境之中突然消失,明顯是動用了某種空間類的術(shù)法!
“我和師兄朝夕相處,師兄會什么術(shù)法,有無修煉過,我能不知道嗎?”
“師尊,仙人。”她再次盈盈下拜,咬牙說道,“晚輩并非是為師兄開脫,只是懇請宗門再寬限一段時日,讓晚輩查明真相!
“若師兄只是遭到奸人脅迫,被偽裝成背叛宗門然后擄走,貿(mào)然下此定論,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紫薇掌教和赤松仙人面面相覷,彼此臉色都難堪得很。
以長庚的實力和智謀,這世間能擊殺他的已是屈指可數(shù)。
闖入天門殿秘境,脅迫他,還要用空間類法術(shù)將他帶走?
且不論有沒有這樣的大能,問題是人家為啥要這樣做?
如果只是和昆侖敵對,一刀剁了長庚豈不更簡單?
雖然以兩人的老謀深算,都已經(jīng)猜到長庚大概率就是叛門了,但如今元嬰境界的修士里頭,潛力前途最高的只有瓊英長老,沒有之一。
長庚沒有俗世親屬,所以身份來歷沒法詳查,而瓊英卻是親人滿堂,盡在天南徐家之中。
天門殿秘境失竊后的這段時間,紫薇掌教和赤松仙人除了追查叛徒長庚的下落外,同時也在和天南徐家進行接洽,詳細調(diào)查徐應(yīng)憐的身世問題。
結(jié)果顯示,徐應(yīng)憐是血脈純正的徐家人,甚至從小就在家族駐地里長大,極少外出,也沒有被人掉包的可能性。
絕對不可能叛變昆侖。
既然不會叛變,那下任掌教的候選人,自然要從長庚轉(zhuǎn)到瓊英身上……結(jié)果瓊英沉溺在舊情之中,根本不愿相信長庚背叛的事實,這該如何是好?
“應(yīng)憐啊。”紫薇掌教繃不住了,只能委婉勸道,“宗門也沒說長庚肯定是叛徒,但這……他如今下落不明,也不和宗門聯(lián)系,那未來的掌教繼承人丟了,找不著了,這在外面肯定是要鬧出笑話的!
“沒錯!背嗨上扇诵南霝榻裰嫞仓荒芎弪_小姑娘了,“哪天長庚若是歸派,說明緣由,你再將掌教繼承人的位置還給他便是!
“當(dāng)然!弊限闭平谈胶驼f道,“這段時間,宗門也會發(fā)動人手資源,去尋找長庚的下落!
“多謝師尊、仙人。”徐應(yīng)憐再三拜倒在地,果然不再回絕掌教候選之事。
等紫薇掌教和赤松仙人離開后,徐應(yīng)憐才默默回了洞府,繼續(xù)陷入呆若木雞的狀態(tài)。
以她七竅玲瓏心的聰明才智,掌教仙人都能看出的事情,她如何能看不出來呢?
只是,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愿接受自家?guī)熜峙殉隼龅氖聦崳?br />
又過了不知多少時辰,徐應(yīng)憐看著銅鏡里形容憔悴的自己,終于顫抖著開口道:
“此中蹊蹺,實在太多!
“師兄若是叛徒,潛入昆侖,所圖為何?”
“他是下任掌教候選,派內(nèi)一應(yīng)資源秘寶,予取予求!
“退一萬步說,假以時日,羽化登仙,以師兄之位階實力,話語權(quán)甚至在赤松仙人之上!
“他為何要叛門,他何必要叛門?”
“這說不通,這說不通!我必查明真相,弄清原由,我要為師兄挽回清白……”
她那絕美無暇的臉上,忽地便流下了兩行清淚,將她顫抖的話語聲掩蓋下去。
徐應(yīng)憐緩緩低頭,任憑眼淚落在她的手背上,順著她攥緊的拳頭而淌下,仿佛一連串的小珍珠。
“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師兄,師兄,師兄……”
“我的,夫君……”
……
東皇界。
自從諸侯停戰(zhàn)一來,較大的戰(zhàn)爭動作已經(jīng)平息,小范圍的沖突仍舊連綿不斷。
值得一提的便是幾年前,西州對北州發(fā)動的軍事突襲。
雙方可以說是互有勝敗,最后以西州撤軍而告終,但北州也損失慘重,無力再去進攻中州。
如今凡是諸侯中的有識之士,都能看出天下大局已定,北州陣營再無反抗之力了。
原因也很簡單:祁喬松在位越久,對麒麟一族的統(tǒng)治也越發(fā)根深蒂固。
只要祁喬松能徹底掌握麒麟一族,加上母族白虎一族的力量,中州陣營坐擁兩大諸侯,便是穩(wěn)如泰山。
東州蒼龍向來是墻頭草,在沒有足夠把握的情況下,絕對不會主動進攻中州。
如此一來,北州即便是和南州聯(lián)合,強攻中州,也斷然沒有打進帝都,另立新君的能力了。
北州已無回天之力!
祁巍洪注定只是前朝親王,麒麟和白虎的友誼仍然長存!
伴隨著這樣的結(jié)論越來越深入人心,北州內(nèi)部諸多昆族之中,呼吁要將祁巍洪獻給中州,與麒麟重修舊好的呼聲也高昂起來。
就在昨日,玄龜連續(xù)誅滅三個反叛妖族,將類似的聲音壓下去了一點——但誰都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
大勢所趨,連底下妖族都能看出來,玄龜內(nèi)部更不可能是鐵板一塊,族長桂巖已經(jīng)忙得焦頭爛額,桂鈴兒更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好在玄龜老祖暫時還沒有轉(zhuǎn)向的意思,但這樣下去的話,改變主意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就在她憂心忡忡的時候,忽然收到了一份托人轉(zhuǎn)交的信函。
看到信函上的名字,桂鈴兒的表情立刻呆滯了。
第五章 玄武之盟
龍狐站在玄龜家族的會客廳里,龍棲、龍源長老則是站在她的身旁。
若時間是在幾年前,她敢出現(xiàn)在這里的話,絕對會立刻被玄龜修士抓起來,送到蒼龍那里去加深兩族關(guān)系。
只是如今,玄龜一族的情況,相較幾年前已經(jīng)大大惡化,因此反而沒有迫切的、和蒼龍交好的需要了。
龍狐在會客廳里等候片刻,很快便有人從內(nèi)室轉(zhuǎn)了出來。
正是族長桂巖和玄龜老祖。
龍狐略微有些意外。在她原本的預(yù)想中,族長桂巖肯定會出面接待自己,但按理不應(yīng)該驚動老祖才是。
不過她很快就平復(fù)情緒,淡淡行禮:
“竟是老祖來迎,不勝榮幸!
“免禮!毙斃献鏀[了擺手,“龍狐啊,你失蹤了這么多年,如今卻突然來我北州,可是有什么要事嗎?”
言下之意,就是你有要事就快點講,若是沒有……那咱們該干嘛就干嘛。
龍狐便微微一笑,說道:
“聽聞最近老盟友過的很不好,所以特來慰問一番!
聽得這個回答,兩人的心里都略有不快。
曾幾何時,玄武向來是麒麟一族的親密盟友。
只可惜在祁巍煥橫死之后,玄武一族押錯了寶,如今祁巍洪即將在這場權(quán)力之爭中徹底出局,玄武一族哪怕掉頭選擇屈服,也不可能和麒麟一族恢復(fù)到昔日那般親密無間的關(guān)系了。
這一句“老盟友”,倒是確確實實地扎心。
不過無論是桂巖族長,還是玄龜老祖,都不是什么性情急躁之輩,很快便意識到這稱呼有個問題。
老盟友?誰的老盟友?
麒麟一族確實和玄龜一族是老盟友了,但你龍狐又不是麒麟出身,如何能稱得上“盟友”一說?
等他們再次注意到旁邊的龍棲和龍源,以及他們背后代表的勢力時,某種極其荒謬的情緒,才從族長和老祖的心底生了出來。
難道是……蛟龍?
若說是蛟龍,那倒確確實實算得上是老盟友了——比麒麟一族結(jié)盟還要早。
如果當(dāng)年沒有應(yīng)龍皇帝失陷人界,蛟龍一族后續(xù)昏招迭出的話,玄龜和蛟龍說不定至今都維持著結(jié)盟關(guān)系。
可惜了,正是因為玄龜一族在關(guān)鍵時刻倒戈,才導(dǎo)致蛟龍皇族失去了阻止麒麟滲透的能力,并且最終丟失了代代相傳的皇權(quán),以及家族賴以生存的中州。
想到這里,族長桂巖迅速瞥向玄龜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