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色的金魚游過眼前,曼妙的尾鰭揭開女孩的身影,雅南先是一楞,很快抬起頭,迎來一陣輕快的腳步。
“女士……”少年有一瞬間似乎是想微笑,但很快他斂下神情,小心翼翼地探問:“妳是來懲罰我的嗎?”。
蒔蘿不打算廢話:“是的。”。
雅南溫順得像只羔羊,一點意外或反抗的意圖都沒有。他垂下腦袋,脖頸露出一截脆弱的白,準備好接受任何鞭叱,就像曾經的無數(shù)次。
“為我唱首歌吧。”
雅南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哈?”
蒔蘿記得這是少年的愿望之一;希望有人能聽他唱歌,其實雅南最大的愿望就是守護他的女神能做他的觀眾,用自己的贊歌榮耀女神,所以四舍五入,蒔蘿決定今天就來實現(xiàn)他的愿望。
她安撫一笑:“因為之前都沒聽仔細,我想做你的觀眾,聽你唱一首歌,完整的歌!
這對樂僮來說是多么大的榮耀。雅南有那么一秒似乎是想點頭,但很快他用力搖搖頭,像是想甩開這種踰矩的念頭。
“不行,這是不被允許的,樂僮的歌聲不值錢,這里有很多優(yōu)秀的歌手隨時為妳待命!
蒔蘿理解他的害怕,歌手對自己的歌曲都極為寶貝,他未經允許私下學習歌謠的事若是讓旁人知道,半路被丟下船都是有可能的事。
于是女孩一臉輕松,眼睛看著深藍色的金魚游了過去,似是不經意道: “大人不會反對的,我就是想聽聽年輕的英雄加貝爾是如何在眾女神前發(fā)下宏愿,發(fā)誓斬除世間所有魔物和邪惡!
流浪王子未公開的新劇除了參演者,不應該有任何外人知道,除非…….
他隔著琉璃的光看她,水波無聲蕩開,幾只藍金魚在眼前迅速流竄逃逸,艷得發(fā)紫的尾鰭晃動著細致的微光。
蒔蘿不由得楞神。少年是真的生得過分,皮膚太白,唇又太紅,一雙眼睛卻是灰蒙蒙的藍,宛如暴風雨中心的空洞,哪怕在灰暗的房間依然能攝人心神。
美貌、蒼白,又孤獨,會是他嗎?
女神忍不住屏息,眼睛仔細摸索著他的一舉一動,從鼓動的喉結、起伏的胸膛,再到皮膚下可能流動的血液。
雅南開口,不再是拒絕,而是轉了話題:
“派屈克大人才是飾演成年英雄的加貝爾,年輕的加貝爾莽撞輕浮,只有一首歌而已!
“所以想必你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吧?”
蒔蘿沒有失望。
當雅南開口,她有一瞬間以為是琉璃水箱在鳴動。
絢麗的金魚和泡泡彷佛在眼前炸開,那是清澈細致、無與倫比的美妙之音,蒔蘿的腦袋有一剎那無法想起任何東西,她猛地用力吸氣,試圖回神。
她聽過豐饒的號角和狼嚎的詛咒,相隔著天堂與地獄,但雅南的聲音卻完全有別兩者,不激烈也不低沉,是在天地間飄揚的羽毛、又是簌簌落下的雨滴,不是詛咒也非祝福,不參任何意圖,只是純粹無瑕的回音。
難以相信,這個憂郁自卑的孩子,竟有著如此開朗的美音。
隨著雅南的詠唱,蒔蘿不由得閉上眼,有一瞬間,她彷佛看到那個金發(fā)碧眼的英雄,他帶著女神的祝福和自信的微笑走過日出和星夜,最后直直朝自己走來。
穆夏…….
就連月精靈也不由得迷醉道:【海妖,他有海妖的血統(tǒng)!
海妖和人類可以生孩子?
雅南到底是人還是精靈?
各種雜七雜八的念頭一擁而上,蒔蘿只想了一秒,最后舒緩一口氣。
管他什么海妖海怪的血統(tǒng),不是吸血鬼就好了,這樣非凡動人的生命不該永遠停滯在永夜。
收藏家沒有辜負蒔蘿的期待,他給雅南安排的角色并非要角,卻有足夠的重量。少年英雄的歌詞結束啟程前的黎明時刻,叫人意猶未盡,忍不住期待見證英雄的成長和旅程。
雅南結束最后一個音符,他在水箱后面抬起頭,繽紛的金魚在兩人之間游走,他似乎是在看魚,又像是穿過清透的琉璃看向黑發(fā)少女。
“我出生貧賤,我注定不凡!毖拍陷p聲重復著加貝爾的臺詞。
他喃喃自語:“太狂妄了,神怎么會祝福這樣的人呢?”
蒔蘿眨眨眼,她看著男孩,忍不住笑了:“正是這樣的加貝爾才是被神憐愛之人。以后會有無數(shù)人呼喚加貝爾的名字,無數(shù)人愛加貝爾!
也會有無數(shù)觀眾呼喚雅南的名字,無數(shù)人愛著雅南。
少女輕吸一口氣,放在身后的手悄悄一晃。
“謝謝你的歌,這是我給你的報酬!
一株清麗迫人的白茶花在少年眼前綻放,雅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花獻予詩人,所以海妖號總是滿載玫瑰,峻麗河的觀眾習慣用鮮花和葉冠來榮耀詩人,是認可,也是最大的榮耀。
“抱歉,我沒有玫瑰,這是你收到的第一朵花,雖然以后還會有無數(shù)朵,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保存這一朵花!
想到房間里的白玫瑰,蒔蘿差點咬了舌頭,幸好雅南沒有查覺到不對。
他還沉浸在收到第一朵花的震驚。在蒔蘿看來,馥郁純凈的白茶花也正好顯出少年的美好。白茶花的祝福送給她的第一位人類信徒,她希望自己離開后,少年能夢想成真,永遠喜樂。
她這么想,抬頭就看到雅南的笑容。
灰藍的眼睛亮得燦爛,所有憂郁和陰霾在這一刻如海潮消退,原來他也有酒窩,甚至比佛朗更甜美深邃。
這是女神第一次看到少年的笑容,雅南就像收到圣誕禮物的孩子,壓抑不住快樂和喜愛。
-
【妳對他也太好了吧?】。
從底艙走出來,月精靈忍不住別扭。不是它小心眼,那些小女巫和孩童理所當然應被保護和祝福,某頭小狼狡詐難纏也就算了,但一個人類信徒怎么也值得蒔蘿這般呵護?
當蒔蘿從陰暗的底層走出來時,晨曦的光已經隨著退潮的河水升起,朝陽璀璨的視線叫少女不由得瞇起眼睛。
“我相信,他值得的!鄙P蘿理直氣壯:“雅南未來可是我的信使和詩人,還有海妖的血統(tǒng),有誰比他更適合將我編織的神話傳唱整個峻麗河!”
嘖嘖。月桂還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忙了一夜,蒔蘿打算回去船艙吸鵝補血,順便準備收拾收拾在下一個港口跑路,最好是在到達圣城伊林前下船。
想到遠在薩夏的穆夏,蒔蘿忍不住微笑。她不常想念對方,因為她深知那頭機靈的小狼會一路嗅著氣味找來,他如此聰明,定能從那些傳說和神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蹤跡。
《英雄加貝爾》就當是自己對他的回禮吧。蒔蘿一想象穆夏到時發(fā)現(xiàn)的反應,心里就有一種惡作劇成功的竊喜,誰叫對方老是給自己出其不意的“驚喜”。
她一邊想著,一邊伸手打開艙門,突然一個樂僮急急忙忙叫住她。
“女士!救命!”
樂僮蒼白著一張臉,難掩驚恐,結結巴巴好半天都說不出話。蒔蘿不得不邀請他先進屋喘一喘。
大白鵝在窗臺曬著太陽,根根羽毛白得發(fā)光,干燥輕盈的空氣讓受到驚嚇的樂僮微微冷靜下來,他看向蒔蘿,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顫顫吐出一句:
“佛朗大人死了!
蒔蘿沒有回他,她的視線停在白鵝,不,應該是它身旁。
一片片、宛如潔白的雪花、輕盈的鵝絨。
一大束白玫瑰在陽光下散發(fā)著冰冷的氣息,凍結住她所有感知。
作者有話說:
小狼察覺到危機,在趕來的路上了!
ps:誰是吸血鬼,大家可以參考第一個副本的人狼村,這一題也有陷阱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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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血瘟女神
◎他全身血液都沒了。◎
再一次看到死人, 蒔蘿還是有一種世界被抽空的不真實感。
佛朗嘴甜機靈,人緣極好,此時房間擠滿了人, 啜泣聲不斷。
“天哪,紅酒灣的姑娘們都要哭死了…….”。
“該死的, 佛朗你醒醒啊, 你還欠好幾首歌沒唱。 。
“別說了……我們準備哀歌吧!。
人們圍著死者哀悼, 就連一直臥病在床的游船之主也難得離開艙房。
老詩人看著比自己年輕的詩人就這樣無聲無息沒了,不禁生出兔死狐悲的悲傷,哭得直抽泣,好半會都喘不過氣了,需要幾個樂僮攙扶。
他一看到蒔蘿,水汪汪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
“女士, 妳是這方面的行家, 妳來看看怎么好好一個人一晚上就沒了!”
蒔蘿順理成章來走入人群,那個昨晚還自吹自壘的佛朗正安靜地躺在床上,他似乎還在睡覺, 標志性的酒窩僵硬在最甜美的一刻──他是帶著微笑死去的, 看上去一點痛苦也沒有。
少女抬起頭,認認真真掃過房內每個人,但內艙沒有窗戶, 視線太灰暗, 只能聽到起起伏伏的啜泣和嘆息。
服侍佛朗的樂僮哭著說:“大人昨晚要了一杯酒就睡了,我今早想叫他,卻怎么叫都叫不起來!”
蒔蘿低下身檢查佛朗的身體, 他頭上的紗布還沒拆, 妝容鮮麗依舊, 身上也還是絲綢戲服,掛著綴珠的披肩,顯然他一回房連梳洗的時間也沒有,就直接迎來了死亡。
她又細細掃過對方的喉嚨,意外的是完全沒有任何傷口。蒔蘿盯著對方平靜的臉孔,有些不確定他是否真的死于吸血鬼之手,總不能現(xiàn)場表演解剖吧?
她努力回想現(xiàn)代的醫(yī)學知識,盯著蒼白的尸體,突然想到什么。
“幫我把他的衣服脫下來。”
她對樂僮吩咐,但看到對方立刻要先脫褲子,趕忙阻止:“上衣就好了!
蒔蘿檢查盯著佛朗的面容到手臂、背部……
少女心微微一沉。
混賬,竟然真的在她眼皮下殺人………
蒔蘿讓樂僮把衣服套回去。她可以確定佛朗是死于吸血鬼之手了,但問題是傷口在哪里?
吸血鬼要吸血,在不破壞身體的情況下就只有動脈最好入口,所以吸血鬼專咬脖子可不是什么浪漫,而是飲料開口大動脈就長在那里。
蒔蘿幾乎快扒光佛朗了,也沒看到任何可疑的咬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