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嗎？”石琉璃皺眉問道。
身處險(xiǎn)境，她手里銅板算卦根本未停，卦象顯示暫時沒有任何危險(xiǎn)。
“若無毒素，為何要多此一舉，釋放這些血霧？”羅衍胸有成竹地道，“必然有毒！”
他從天工百寶袋中取出一件法寶，乃是一柄葉扇，注入真元催發(fā)起來，往前一揮，便有狂風(fēng)大作，將血霧盡數(shù)吹散。
還有什么招數(shù)，盡快使出來吧！
對方大概是黔驢技窮了，接下來便讓大量血傀發(fā)動自殺性的襲擊，且埋伏、偷襲、兩面夾擊，幾乎是無所不用其極。
若只有石琉璃在此，大概率要中對方的招數(shù)，但羅衍是何等經(jīng)驗(yàn)豐富之輩？只是一個掃描下去，任何詭計(jì)在他那雙能看透一切的眼里，都根本是無所遁形的。
就這般，兩人終于來到地底深處。
只見此處乃是一座巨大溶洞，樣式和先前神農(nóng)架秘境里的水底溶洞極其相似。
一條有氣無力的蛟龍，下半身陷在地底，只露出上半身在外面，此時正有氣無力地捏著一具人類尸體玩兒。
羅衍和石琉璃步入溶洞，就看見那蛟龍爪子一揮，將尸體丟到旁邊，說道：
“兩個人族的小娃娃，能走到這里也算有些實(shí)力�！�
“說吧，你們是來干什么的？”
石琉璃微微皺眉，看向遠(yuǎn)處那具尸體，心想這妖魔若真是肆意濫殺之輩，說這話會不會有詐？
羅衍卻是眼力強(qiáng)勁，掃描發(fā)現(xiàn)那尸體上有許多泥土，便曉得是外頭亂葬崗里埋葬的新死尸體，被這古龍用了什么法子弄下來玩的。
他便上前一步，朗聲說道：
“聽聞此處有讓金丹境大圓滿的方法，我夫婦兩人特來一尋�！�
第二十一章 斷章
“讓金丹境大圓滿的方法？”那蛟龍嗤笑了聲，說道，“你們看我這個樣子，我能有什么方法？”
兩人仔細(xì)看去，便發(fā)現(xiàn)地上那道裂縫，其實(shí)是一道地脈的入口。
尋常的地脈入口，若無恰當(dāng)?shù)逆?zhèn)壓方式，里面的陰氣必然往外不斷泄漏。
等附近變成極陰之地，然后就開始溢出鬼怪，最后方圓百里盡是大片死地，寸草不生。
然而，此處存在了如此多年，陰氣卻始終盤踞地底，沒有泄漏到外面去。
原因便是這條蛟龍舍己為人，用下半身堵住了地裂……但看對方的樣子，似乎并不是自愿的。
羅衍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前輩沒有直接否認(rèn)，而是反問，也就是說確實(shí)有這個方法了。”
“哼�！彬札垖㈩^搭在前爪之上，閉著眼睛說道，“有點(diǎn)小聰明是吧？”
“既然如此，我就說了：只要你們能救我脫困，我就賜你們龍血丹，還教你們煉化之法，如何？”
“不如何�！笔鹆Щ卮鹫f道，“前輩也不相信我們能救您脫困，否則就不會用這樣的態(tài)度了。前輩有什么真正要我們?nèi)プ龅�，大可以直接開出價碼來�！�
“我能有什么要你們做的？”蛟龍不屑地道，“除了助我脫困，沒有其他事情給你們做�！�
石琉璃無奈地看著羅衍，意思是“怎么辦”。
羅衍心想這古龍好像有點(diǎn)傲嬌�。磕慵热辉敢獯罾砦覀�，肯定是有求于我們，直接說要求不就得了？
“前輩是自愿被困于此，不讓地脈泄漏危害人間嗎？”他便裝作佩服般說道，“高風(fēng)亮節(jié)，晚輩佩服�！�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果然將古龍點(diǎn)炸了。對方睜開燈籠大小的、黃澄澄般的眼睛，盯著羅衍，咬牙切齒般暴怒說道：
“誰跟你說，我是自愿被困于此的？”
“若非如此，以前輩之威能，如何能有人將前輩困于此處呢？”羅衍笑著恭維說道。
“你不懂，當(dāng)然是……”蛟龍下意識說到此處，然后猛地停頓片刻，冷笑道，“套我的話是吧？”
“前輩和別人的仇怨，晚輩等無能為力。”羅衍最后回答說道，“但若是傳遞一下消息，和前輩說說外界的情況，倒是沒問題的。”
他此時已經(jīng)想得清楚，這蛟龍被困于此不知幾十萬年，最想知道的肯定是外界的消息——就跟北溟梵洋差不多，一方面渴望了解更多，另一方面又疑神疑鬼，害怕被人騙，蛟龍一族不都這德行么？
至于救它脫困……就算我們有能力，也絕不會去救它的，這古龍應(yīng)該明白才對。
果然，那蛟龍聞言臉色驟變數(shù)次，才突然像是沒了力氣似的，緩緩說道：
“我想知道的消息，你們可沒辦法提供�！�
“前輩還沒提問，怎么曉得我們沒法提供？”羅衍笑瞇瞇地說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蛟龍?jiān)俅卫湫ζ饋�，“如今外頭的世界，已經(jīng)是人族獨(dú)霸天下，其余妖族都撤去東皇界了，對不對？”
“我想知道的，無非也就是蛟龍一族的情況罷了。而東皇界和你們有天塹永隔，你們又不是妖族，如何能知曉我想要的情報(bào)？”
羅衍聞言沉默片刻，心想你若是問別人，估計(jì)確實(shí)是一問三不知，但你找我可就找對人了。
這修真界里，還有比我更懂蛟龍一族的人嗎？
只是畢竟石琉璃就在身邊，因此羅衍也并未明說，而是傳音入密道：
“不知前輩在這里待了多久？對蛟龍一族了解多少？不然，我卻是不曉得該從何說起啊�！�
“和玄龜結(jié)盟成為玄武一族，稱霸中州，前輩知道嗎？統(tǒng)一東皇界并建立蛟龍皇朝，前輩知道嗎？應(yīng)龍皇帝的遠(yuǎn)征敗北和帝國皇族的崩塌，前輩知道嗎？北溟梵洋的孤城和蛟龍遺民的絕唱，前輩知道嗎？”
隨著羅衍按照時間線說下去，那蛟龍的神色頓時變得極為精彩，仿佛精羅初次聽聞羅馬的崛起和衰落，先是激動，再是狂喜，再是憤怒，最后則是久久難以言喻的悲傷。
“你……”那蛟龍剛一開口，又注意到對方是傳聲入密的，擺明了不想讓旁邊的女伴聽見，便故作不屑地道，“算了，看你們是人族，想來也不可能了解我們蛟龍一族的秘辛，還是說說修真界的局勢變化吧�！�
石琉璃本來見它表情變化太快如變臉，已經(jīng)生起了些許疑心，但見這老龍又要聽什么天下局勢，也只能暫時按下疑惑，詳細(xì)地跟他解釋起來。
蛟龍只是嗯嗯點(diǎn)頭，表示自己在聽，實(shí)際上根本不關(guān)心什么昆侖蜀山蓬萊，只是傳音入密催促羅衍道：
“你知道些什么，且細(xì)細(xì)說來。”
“這消息可不能白給�！绷_衍笑瞇瞇地說道，“我說完四分之一，前輩你就得賜下龍血丹；”
“說完二分之一，你就得傳下煉化之法。說完四分之三，你就得說清這煉化過程中的風(fēng)險(xiǎn)和關(guān)鍵點(diǎn)。”
“等我娘子原地服藥，徹底煉化完藥力之后，我才會將最后這四分之一告訴前輩。”
“你！”蛟龍氣得差點(diǎn)吐血。
別的不提，就沖對方將蛟龍一族沒落之后的情況，放在最后才來講解，還特意點(diǎn)明要等石琉璃徹底煉化完藥力之后，可以說是精準(zhǔn)抓住了這條蛟龍的命脈。
什么過去的輝煌，都可以不提，關(guān)鍵是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好！”那蛟龍不假思索，答應(yīng)下來，“你先從和玄龜聯(lián)盟開始說起！”
于是，在石琉璃講述正魔雙方的理念分歧時，羅衍便也開始說起初入東皇界，蛟龍一族和玄龜一族抵達(dá)北海，隨后互相結(jié)盟，約定共分北州的事情。
說到“后來蛟龍日漸強(qiáng)盛，便對昔日共分北州之事隱約不滿。須知臥榻之上，豈容他人鼾睡？便將目光放到了天下的中心，中州！”
然后便沉默不言。
那蛟龍正聽到入迷處，突然斷章，哪里肯罷休，氣得立刻將嘴一吐，便吐出一滴蛟龍精血來，吼道：
“拿去，快點(diǎn)繼續(xù)！”
第二十二章 羅衍說史
說實(shí)話，羅衍感覺蛟龍一族的性格都有些別扭。
一方面有著羽族類似的排外性格，對外界的一切都很警惕；另一方面，一旦被人拿捏住七寸以后，又會立刻放棄投降，比誰都快。
面對蛟龍連聲“下面呢？下面呢？”的催促，羅衍完全不予理會，只是將那滴精血裝好，然后皺眉說道：
“不是說龍血丹嗎？怎么變成龍血了？我娘子給你說了那么多修真界的秘辛，你就給我們這個？”
誰想聽什么修真界秘辛啊！我要聽的是蛟龍一族在我被困以后的歷史��！
蛟龍心中怒吼起來，嘴上卻不屑一顧地道：
“我的血就是龍血丹，你們既然是為此而來，難道連這個都不知道？”
“這血……不能直接吞服吧？”石琉璃緩緩問道。
“若是不怕死，就可以直接吃下去�！彬札埍阕I笑說道。
“好了�！绷_衍便打斷他道，“要繼續(xù)給你說這些秘辛，你才愿意交出煉化之法是吧？”
那就說唄。
羅衍便繼續(xù)說到“蛟龍一族將北州丟給玄龜，前往中州，歷經(jīng)無數(shù)艱辛終于征服角族，帝都神龍塔平地而起，標(biāo)志著霸業(yè)初步奠基”，只見那蛟龍似乎并無多少喜悅之情，反而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
又說到“蛟龍一族憑借中州的地利優(yōu)勢，以及和北州玄龜一族的聯(lián)合，征討四方無往不利，最后終于建立蛟龍皇朝”的時候，那蛟龍冷哼了聲，在傳音入密里不屑說道：
“不過走運(yùn)了而已。若沒有和玄龜一族的聯(lián)盟，豈能如此輕易就征服其他三州？而且叫我看來，也不能算是征服，只是人家見你兩州聯(lián)合，其勢太大，不想跟你硬拼而已。”
“前輩高見�！绷_衍不動聲色地恭維了句，心里暗暗有所猜測。
這蛟龍……看來在被困于此之前，和族內(nèi)的關(guān)系非常不好��？
“你也不用猜來猜去�！彬札埍憷淅湔f道，“我是族內(nèi)主修血傀一派的，和他們?nèi)饪慌刹⒉缓湍馈！?br />
“在我被困于此之后，血傀一派大概率已經(jīng)沒落。聽到他們?nèi)饪蓭ьI(lǐng)蛟龍一族走復(fù)興，我很不爽，不正常嗎？”
原來還是道統(tǒng)之爭……羅衍心中啞然失笑。
道統(tǒng)之爭有多么酷烈，看看蜀山就知道了。其中的吊詭之處在于，雙方都覺得自己的流派是為了組織好，覺得對方的流派是在危害組織，因此要不惜一切代價將對方斗倒。
要想終結(jié)道統(tǒng)之爭，只能等其中一方的實(shí)力碾壓對面，逼著對方不得不低頭才行。
如今看來，這只蛟龍似乎便是因?yàn)樵诘澜y(tǒng)之爭里敗北，最后才淪落到這個境地的。
再聯(lián)想到施瑤交給自己的各種法術(shù)里，似乎并沒有任何針對血液進(jìn)行操縱的法術(shù)，羅衍便大概可以篤定這點(diǎn)。
說完了神龍塔和萬妖之都的建立，羅衍便又恰到好處地停下不言，只是意味深長地看著蛟龍。
那蛟龍憋屈得很，一方面被人拿捏的感覺很不爽，另一方面卻又實(shí)在想知道蛟龍一族后來是如何沒落的……
這里便能體現(xiàn)出羅衍的陰險(xiǎn)之處。若他先前不提蛟龍由盛轉(zhuǎn)衰，聽到這里打住倒也無妨。
但如今，已經(jīng)知道蛟龍一族最后不行了，偏生還全族淪落至斯的仇敵還不知道是誰，生性記仇的蛟龍如何肯罷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