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在鏡花水月的幻術(shù)暗示下，安知素也不可能聯(lián)想到兩人是同一個。
她只是覺得，這兩人似乎存在著某種隱秘的聯(lián)系……但偏偏現(xiàn)有的線索太少，以至于她根本毫無頭緒。
如今得知秋長天已經(jīng)結(jié)丹，還是世間罕見的一品金丹后，她也終于心中釋然了一部分。
無論是什么關(guān)系，至少以秋長天如今的名氣和地位，不可能圖謀凌師弟身上的任何東西。
來到山下坊市里的酒家，眾人在壚里點了桌，于兩邊的長椅上坐下。
“凌師弟已經(jīng)一百五十年修為了啊�！绷�?jǐn)嗌诫S意笑道，“我和段師弟也差不多�！�
“等結(jié)丹之后，便要問心。”
“安師姐，凌師弟，你們有什么打算呢？”
凌云破有些茫然，便轉(zhuǎn)頭看向安師姐。
結(jié)果安知素非常淡定地拿起酒壺，給自己的酒盅里倒酒。
凌云破：……
不是吧！師姐你也不知道�。�
于是林?jǐn)嗌揭猜冻鰝�“我就知道”的無奈神情來，和凌云破解釋說道：
“我們蜀山劍仙，和其他門派不同，修道路上有一道‘問心’的門檻�！�
“所謂‘問心’，便是確認(rèn)自己究竟為何而出劍。”
“劍仙修道以強，性情往往偏執(zhí)純粹，導(dǎo)致更容易被心魔入侵，亦或是自己走火入魔�！�
“問心以后，意志就會更加堅韌，對劍術(shù)修行和戰(zhàn)斗都有莫大好處�！�
“至于問心的流派，忘情流、絕情流、問情流等，你也早就知道，我就不多說了�！�
聽林?jǐn)嗌竭@么一介紹，凌云破忽然想起瘋劍仙來——那位師叔就是因為被心魔入侵，才變成后來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自己這凌云破的人設(shè)模板，可沒有免疫心魔的道心通明天賦，看來這問心確實也得去走一遭。
至于選什么……當(dāng)然是問情流了，不然還能選什么？
所謂問情流，就是為了保護所愛的人而出劍。
比如安師姐，徐師妹，石大小姐，姜魔女，小狐貍……為了保護她們，為了拯救這個世界，自己必須尋求到補天之石，為此修道，為此出劍，為此不惜一切代價，這難道不是最偉大的問情流嗎？
這不比六親不認(rèn)的絕情流，自欺欺人的忘情流要好上千百倍？
“不是說，要結(jié)丹以后再問心么？”凌云破低聲問道。
“只是慣例，并非嚴(yán)格限制�！倍畏趾；卮鹫f道，“近期正魔相爭越發(fā)激烈，若是能提早問心，也算是多幾分自保的把握。”
“原來如此。”凌云破點了點頭。
至于選擇什么流派，不用問他也能猜到，林?jǐn)嗌胶投畏趾６际峭榱�，自己和安師姐則是問情流。
“師姐，我們也去提前問心如何？”
“也行吧�！卑仓氐皖^喝酒，掩飾臉上羞意。
“這太好了�！绷�?jǐn)嗌奖闩e起酒杯，笑道，“若要問心，便要去祖師殿后方的問心洞�！�
“問心洞有執(zhí)事看守，素來不許未結(jié)丹的修士進入，但若是有安師姐和凌師弟加入，我們便可以此對執(zhí)事施壓，叫他放我們進去�！�
“看守問心洞的執(zhí)事是誰？”安知素突然問道。
“按照輪班，本月應(yīng)是峨眉一系的范師兄。”段分海也笑著說道，“就是以前被你暴打過，后來看見你就掉頭跑路的那個范文景�！�
凌云破：……
難怪要邀請我和師姐一起去，原來是想借我安師姐的兇名，扯這張虎皮！
只是自己結(jié)丹在即，還要故意拖上一段時間，現(xiàn)在去將問心做掉，倒也省得后續(xù)再跑一遍了。
既然要去問心，那帶上林?jǐn)嗌蕉畏趾扇�，倒是可以順勢賣個人情給他們。
思慮周定，凌云破便爽快地答應(yīng)下來。
四人直接御劍而起，迅速朝峨眉金頂方向飛去。
繞過祖師殿，在林?jǐn)嗌降膸ьI(lǐng)下緩緩降去，便看見后方的小丘旁邊，有流水潺潺，茂樹繁花，景色十分精致可愛，卻無喧囂的鳥啼蟲鳴，幽靜怡人。
凌云破心想自己也不是沒來過峨眉，這地方倒是第一次見，有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
轉(zhuǎn)過山路，便看見一個幽深洞口，半隱沒在層層疊疊的藤蔓之后。
旁邊的巖壁上，刻著“問心”兩個大字。
負(fù)責(zé)看守問心洞的蜀山劍仙，正坐在旁邊的大石之上，百無聊賴地翻動著手里的經(jīng)卷。
見林?jǐn)嗌接謳诉^來，他便不耐煩地跳下大石，驅(qū)趕說道：
“怎么又是你？林師弟，都說了問心洞要結(jié)丹后才能進，休要讓我難做！”
“范師兄，還請通融一下。”林?jǐn)嗌叫χf道，“我聽說趙師兄也是結(jié)丹前就提前問心了。”
“哪有的事！”那范師兄立刻瞪起眼睛，語氣蠻橫，絲毫不肯賣林?jǐn)嗌降馁~，“別聽那些人瞎說，結(jié)丹修士才能入內(nèi)，這是派里訂下的規(guī)矩！讓刑堂那邊的真人聽到了，別說我，你們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話音未落，安知素已經(jīng)推開林?jǐn)嗌�，走上前來，呵斥道�?br />
“讓開！”
范師兄還想說些什么，結(jié)果一看是割草劍仙，整個人頓時明顯抖了一下，隨后才忙不迭叫道：
“哎呀！我有一爐丹藥忘了關(guān)火！得趕緊回去關(guān)了再來……”
他連滾帶爬地逃出幾步，然后飛快御劍而起，直接就溜到?jīng)]影了。
凌云破：……
林?jǐn)嗌剑骸?br />
段分海：……
果然，帶安知素來這里，著實是最正確的選擇。
“這里頭便是問心洞了。”林?jǐn)嗌浇榻B說道，“只要進去，便可入幻境問心�！�
說到這里，他又頓了一下，然后說道：
“據(jù)說在遠(yuǎn)古時期，主修問情流的修士道侶，會共同進入幻境問心，成功率比單獨進去要高些�！�
“既然如此，師姐，我們走吧�！绷柙破菩念I(lǐng)神會，立刻將安知素的手牽起，拉著她走了進去。
看著兩人牽手步入問心洞中，段分海忍不住嘖嘖起來：
“老林，你說這兩人要是都修成了問情流，消息傳出去，不得轟動整個蜀山？”
“你不說，我不說，哪有那么容易傳出去？”林?jǐn)嗌綋u了搖頭。
“就算不說，后續(xù)大家慢慢也能猜出來吧�！倍畏趾@氣說道，“昔日的七殺真人蘇漸，對外也是宣稱修的忘情流，結(jié)果呢？”
他的目光惆悵起來，幽幽說道：
“有些事情，終歸是瞞不過去的啊�！�
第二十二章 問情流都是毒瘤
凌云破和安知素雙手相牽，十指相扣，在洞窟中小心前行。
洞中空氣并無沉悶之感，反而有些濕漉漉的水汽，似乎不遠(yuǎn)處有水流存在。
安師姐咬著下唇，臉上少見地有些小女兒神態(tài)，和她先前在洞口處訓(xùn)斥范師兄的冷厲表情截然不同。
她倒不是不習(xí)慣和師弟牽手，但在林?jǐn)嗌�、段分海兩人面前十指相扣，仿佛被�?dāng)眾宣示主權(quán)，著實是讓她的臉皮有點承受不住。
只是因為護短性格，又覺得不能打擊師弟，否則他不跟自己好了，那怎么辦？
因此，安師姐索性便將目光垂下，只看石地，不看師弟，裝作沒事人的樣子，任由凌云破拉著她往前。
“注意，要踏入幻境了。”昆侖鏡突然說道。
凌云破精神一振，連偷偷撓師姐掌心的小動作都為之一頓，只是仔細(xì)望向前方。
走了半天，周圍仍然沒有任何異樣，直到前面通道漸漸寬敞起來。
兩人步入房間，居然是青螺峰深處的密室。
密室之中，長眉仙人默然佇立，背對兩人，幽幽說道：
“問情，問情？蘇漸，你為了一個凡人，竟然連大道都能放棄？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而凌云破和安知素這邊，霎時感覺全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因為長眉仙人的身上，已經(jīng)散發(fā)出了極其濃烈的，幾乎要將兩人裹住溺死的粘稠殺意。
安知素一個箭步，將凌云破攔在身后，飛煙、寒冽雙劍急速掣出，攔于身前。
凌云破一個激靈，連忙拉住安師姐的手臂，心里再次問昆侖鏡道：
“阿鏡！這仙人真的是幻境嗎？不會是什么早有預(yù)謀的陷阱吧！”
昆侖鏡沒有回答，只剩下長久的沉默。
凌云破咬了咬牙，心想那破鏡應(yīng)該不會騙自己才對。
否則自己若是死了，誰來幫它救世補天呢？
只見長眉仙人默默彈指，兩儀微塵劍從他袖中探出。
他將銀白色的劍柄握在手中，仿佛儒者執(zhí)筆，緩緩轉(zhuǎn)身。
“昔日他為了所謂的妻子，能在凡間滯留幾十年，將自身修行完全荒廢。”長眉仙人清矍瘦削的臉對著兩人，面色無悲無喜，聲音空洞寒冷，“又能為了所謂的女兒，身中重重埋伏卻死戰(zhàn)不退，連自身性命都不吝惜�！�
“仿佛宗門的栽培、師長的提攜，在他眼里是隨時都能舍棄的、完全不值一提的事物。”
“修道之路，本就是一條崎嶇兇險之路。紅塵凡心，只會拖累修道者的修行，若蜀山人人都像蘇漸這般本末倒置，將一己私情置于道途修行之上，如今焉知能有幾人成嬰，幾人結(jié)丹？”
“問情流，便是蜀山修行者的毒瘤，是早就應(yīng)該被抹除掉的錯誤�！�
“蘇漸是我的徒弟，我不會讓他繼續(xù)誤入歧途。你們是他的女兒和徒弟，若是愿意就此立誓改邪歸正，我便認(rèn)你們這兩個徒孫。”
“如果不呢？”安知素顫聲問道，長眉仙人給她的壓力實在太大，以至于她連呼吸都仿佛困難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