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章:復原
這一頓飯果然是吃的味同嚼蠟,連親手種出來彩色蘿卜的風青依都難以下咽的抓了抓腦袋,尷尬的想把盤子端走讓大家別勉強,風冥笑咯咯的按住她的手,瞄了一眼云瀟推脫道:“是她做的難吃,和你沒關系!
云瀟翻著白眼瞪著護短的風冥,哼唧了兩聲懶得貧嘴:“你們愛吃不吃,反正我一會就回山上去,你們喜歡吃什么以后自己做去,哼。”
“回山?你要回師門去嗎?”蕭千夜好不容易抓到機會能和她說上話,云瀟倒是頗為淡定的扭頭看著他,邊往嘴里塞東西,邊嘟囔著說道,“嗯,師兄說明天開始就是今年的弟子試煉大會,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說是讓我也過去指點指點新入門的弟子呢!我在昆侖山那么多年只參加過一次,還沒好好表現(xiàn)就暈過去不省人事了,這次我可要好好看看!
“那我陪你回去……”他趕緊硬著頭皮靠了過去,云瀟眨眨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擺手笑道,“師兄就算了吧,這幅神裂之術的模樣若是沒有無言谷的神力支持很容易就會渙散的,反正你身體上的傷還沒有好,大人也不想還給你,回去更不能陪弟子動刀動槍的試煉,還是留在這里好好休息吧,放心放心,我會連著你的份一起好好教導他們的。”
她玩笑的時候也經(jīng)常這么稱呼他,但今天這聲“師兄”喊得他心底一片哀戚,聽著像是在關心他的傷勢,語調(diào)又平淡如水不摻雜絲毫的感情,頓時氣氛就尷尬了起來,帝仲夾著一塊彩色蘿卜漫不經(jīng)心的嚼著,只覺得心里的酸澀比口中的更甚,過了一會,像是做了什么決定,他放下筷子認真的望向了兩人,忽然開口:“就讓他陪你回去吧,正好我也有些私事要處理,這具身體全是重創(chuàng),負擔太重,我不要了!
幾人奇怪的望著帝仲,都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云瀟的手指還是在不經(jīng)意間劇烈的顫栗了一剎,然后才掩飾過去。
他其實看到了她臉上一閃而逝的情緒,他在如實坦白的那一刻其實就已經(jīng)做好了會徹底激怒她的準備,萬萬沒想到這次的事情過后,她沒有歇斯底里的哭鬧更沒有一言不發(fā)的冷戰(zhàn),而是表現(xiàn)以一種出乎預料的平淡,但越是如此,他的內(nèi)心就越煎熬難耐,他真的寧可云瀟再一次提劍殺他,也不愿意繼續(xù)這么下去。
但是現(xiàn)在他一想起兩位同修查到的線索心里就充滿了不安,于是起身走向蕭千夜,笑道:“與其讓他繼續(xù)和我這么冷戰(zhàn)下去,不如離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話音剛落他已經(jīng)伸手直接抓住了神裂之術的殘體,手指微微用力扣入了肩膀,之后兩人同時如雕塑般一動不動。
失去信任之后,蕭千夜是在察覺到帝仲氣息的剎那間就從掌心的間隙里緊握住了瀝空劍,劍靈被古塵精準的格擋,隨后耳畔傳來的是沒有任何起伏的陳述,帝仲的臉忽然出現(xiàn)在正前方,是神裂之術的殘影:“不要讓她離開你的視線,無論聽到什么動靜,都不要離開師門!
未等他思考清楚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虛無的手臂隱隱有了血肉的感覺,緊隨而至的就是胸膛的劇痛讓他一口淤血涌上喉間,帝仲冷眼看著他,還是順手攙扶了一把讓他坐在了石凳上,周圍仿佛是有什么特殊的神力游走其中,讓無言谷突兀的掀起了一抹微風,也讓風冥眉峰緊蹙,不動聲色的和身邊瑯江互換了一眼神色。
“這塊白玦玉環(huán)你帶在身上,應該能暫時緩和身體的傷勢。”帝仲還是輕聲細語的說著話,和不久前還差點對他痛下殺手的那個人判若兩人,但他卻不敢再有絲毫松懈,甚至在那塊白玉遞到眼前的同時反感的推開了那只手,帝仲冷哼一聲,也不強求直接扔到了他身上,繼續(xù)說道,“你不想要可以把它放回湖心的神像上,就幾步路,自己走過去!
蕭千夜的臉微微抽動了一下,那種一朝塌陷的信賴變成戒備之后,他眼中的帝仲比敵人更讓人心寒,冷漠的問道:“你又耍什么花招?”
“我從來沒有對你耍過花招!钡壑俜瘩g著他的話,望了一眼感知干擾的術法外還在發(fā)呆的云瀟,雖然神情上有微微一滯,很快又露出了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嘴角輕輕一挑,“我雖對她隱瞞,但確實是光明正大贏了你才奪下了控制權,現(xiàn)在還給你,無無非是因為這具身體的負擔太重,已經(jīng)無法支撐我去做完想做的事情罷了,記住我剛才和你說的話,此番回去無論聽到什么動靜,你們都不要離開師門!
“你要去昆吾山?”蕭千夜反應過來,心里也是冷冷一笑,帝仲不耐煩的點了點頭,沉思道,“天獄逃犯,你該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吧?可比你當初區(qū)區(qū)一個飛垣的全境通緝犯嚴重多了!
他下意識的緊捏手心,不知為何鬼使神差的補充了一句:“瀟兒火種中混合的黑龍之血終究是個隱患,既然有了線索,無論如何都有嘗試的價值,若能幫她消除那滴血,她就不必一直忍受著痛苦!
被這句話激起了憤怒,蕭千夜的眼里驀然騰起殺意,仿佛冰冷的刀刃刺開了內(nèi)心,釋放出了深埋的憤怒,低聲咬牙:“你對她做了那么過分的事情,現(xiàn)在又想著彌補嗎?昆吾山我自己會去,不勞你費心!
帝仲的臉色稍稍一沉,眼前恍惚閃爍著云瀟兩度聚火為劍反抗他的畫面,雖有一剎的心如刀絞,還是漫不經(jīng)心的狡辯回道:“彌補什么?是她欠了我一份感情,我只是想拿回來而已,我不欠她,至于你,你為什么一直反抗也沒辦法贏我?就是因為這具身體負擔太重已是累贅,你現(xiàn)在去昆吾山能做什么?你連西王母的神力結(jié)界都破除不了!
“你……”怒不知從何而起,讓他下意識再一次握緊了手里的劍靈,好在身體爛泥般動彈不得,他只是稍稍抬了抬手指又無力的松弛下去。
心中的殺意無法按捺,身體卻無法給出任何的回應,帝仲把他的動作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你要是繼續(xù)把自己搞的一團糟,不用等凝時之術的力量耗盡就會出現(xiàn)問題,哼,先管好自己再去考慮飛垣吧,你死了對他們有什么影響嗎?你死了只有一個人會傷心……”
他停了下來,干擾感知力的法術遮掩住了他的表情,但蕭千夜能感覺得到他此刻內(nèi)心的哀傷,過了一會才無聲嘆了口氣,平靜無瀾的說道:“或許她也不會再傷心了!
這句話讓蕭千夜怒火中燒的臉上露出難掩的失落,是的……這一次的云瀟沒有吵鬧,沒有對他發(fā)脾氣,更沒有故意不理他,可他清楚的感覺到了距離,無論怎么靠近,她的身影都越來越遠。
不等他回神,帝仲斂去了眼中復雜的眸光,一字一頓毫無波瀾的說道:“我們之間特殊的關系也就到此為止了,無論我僅存的意識什么時候消失,我都不會再回你身邊來了,我也不在乎你到底是如何看我,但是我現(xiàn)在說的每一個字你都必須記住,她是你一次也沒有保護好的人,我給你最后的機會保護她,不要讓她離開師門,剩下的事情我會處理!
在沉默了片刻后,蕭千夜的眼光才略有緩和,心里不知怎么泛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惆悵,帝仲也沒有再解釋,散去周圍無形的術法之力。
短短的數(shù)秒時間在風冥看來是如此的漫長,讓他情不自禁捏了一手粘稠的冷汗,直到對面那具身體再次睜開眼睛,蕭千夜的臉龐一瞬間就慘白了下去,想張口,喉嚨似乎被一只手硬生生撕裂,整個人都在莫名其妙的痙攣,被帝仲壓制精神的這兩個月,身體在一次又一次被摧殘,加上不久前被云瀟刺傷的兩劍,此刻如有烈火灼心之痛,讓他不得不握緊了那塊白玦玉環(huán),不動聲色的調(diào)息靜氣。
以往這種時候,云瀟肯定早就擔心的撲過來噓寒問暖了,可是現(xiàn)在她定定的看著,臉色平淡的有如清風寡霧。
恢復了……他驚訝的轉(zhuǎn)過臉,果然看到帝仲回到了曾經(jīng)的模樣,神色淡淡的對幾人笑了笑,嫌棄的道:“果然不是自己的東西就是難用,讓他回昆侖山好好養(yǎng)養(yǎng)吧!
他風輕云淡說話的同時,余光瞥見云瀟低下了頭,既沒有看他,也沒有看向蕭千夜,還是風冥尷尬的出來圓場,笑道:“也好,這幾天我都要被你們吵死了,趕緊收拾東西全部走吧!
云瀟似乎是動了一下眼眸,最終抿抿嘴微笑著點頭:“那好吧,等回去我和青丘師叔說一聲,讓他在鹿吾山騰個弟子房出來給你養(yǎng)傷。”
蕭千夜一動不動的看著她,脫口拒絕:“我可以住在論劍峰……”
“太遠了,不方便!痹茷t坐在那里,不知為何挺直了背脊,仿佛一顆正在承受著暴風雨的小樹,雖然枝葉都在搖搖欲墜的灑落下來,樹干卻堅定不移的豎立著,她的語調(diào)愈加平穩(wěn),有理有據(jù)的回道,“鹿吾山和論劍峰相隔甚遠,你身上有傷總不能每天跑過去看病,唐師姐最近不在,若是讓弟子專程御劍過來送藥更是費時費力,師叔那里不差你一間病房……”
“我不去鹿吾山!笔捛б勾驍嗨脑挘痤^慢慢地對上云瀟的視線,那雙眼睛明亮而有神韻,宛如昆侖山頂?shù)谝坏狸柟,穿透繚繞的云霧清澈的凝望下來,是她記憶里最為心動的光澤,看得她微微失神恍若隔世,又聽見耳畔傳來認真的重復,“我就住在論劍峰,不需要人照顧!
云瀟停頓了半晌,各種思緒一齊涌上心頭,與回憶重疊了起來,眼中依然是掠起了明亮的笑意,只是開口的語調(diào)仍是生疏:“好,都可以!
原本就窒息的氣氛一下子更加沉悶,那些細細碎碎的傷,勾勒出愈來愈清晰的輪廓,變成望不到盡頭的天塹鴻溝。
第八百九十一章:獨行
果然才吃完晚飯,云瀟就收拾東西準備回去了,風冥好笑的看著身體實在有幾分勉強的蕭千夜,仿佛是怕她會丟下自己,那個人一直緊張的站在門口等著,明明整個人都要散架了,還是死死抓著門框等著她,目光更是一刻不敢松懈的盯著她看,然而更好笑的是,云瀟連頭都沒抬,既不和他說話,也沒有看他,她本來就是空手來的,哪里有什么好整理的東西,就反復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兩人僵硬的對峙著。
風冥捂嘴偷笑,帝仲在的時候他還覺得三個人的關系屬實讓人后背發(fā)涼,這會就剩他們兩個,反倒又像是小兩口之間習以為常的鬧別捏,他輕咳一聲大步走過去打破了兩人之間略顯尷尬的氣氛,好心解圍道:“我送你們回去吧,免得你們兩個學藝不精的掌門弟子一會又半路從御劍術上摔下去,這會山上好多后生晚輩等著呢,可不能如此丟人現(xiàn)眼才是!
云瀟扭過頭看著一臉壞笑的蚩王,哼哼兩聲不屑一顧的回道:“我才不會摔下去呢,我自己就能飛上去!”
“也是哦……”風冥眨眨眼睛,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忽然又神秘兮兮的湊進一步,調(diào)侃道,“那你可得抱緊他,他全身都是散架的,肯定抓不住你!
云瀟冷著臉懶得回他,風冥倒是若無其事的踱著步,等到她收拾好東西走到谷口的時候,掌心的間隙蕩起奇妙的神力將兩人放入其中,他輕輕的一揮手,不知從哪里掀來一陣清風,卷著間隙朝山巔飛去,直到墨色的點從視野里徹底消失,風冥也在同時收斂了全部的笑容轉(zhuǎn)身看向身后的人,問道:“你真要去昆吾山?”
“嗯。”他平淡的接話,古塵緊握在手心,眼中隱隱浮現(xiàn)出難以捉摸的神色,“昆吾山距離昆侖一派很近,她小時候曾坐在棲枝鳥背上偷偷溜過去玩,若那里真的是被西王母以神力遮掩的咸池,又有神界守衛(wèi)‘希有’鎮(zhèn)守,那就是個定時炸彈,她以前是神鳥混血,屬于天火的氣息或許還不至于明顯到被察覺,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之前她身上黑焰爆發(fā)失控的那一刻,我曾感受過那個方向傳來響動,只怕是已經(jīng)驚動了……我不放心,必須過去看看到底什么情況!
風冥皺著眉,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妥,索性問道:“直接告訴她真相讓她自己遠離不好嗎?”
帝仲習慣性的轉(zhuǎn)著刀柄,臉上有一抹寵溺的微笑,眼中更是泛起了一絲他看不懂的溫柔:“我見過浮世嶼設宴之時火樹銀花的盛景,她在蒼木之下,是受人敬仰、愛戴的皇鳥,神鳥族苦戰(zhàn)五年才守住了浮世嶼的安寧,而她也是拼了命才從煌焰手下轉(zhuǎn)移了所有的族人,她夠資格做這個‘皇’,而不是重新淪為天獄的罪囚逃犯,所以這些陳年舊事,我并不打算讓她知曉!
他輕輕閉眼呼出一口氣,仿佛還能看到那一天的盛景,她手心的火焰沿著蒼木的枝干點起明媚的火,像一盞一盞璀璨的燈,浮世嶼的鳥兒在火樹銀花下飲酒高歌,振翅飛翔,鳳姬說笑著給她灌酒,輔翼在旁歡聲起哄,靈霜靠著她打鬧嬉戲,那樣的云瀟,是他此生再也沒有見過的自由、驕傲、無拘無束。
他絕不會讓遠古的刑罰,再次斷送她的未來。
“不想讓她有負擔嗎?”風冥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帝仲什么也沒說,只是幽幽嘆了口氣,不知為何,見到他這副模樣,反而是風冥發(fā)出了一聲冷嘲,以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眸盯著自己的好友罵道,“既然這么在乎她,又何必做出這種事情呢?我看她對你的態(tài)度,想回到從前是不可能了吧……你親手把自己從她最尊敬的人,變成了最生疏的人!
“沒什么不好!钡壑俚椭^,不知是逞強還是真心,咬了一下唇才回道,“她這樣我才能死心!
“那就干脆別管她了!憋L冥不依不饒的接話,看著這個將口是心非演繹到極致的好友,半分情面也不留,“沒有你摻和,她對上天界而言就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紫蘇不必再擔心她的傷,煌焰想殺她你也少插手,我也直接關閉內(nèi)谷不再和昆侖一派往來,大家都是皆大歡喜!
“你少說兩句不行嗎?”帝仲無奈的抬頭,終于還是沒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風冥翻著白眼罵道,“我可提醒你,六界法則并不互通,神界守衛(wèi)若是察覺天火的下落,只怕是……”
兩人心照不宣的互換了一眼神色,風冥低吟沉思,絞著手竟然有些擔心那個小姑娘的安危,帝仲眼中的笑意驀的消失,連聲音都冷淡了幾分:“六界不互通,相互獨立之后消息也沒有那么快傳回去,既然如此,若是希有已經(jīng)察覺,只要還沒來得及匯報,那我直接殺了它一了百了就好,若是尚未察覺,興許此行我還能從中套話,怎么想都不會白走一趟的!
“你……”風冥驚得臉都黑了下去,吐了吐舌頭半天才尷尬的揚起一個僵硬的笑臉,“那玩意是你想殺就能殺的嗎?別開玩笑了,人家是奉王母之命看守咸池飖草的……”
“我想殺,就一定能殺!钡壑俸敛华q豫的接話,眼里真的閃過一抹極為兇狠的冷光,看的風冥后背一涼,似乎察覺到好友的情緒變化,帝仲又緩和了一下語氣,“放心吧,若非萬不得已我不會莽撞行事,其實這次除去試探希有是否對天火有所察覺,還有兩件麻煩的事情也必須盡快解決了,它既然是奉王母之命看守咸池飖草,應該知曉如何才能令其枝葉生長呈現(xiàn)出雙生并蒂的紅色,只有找到方法,眼下越來越泛濫的毒 品之災才有遏制的希望。”
風冥心神不寧的聽著,自然知道這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畢竟毒 品泛濫對他們而言并不是什么必須要插手解決的大事,流島有各自的政權,這是掌權者應該考慮的東西,上天界根本不需要介入,但他這么想著,明面上也懶得揭穿,帝仲笑了笑,可能自己也覺得這樣的理由太牽強,又趕緊接著說了下去:“另一件事就是破軍,破軍也是天獄逃犯,那家伙至今蟄伏在煌焰身邊,太危險了,一萬五千年前他曾被我們聯(lián)手斬殺,還能復生,說明當年并未傷及核心要害,正好借此次機會,我也要一并搞清楚!
風冥的眉頭在聽到這句話之后皺的更兇了,煩躁的左右踱步,就在他一派憂慮之時,瑯江聲音從身后飄來,帶著幾分無奈:“煌焰和破軍?這次我來無言谷之前曾回過一次上天界,現(xiàn)在整個極晝殿都充斥著魔神之氣,他一個人在里面情緒看著很平靜,我問他厭泊島的事情他也沒有隱瞞,還說讓會段時間會親自過來無言谷和紫蘇道歉……”
“他要親自過來?”風冥和帝仲異口同聲的打斷他的話,臉上是一閃即逝的五味陳雜,然后心照不宣的仰頭往昆侖的山巔望過去,半晌,帝仲無奈的扶額搖了搖頭,低道,“麻煩兩位好友幫我照顧一下他們吧……”
與此同時,間隙的漩渦掠過云端,安穩(wěn)的墜落在昆侖的山門前,云瀟開心的往前跑去,久違的高山寒風吹過臉頰,獨有的冰涼從鼻腔吸入肺腑,帶著昆侖山至清至純的神力,讓她一掃連日以來的煩悶貪婪的深呼吸了幾口,很快就有迎接的弟子小跑過來,云瀟歪著頭反復看著眼前英姿颯爽的小伙子,半天才驚訝的捂嘴低呼:“凌波!哇!竟然是你,我都快認不出來你了!”
“師姐!”凌波雖然變化不小,但一開口還是如以前那般熱情四溢,云瀟按著他的肩膀強行轉(zhuǎn)了個身,讓他面對著星光湊近看了又看,還不可置信的伸手用力扯了扯臉皮,看的凌波臉頰一瞬通紅到了耳根,抓了抓腦袋嘀咕,“師姐,我臉上又沒有貼金子,你、你別看了……”
云瀟哈哈笑起來,捏著凌波的鼻子忍不住調(diào)侃起來:“都說女大十八變,這小男生長大了也讓人刮目相看嘛!你小時候瘦不拉幾跟個焉了的黃花菜一樣,后來在師叔師姐的照顧下變成個圓嘟嘟的娃娃臉,結(jié)果幾年不見,又變成了個劍眉星目的帥小伙了!喂,師姐問你,有沒有情竇初開的傻姑娘看上你,向你表白?”
“沒、沒沒沒有!師姐你可別取笑我了……”
話音未落,凌波的身后跟上來個小姑娘,學著他的樣子認真的對兩人鞠躬行禮,有模有樣的自我介紹道:“師兄師姐好!我叫溫倩,是去年才入門的新弟子,目前在鹿吾山青丘真人門下修行,凌波是我?guī)熜!?br />
她一說話,凌波本就通紅的臉仿佛要透出紫色,云瀟的反應也是極快,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立刻抓住了小師妹的手噓寒問暖,又連對凌波使著眼色,一時興起,她忽然扭頭對著蕭千夜招了一下手,唇邊揚起了一抹略帶得意的笑容,還沖著他眨了眨眼,加快語速的吹捧起來:“千夜,你看現(xiàn)在的凌波,是不是既有仙風道骨之氣,又有英姿颯爽的朝氣?比起你當年還強上一些呢!還好他那時候還是個小破孩,要不然我肯定心動了!”
蕭千夜驚喜的看著云瀟,看見呆了一秒的云瀟在反應過來的剎那就重新轉(zhuǎn)了回去不再看他,也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一手拉著一個有說有笑的走進山門。
第八百九十二章:質(zhì)問
凌波興沖沖的在前面領著路,是往論劍峰的方向御劍而去,看來是得到了唐紅袖的真?zhèn)鳎瑤啄瓴灰娝挠鶆πg又快又穩(wěn),在落地之后還不忘得意洋洋的對兩人眨了眨眼睛,云瀟趕緊假惺惺的在溫倩面前幫著他吹捧了幾句,他偷偷瞄了一眼剛才一直在身后緊緊抓著他的腰不敢松手的溫倩,好半天才鼓起勇氣說道:“溫師妹,御劍術現(xiàn)在只要入門滿一年就可以學了,到時候我教你好不好?”
溫倩也微微紅了臉,一邊害羞的低頭挪開了目光,一邊輕輕點頭“嗯”了一聲,凌波心花怒放的神色溢于言表,對著蕭千夜眨眨眼睛,喜滋滋的道:“這還是托了師兄的福,要不是他當年不小心摔下山崖,昆侖弟子想學御劍術不僅要得先獲得自己的劍靈,還得劍術有成可以自由控制,那就難辦了,好多師兄師姐學了十幾年都沒有劍靈呢!”
蕭千夜微微一笑,他其實很早就有了自己的劍靈,只是在御劍術這件事情上始終差強人意,時至今日都還像個門外漢,當真不是這方面的料,萬萬沒想到當年的意外會改變了師門的規(guī)定,這時候云瀟重咳提醒,凌波轉(zhuǎn)過來,看見她憋著笑的模樣,不覺有幾分難為情,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往前走去,又道:“師兄師姐,我聽說你們上次回來就已經(jīng)成了婚,可惜我連一句‘恭喜’都沒來及說你們又走了,這次聽天澈大師兄說你們要回來,我可是連夜御劍出去準備了禮物,嘿嘿!”
他壞笑的沖兩人使眼色,全然沒注意到云瀟臉上一閃而逝的失落,很快就回到論劍峰的房間前,只見她門前懸掛了兩個貼著“喜”字的大紅燈籠,連被褥都是紅彤彤新?lián)Q上的,凌波自信滿滿的從背后推了她一把,然后趕緊拉著溫倩溜之大吉,臨走還不忘喜滋滋的扭頭高呼:“祝師兄師姐早生貴子!早生貴子!”
他張揚的笑聲回蕩在論劍峰之巔,好一會才順著風逐漸消失,眼前醒目的紅卻宛如一柄錐心的利箭刺的云瀟低頭垂目不想再看,她平淡的轉(zhuǎn)身對著蕭千夜微微笑了一下,柔聲說道:“你身上有傷還是早些休息吧!
說完她就踏出了房門,蕭千夜失魂落魄的拉住她的手腕,情不自禁的問道:“這是你的房間,你走去哪?”
她指了指旁邊的房間,依然在笑:“我就在隔壁以前我娘那房間睡一會,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喊我!
“別走。”不知為何,他忽然感到一種無名的哀戚,就算她第一時間不動聲色的抽回手,他還是固執(zhí)的再一次拉住了她,仿佛此刻松開就會徹底的失去,只能不顧一切的用力將她一起拉入了房間,門被重重關上,被他緊緊的用后背堵住退路,連日以來那些洶涌復雜的情緒終于如山洪傾瀉一發(fā)不可收拾,讓他失控的沖過去抱住了云瀟,呢喃自語:“阿瀟,你別這樣對我,你發(fā)脾氣也好不理我也行,別像現(xiàn)在這樣……”
她在這個熟悉的擁抱里心如死灰,既沒有曾經(jīng)怦然心動的愛意,也沒有想掙脫逃離的欲望,就那么安靜、冷淡一動不動的站著,任憑他的手臂越來越緊,緊貼的胸膛讓她幾乎喘不上氣,聽見清晰又劇烈的心跳起伏一聲一聲的傳來,卻只用最為尋常的語氣溫聲細語的問道:“這樣不好嗎?”
這句話就如一盆徹骨冰涼的冷水從頭頂澆落到心底,讓他木然的松開手,耳邊似乎有巨雷轟轟轟地撞擊著耳膜,更讓他的大腦突兀的陷入一片空白,前所未有的恐懼將他慢慢淹沒,看著云瀟一步一步往后倒退,小小的每一步都仿佛走過了滄海桑田,雖然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熟悉的笑容,在他看來卻陌生的宛如隔絕了天塹,一直退到床榻邊,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床嶄新的紅色喜被,感慨萬分的嘆氣:“那一年你說要娶我,我真的、真的好開心啊,哪怕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喜酒沒有宴席,我都特別的開心,因為我從小就喜歡你嘛,想做你的妻子,想永遠在你身邊!
她說著說著就苦笑了起來,帶著幾分無奈哽咽了一瞬,蕭千夜慢慢走過去,認真回道:“能娶你為妻,也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真的嗎?”云瀟豁然抬頭,眼里忽然有幾分鋒芒雪亮,如冰晶一般刺的他眼底莫名出現(xiàn)隱痛,雖是淡淡,卻仿佛一針見血的質(zhì)問,“可我從一開始就不在你的人生計劃里,如果當年我沒有去飛垣找你,要不了多久你就會找個門當戶對的小姐成婚生子,你會繼續(xù)擔任軍閣主的職責,守護著你的國家和人民,肯定也會做個好丈夫、好父親照顧好自己的家庭,那我呢……根本就沒有我,不是嗎?”
他無言以對,耳邊是難以想象的寂靜,好似全世界都在朝著深淵塌陷,云瀟踢著腳尖呵呵笑著,蒼白的臉好像籠上一層淡淡的煙霧,看不清真正的情緒:“你第一次吻我是在北岸城的小秦樓,那時候我們已經(jīng)八年沒有見過面了,在此之前你一次沒有對我表露過什么,我從來以為只有自己固執(zhí)的喜歡你,直到那次你忽然吻了我,我好開心,原來你心里一直記得我,所以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是為什么呢,你明明都不打算帶我回去見一見你的朋友,為什么還要這么做讓我開心的不行呢?”
“我想留住你……”他低著頭,用輕的不能再輕的聲音回憶著當年的舊事,周圍的空氣瞬間變得凝重,濃重的壓迫感擠壓著他,讓他感到重創(chuàng)的身體因內(nèi)心的戰(zhàn)栗而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云瀟輕輕笑著,仿佛并不在意他的回答,繼續(xù)自言自語的說了下去,“留住一個根本不在你人生計劃里的我嗎?”
“不是……”他毫不遲疑的否認,又在對上她視線的一剎那感覺到凍徹心肺的寒意,仿佛每根神經(jīng)都被凍結(jié),讓他連抬手抓住她的動作都無法做到,云瀟卻忽然走過來攙扶著他慢慢坐了下去,那雙溫暖的手輕撫著他的后背,明明輕緩溫柔,卻有一種極端的生疏觸電般的席卷全身,她走過去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還是平淡的說道:“現(xiàn)在飛垣已經(jīng)安全了,你的國家、人民和君王都可以恢復正常的生活,你仍是受人敬仰的軍閣主,有著一群惺惺相惜的戰(zhàn)友同僚,當然,你還是我?guī)熜,我也繼續(xù)不在你的人生計劃里,和從前一樣沒什么不好的!
心痛的感覺鋪天蓋地的翻涌,讓他散架的身體凝聚起了力量拉住云瀟的手腕,絲毫也沒注意到這一瞬間的力道握的她皮膚通紅,蕭千夜的眼里只有絕望和哀傷:“怎么可能和從前一樣!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最愛的女人!我們甚至有過孩子……你怎么可以不在我的人生計劃中,兩生之術都沒能讓你離開我,你是我的,我不會再放開你!”
這么近的距離下,她卻完全看不清他的神情,不知到底是眼底的淚光模糊了視線,還是心底的苦迷惘了心智,云瀟用力掰開他的手指,他的面色一片死寂,手心里卻全是冷汗,壓抑著全部的感情冷淡的推開他,仿佛是要勾起他最難回首的過去,她一字一頓的試圖挑開曾經(jīng)的哀痛:“你保護了所有人,你的哥哥,你的下屬,還有步步緊逼的君王和素不相識的人民,可是我呢,我得到了什么?我得到了一身傷,被人凌辱殺害,被萬千流島當成笑柄,還被我最尊敬的人欺騙……”
她閉了一下眼,似乎是抽搐了一瞬,然后才睜開眼睛看著他,故意說道:“在你失去意識的這兩個月,我知道那不是你,可我也過得挺開心,或許……或許我一開始喜歡的人就不是你,所以才會接受他!
這突如其來的晴天霹靂讓蕭千夜的眼中飛快地掠起了一陣殺意,隨后又被無邊無際的心痛覆蓋,咬牙沉吟:“你騙我!
“是真的!痹茷t的眼中暗光游走,語調(diào)卻不容置疑,面無表情的道,“不信……你就去問他,我們每天都很開心。”
蕭千夜的唇邊勾起了一個沒有任何溫度的弧度,為了讓他死心,她竟然連這樣的謊都愿意說,半晌,他的嘴角微微一動,看著她故作鎮(zhèn)定的眼睛,干脆也不爭辯:“我不在乎!
“?”這下反而是云瀟紅了臉尷尬的咧咧嘴,不知所措的挪開了目光,找著借口繼續(xù)說道,“你身上有凝時之術,不知道哪天力量衰竭就會陷入永恒的沉睡,我在你身邊能得到什么?要每天看著你忙得不可開交,既騰不出時間陪我,還要擔心你隨時都會再也醒不過來?”
他的心終于“咚”的一聲停止了跳動,雙目無神失去焦點的渙散開來,慢慢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奇異的表情,像是一種如釋重負的無奈:“你知道了……呵,我都差點忘了!
忽如其來的失落讓他松了手,也讓云瀟眼神閃躲,偽裝出來的艱難和冷漠如刺刀般割裂著心扉,卻又不能在臉上表露分毫,只有心痛如絞的感覺,一絲一絲涌上心頭。
她深吸一口氣,眼瞳緩緩凝聚起來,所有交錯思緒漸漸收回,忍著窒息般的疼痛淡然的說道:“之前在無言谷我已經(jīng)和姐姐聯(lián)系上了,眼下浮世嶼在一處很安全的地方,外圍結(jié)界屏障也基本修復完成,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回飛垣和舒少白團聚,我也和阿瑯打了招呼,等這次昆侖的弟子試煉結(jié)束,我就回去了!
他呆呆的聽著,好一會才把每個字串聯(lián)成線,云瀟已經(jīng)離開他的身邊走到門邊,推門的同時情不自禁的頓了頓,然后緩緩回頭深深的看著他,低聲囑咐:“照顧好自己呀!
她的眼睛明亮如星,遙不可及,讓他鬼使神差的站起來自己反而率先離開了房間,云瀟不放心的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問道:“你去哪?”
“再陪我一會吧……”他沒有回答,凝視著遠方澄澈的夜幕,輕聲懇求,“一會就好!
第八百九十三章:回心轉(zhuǎn)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