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復雜混亂的思緒如潮水般涌來,而就在這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帝仲已經(jīng)將他逼到了會場的邊緣,他的眉宇間浮上了一層冰霜,眼中彌漫著醒目的光澤,仿佛一個高高在上的掠奪者,連語調(diào)都變得充滿了欲望,一字一頓放慢速度,低聲說道:“你心中雜念太多,若是放不下國家和戰(zhàn)友,那就干脆留下來繼續(xù)做你的軍閣主,你會成為他們的英雄,會實現(xiàn)你年少時期的夢想,飽受爭議算得了什么,歷史是勝利者寫的。”
瀝空劍奮力挑開古塵,帝仲的每個字他都聽得清清楚楚,卻倏然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恍惚,仿佛耳畔的聲音是從非常遙遠的地方飄來,帝仲毫不示弱的持續(xù)進攻,不急不慢的說道:“要不了多久明溪就能把曾經(jīng)的一切全部還給你,甚至能給的更多!權(quán)力、地位,官職還有女人,只要你想要,輕而易舉就能得到。”
蕭千夜抬起眼定定望著他,陰郁的容顏沉靜如夜,兩雙同樣璀璨的異色瞳孔華彩蕩漾,帝仲是微笑著的,氣定神閑的接道:“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會和你搶,不會打擾你的生活,更不會干涉你的決定,我可以如你所愿,讓你成為以前那個獨立、自由的人,我只有一個要求——把她還給我!
劍靈再一次和古塵劇烈的碰撞,兩人的掌下同時迸射出刺目的金光護住手中武器,帝仲的目光終于慢慢緊縮,感覺到反擊的力量正在一點點加強,竟然一步一步從春選會場的邊緣將他重新逼回了中心,他冷哼一聲,身姿輕盈地躍上了半空,細長的古刀在他的手里宛如死神的利刃,隨即無數(shù)刀氣一柄柄砸入地面,會場發(fā)出嘎吱嘎吱的碎裂聲,而帝仲只是和蕭千夜冷眼對視著,冷道:“你不會以為她那樣性格的人會一直老老實實的在家里等你回去吧?浮世嶼為了不被上天界控制,皇鳥以自身火種結(jié)成屏障,寧可玉石俱焚也絕不退步妥協(xié),他們骨子里崇尚自由,而你,你卻想讓她成為籠中的囚鳥,永遠綁在身邊!
這句話無疑是精準的刺痛了蕭千夜心底的軟肋,他原本是帶著云瀟來飛垣找烈王的,結(jié)果先是被辛摩的事分了心,現(xiàn)在又鬼使神差的參加了這一年的春選,這幾天他早出晚歸幾乎沒有時間陪她。
帝仲的聲音是清楚的,在他聽來卻仿佛帶上含混不清的沉吟,一個字一個字刺的他心如刀絞,古塵的持續(xù)攻擊在劇烈的消耗著他的體力,而帝仲的每一句話都讓他無法靜下來心,聽見耳畔略帶諷刺的提醒:“你現(xiàn)在還能留在帝都,真要重新接手軍閣,四大境的巡邏工作還要不要繼續(xù)了?你是想把她一個人留在那間空蕩蕩的大宅子里,還是帶著她一起重新過上風餐露宿的危險生活?”
“!钡囊宦暻宕嗟谋髑脫袈曉谙﹃栂马懫,仿佛晨鐘暮鼓,絢爛的火燒云將帝都的天空染成一片火熱的紅色,蕭千夜緊握著劍靈站直身體,仰頭看著依然傲立的帝仲,在如此明媚的晚霞下,對方的眼中卻泛起了一層寒霧,隱藏在眼眸深處的絲絲殺氣猶如暴風雨即將來襲,他的聲音平靜無瀾,壓抑的令人感到窒息,是警告而非商量:“你做不到……那就還給我,把她還給我!
但蕭千夜的心情卻從最初的憤怒恢復了平靜,嘴角慢慢掛起了一絲深不可測的笑意,淡淡回道:“她從來都不是你的。”
話音未落,刀尖已經(jīng)抵到他的額心,吞吐的殺氣幻化出肉眼可見的靈光,似威脅一般緊貼著他的臉頰,但蕭千夜一動不動的看著他,無所謂地又是一笑:“我承認她一見鐘情的人是你,也承認她惦記了很久的人是你,但你真的記得她嗎?帝仲……你的記憶里根本沒有她,她在你心里存在過的所有回憶,都是我的!
帝仲眉峰一沉,沒有回話。
蕭千夜抬手推開古塵的刀尖,靜靜地看著對方那張在神裂之術(shù)下略顯神秘的臉龐,低道:“不如你好好想一想,這么多年陪她上課的人是誰,教她練劍的人是誰,又是誰和她一起度過除夕、中秋、重陽?”
半空中的身體微微一動,輕輕落回地面站在蕭千夜的面前,許許多多的往事在眼前浮云般飄過,帝仲用力閉眼,看著回憶里一張張熟悉的臉龐,曾經(jīng)的溫馨和幸福一寸寸一縷縷悄然無息的涌入心底,讓他無比懷念,不知沉默了多久之后,倏然有一束刺目的光照進來,猶如芒刺在背逼著他重新睜開眼睛——他終于看清楚了回憶里陪在云瀟身邊的人,不是他。
忽如其來的失落讓他無聲嘆了口氣,竟然把玩著手里的黑金長刀煩悶的轉(zhuǎn)動起來,然后才忽然想起來連這個無意識的小習慣都是屬于別人的東西,帝仲抿嘴搖頭,氣氛頓時凝滯了下來,原本傍晚溫熱的空氣好似被莫名的寒氣凍結(jié),他眼神有些渙散,沉吟許久才淡淡開口:“你說的沒錯,這么長時間以來我很少能和她獨處,就算有,也會顧及你的感受疏遠她,我一次又一次的想放棄她,但你……一次又一次的給我機會!
他冷哼一聲,直直的盯著蕭千夜,眼神變得難以琢磨:“不如你也好好想一想,她為什么會在地下城被摔碎全身骨頭?又為什么會在西海岸遭逢不幸?”
兩人針鋒相對同時深深吸了口氣,意圖平息胸口突如其來的痛楚,帝仲默默回憶著那些悲傷的過往,露出了個極為詭異的笑容,提醒:“因為你沒有能力保護她,僅此而已!
蕭千夜猶如雕塑一般站在那里,看著眼前的男人第一次露出讓他不寒而栗的眼神,殺氣的寒光猶如帶毒的藤蔓,一字一頓繼續(xù)說道:“可惜她還是傻乎乎的喜歡你、維護你,哪怕兩生之術(shù)抹去了記憶,她還是一如既往的重新愛上了你,當我再一次靠近她,將手指放在她的心上感受著心跳,她卻沒有再為我而心動,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失去了她,可是你呢?你一點也不懂珍惜!”
古塵再次出手,緊貼著他的脖子割破了皮膚,帝仲只感覺有窒息般的痛苦從他的虛無的身體內(nèi)傳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斥道:“你把她當成什么,你竟敢……那么欺負她!”
蕭千夜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卻只是一動不動繼續(xù)和他鋒芒畢露的對視,咬牙:“她去救你的時候你開心嗎?如果你為此感到過開心,就該明白我為什么會生氣!”
這句話像危險的導火索,讓帝仲猶如刀刃般鋒利的眸光掃過他的全身,用力握緊了手里的刀,再開口,他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情緒,平靜的仿佛不是自己口中發(fā)出:“看來我們也是獨居的動物,終究只能共苦無法同甘,既然如此,從今往后你的一切……包括她,都讓給我!
蕭千夜的眼眸微光一閃,似乎看到什么清澈的光散落在眼前,隨即身體劇烈的痙攣,靈魂輕飄飄的游蕩起來,一瞬間他就察覺到自己像變成了一尊冰涼的石像,根本無法控制身體做出反應,他看著帝仲面無表情的走過來,直接穿過他融為一體,神裂之術(shù)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后,恍惚的神志發(fā)出被侵略肆奪的悲鳴。
一句空靈的喃語仿佛穿越了浩瀚的宇宙,一個字一個字如珠落玉盤清脆的在他耳邊蕩起——“安睡吧,我不會再讓你醒過來了!
第八百六十四章:意氣風發(fā)
重新感覺到真實身體的一瞬間,反而是帝仲敏銳的抬手按住了胸膛,不動聲色將一口倒逆而出的鮮血強行咽了回去。
自雪鹿寨切斷五感的關(guān)聯(lián)之后他就只能依賴眼睛去觀察蕭千夜的情況,但那是一個極為隱忍的人,即使朝夕相處他也沒有察覺到太多的不對勁,直到這一刻他強行奪下身體的控制權(quán),立馬就被全身鉆心的劇痛驚得一動不能動,這個人骨骼仿佛是全部斷開的,必須用神力作為引線才能正常的行動,五臟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損,甚至根本就不在原有的位置上!
這么糟糕的狀態(tài),他平常竟也只是偶感精神恍惚?
帝仲眉頭緊蹙,一邊快速適應著來自身體的負擔,一邊暗自調(diào)息緩和撕心裂肺的劇痛,這家伙應該是和辛摩一戰(zhàn)時候受的傷吧,那可是一腳能踢毀整座城墻的恐怖種族,他不可能力戰(zhàn)一天一夜一點問題也沒有,只是這么嚴重的傷勢他不好好歇著就算了,每天裝成什么事也沒有一樣一聲不吭的忍著照常去軍閣,回家還得想方法買甜品糕點金崇鼠哄女人開心?
帝仲的神色驟然一暗,竟然覺得有幾分慶幸,若非是如此糟糕的狀態(tài)再加上一連幾天心情煩悶,只怕他也沒有這么輕松奪下這具身體吧?
但是無論如何……現(xiàn)在的他不想讓那個人再清醒過來。
半晌,帝仲稍微適應了一些,故作鎮(zhèn)定的回到位置上,笑吟吟的讓各大境的考官繼續(xù)春選,原本一片緊張的會場氣氛終于輕松下來,只有司天元帥坐立不安的捏出了一手冷汗,見他神色平靜呼吸平穩(wěn),反倒有種奇怪的違和感油然而生,他倒了一杯涼茶遞過去,像尋常聊天一般淡淡問道:“剛才那是什么人呀?怎么憑空出現(xiàn),又忽然消失了?”
“嗯?”帝仲接過司天遞過來的水杯,嘴角含了一抹淺淡的笑意,“一個朋友!
“朋友?”司天雙眼寒光一閃,假意哈哈笑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身手真心厲害嘛,看起來似乎在你之上?”
帝仲呵笑了一聲,不置可否的回道:“差不多吧!
司天不再問話,嘴上說是給新人示范一番,可剛才那樣激烈的戰(zhàn)斗與其說是朋友之間的切磋試煉,倒不如說更像敵人之間的殊死相搏,他其實一眼就能認出來對方那副虛偽的光影狀態(tài)無疑就是傳說中和蕭千夜共存的某位上天界之人,其實碎裂之后,飛垣的民間關(guān)于他的很多事情都非常模糊,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個人是那場天災的核心,沒有他,飛垣未必能劫后逢生。
如此深受敬仰的一個人,為何會在春選會場上忽然現(xiàn)身,最重要的是他對待蕭千夜的態(tài)度完全不像傳說中的友善,那種鋒芒雪亮的眼神,狠辣決然的動作,說是下一秒就想殺了蕭千夜也不為過!
百思不得其解,司天只能煩躁的抿了抿嘴唇,那畢竟是上天界的人,他今天能站在飛垣這邊幫忙對付同修,明天翻臉成為敵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上天界對普通人而言到底意味著什么?那是萬千流島的統(tǒng)治者,是真神之力的傳承者,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絕對的實力壓制,現(xiàn)在這種百廢俱興的時候,只要對方不主動,他當然不想自找麻煩。
黃昏慢慢散去之后,夜幕靜悄悄的降臨,等到最后一輪考核結(jié)束,所有新入選的將領整齊的走上前來,帝仲微微一怔,快速回憶著早些年秋選的那些畫面,坦白說他對蕭千夜的公事一貫是提不起興趣,哪怕當年被迫接受他的記憶、他的感知,自己也會以短暫的神眠來略過這種無趣的工作,現(xiàn)在他坐在這個位置上,面對下方意氣風發(fā)的年輕下屬,竟然不知該做些什么。
他不說話整個會場鴉雀無聲,司天和身邊的沙翰飛心照不宣的對望了一眼互換了眼神,出來打圓場客套了幾句,然后轉(zhuǎn)向他笑了笑,說道:“這幾天辛苦了,今晚陛下在萬羅殿設宴款待眾將,這次你可不能溜了。”
帝仲微一沉吟,以他的性子自然是不屑參加這種應酬,但是一想到蕭千夜的身份,又感覺應該是推托不得,于是點頭應了下來。
這短短幾秒的遲疑讓司天緊張的咽了口沫,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讓他后背一陣陣的發(fā)怵,不對勁……這個人不是蕭千夜!
今天一大早他就和蕭千夜提過這事,但是對方一秒都沒多想就毫不客氣的拒絕了,說是外城秦樓打雜的那小丫頭過生日,可是帝都最近接待了很多客人,秦樓當然也是人滿為患騰不出房間,幾個小姑娘一商量偷偷找到了云瀟想在天征府慶祝,還讓他結(jié)束春選之后早些回去,他看云瀟開心腦子一熱鬼使神差的就答應了,當時聽到這話,司天是被驚得目瞪口呆,好一會才罵罵咧咧的訓他,說一個酒樓丫頭過生日能比天尊帝親自設宴重要?但對方笑呵呵的抓著腦袋漫不經(jīng)心的眨眨眼睛,還裝模作樣的求他幫忙應付一下。
不過一天時間,蕭千夜就好像完全不記得早上說過的話,唯一的解釋……這個人根本就不是他!
司天輕咳一聲,雖不知道兩人之間到底什么情況,但這么多年的直覺告訴他不能在這種時候刨根究底,只能笑盈盈的招呼著人一起過去萬羅殿,此時的鏡閣早就擺好了酒席,公孫晏春風滿面的招待眾人入席,一扭頭看到蕭千夜走了過來,他先是一驚,詫異的眨了?窟^來,沒等他說話又被司天一把勾住了肩膀嬉皮笑臉的拽到了一旁,有一句沒一句的糊弄過去。
帝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覺得這樣的場面恍如云煙,很多年以前,在那座高聳入云的圣殿還沒有倒塌的時候,每到年末之際,皇帝會將在外駐守疆域的戰(zhàn)士召回帝都,從城北烽火門開始審閱三軍,然后在中心的萬羅殿設宴款待眾將,這個廣場面積非常的大,能同時容納近萬人,三軍的長官會從機械云梯登上圣臺,在匯報完一年的工作之后回到下層萬羅殿和戰(zhàn)士們一起慶祝。
如今時過境遷,隨著高成川的倒臺,曾經(jīng)作為帝都城最強守衛(wèi)存在的禁軍也土崩瓦解,因為這次只是針對軍閣春選的宴席,所以也沒有將海軍眾部召回,但萬羅殿依然人聲鼎沸,天尊帝高坐上席,年輕的帝王還是一雙璀璨的金色雙瞳,如旭日般光彩照人,他平穩(wěn)如山的掃過下方,一揮手鏡閣就將早就準備好的美酒以及來自五湖四海、三島十洲的味美佳肴毫不吝嗇的端上了桌。
酒過三巡之后萬羅殿的氣氛漸漸高漲,很快就有精神亢奮的小伙子借著酒勁摩拳擦掌的站出來切磋比武,帝仲淡然的看著,那些武學在他眼里并不出彩,甚至有點像小孩子之間的嬉戲打鬧,但不知為何,他的心中竟然感到了久違了激昂,他是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歲的怪物,早就失去了年少時期的熱情,唯有現(xiàn)在,仿佛全身的血都在沸騰,充滿了對未來的向往。
難怪蕭千夜會迷戀這種感覺……這種意氣風發(fā)、朝氣蓬勃的感覺,應該就是每一個懵懂少年心中最原始、最憧憬的英雄夢吧?
一時間思緒紛沓而至,帝仲不由感傷起來,有什么微妙的情緒從胸口不斷奔涌而出,多少年了……他多少年沒有感受過這種細膩的感情了,無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對他而言都是遙遠到無法再次想起來的東西,若不是意外蘇醒,他這一輩子早就終結(jié)在九千年前,那些被時間湮沒粉碎的東西,也不會再有機會重新握住。
他緊握著手里的酒杯一飲而盡,殊不知這一瞬間自己的目光猶如冰凌般刺骨,隱隱有危險的兇光在簇動——當他按住云瀟的腦袋看到那一夜的爭執(zhí)之后,心底除了憤怒還有后悔,他寧可放棄復生的機會也想保護的女人,被他一直默默支持的男人毫不憐惜的欺負,他已經(jīng)厭倦了一次又一次提醒別人好好待她,這一次,他不想再放棄,他想親自去愛護喜歡的女人。
接連喝了幾杯酒之后,帝仲心底復雜的情緒漸漸微弱下來,臉上露出幾分柔和的神態(tài),但他放下酒杯的時候,忽然看到自己的手指正在微微發(fā)顫,再想動,全身完全不受控制的往旁邊倒了下去,好在坐在他身邊的葉卓凡及時出手攙扶了一把,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葉卓凡壓低聲音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小聲說道:“你沒事吧,好好的干嘛喝這么多?喂,喂!聽得見我說話不?”
帝仲勉力提神,混亂的思維強行為之一振,葉卓凡捂住嘴偷笑起來,調(diào)侃:“我知道這幾天你心情不好,借酒消愁也得看看場合吧,你不是說今晚要給小茶過生日嗎?怎么臨時變卦,跑來陪我們喝酒了?”
“過生日?”帝仲垂下眼睫,視線里的葉卓凡已經(jīng)冒出來三五層的重影,而他的手指更是在無意識地蜷縮、舒展,再蜷縮,萬萬沒想到這具幾乎百毒不侵的身體竟然會被幾杯酒輕而易舉的放倒,眼下的他是真的有點力不從心只能扶著葉卓凡的手腕才能穩(wěn)住平衡,葉卓凡趕緊給他倒了一杯茶,埋怨的說道,“秦樓今天客滿沒有空房間,所以她們商量了一下決定晚上去你家過生日,我娘也去了,不是喊過你了嗎,忘了?”
“哦……”帝仲裝模作樣的點了一下頭,抿了抿嘴角笑道,“這邊陪的差不多了,你送我回去吧!
葉卓凡知道他不勝酒力,估計這幾杯酒下肚肯定快要撐不住了,于是主動起身像天尊帝行禮,然后趕緊扶著他離開了萬羅殿往天征府走去。
第八百六十五章:生日宴
天征府的后院里此刻歡聲笑語一片,這次她們干脆在地上鋪了墊子,一群人有說有笑的圍坐一圈,所有的酒水菜肴就直接放在上面,白小茶穿了一身葉卓凡送的漂亮小裙子,頭上插著秦姿送的點翠簪子,兩只手腕帶著小霜和飛影送的青白玉鐲,脖子上還掛著明戚夫人給的翡翠項鏈,這會云瀟也神秘兮兮的塞過去一個小盒子,她開開心心的接過來打開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一枚精致的珍珠戒指,在夜幕下綻放著靜謐的白光。
“哇……”白小茶驚呼一聲,不可置信的看著盒子里的戒指,云瀟扯了扯她的臉頰笑咯咯的提醒,“我聽說在某些地方,戒指是定情的信物,代表永恒、真心,至死不渝!
白小茶的臉“唰”的一下通紅,嘴里支支吾吾推辭了一番,手上毫不猶豫的塞入了懷中,惹得眾人哈哈大笑,江行澤喝的暈乎乎的,靠在江停舟的旁邊擠眉弄眼的調(diào)侃道,“哥,當年公孫晏把這小丫頭強行塞給你的時候一身破破爛爛臟兮兮的,干啥啥不行,你還得每天提心吊膽的幫她掩飾異族人的身份,這一晃好多年過去,果然是女大十八變,越來越漂亮了。”
江停舟端著酒杯意猶未盡的喝著,瞥了一眼美滋滋的白小茶,陰陽怪氣的道:“這幾年打壞我不少東西,過生日我還得送她禮物,真是血虧,阿姿你記個賬,過幾天讓公孫晏付錢!
秦姿輕輕一笑,絕世的容顏在酒色下更顯光彩照人,抬手幫白小茶撫平了領口的褶皺,不客氣的反駁:“樓主這么多年也沒給人家漲工錢,過生日送個小禮物還斤斤計較!”
白小茶撅了噘嘴,沖兩個樓主吐了吐舌頭哼的一聲轉(zhuǎn)過臉去不理他們了,江停舟被逗得哈哈大笑,忽然想起來什么事情望向蕭奕白,不嫌事大的問道:“你怎么不說話,人家好歹給你送了幾年的飯菜,你不會連生日禮物都沒有準備吧?”
蕭奕白嗆了一口酒,沒好氣地說道:“她都把我家當成自己的后花園了,還要什么禮物?”
“那可不行!”云瀟搶話湊過來,忍住了眼底的一絲笑意,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女孩子過生日,當然是要送禮物的!”
蕭奕白尷尬的咧咧嘴,找著借口說改天補上,幾個女人不依不饒的圍著他七嘴八舌的數(shù)落起來,就連明戚夫人都故意板著臉以長輩的姿態(tài)訓了他幾句,嚇的江停舟、江行澤半句話都不敢插嘴,趕忙裝模作樣的喝酒轉(zhuǎn)移目光,好在這時候后院的門“吱”的一聲被推開,葉卓凡攙扶著癱軟的帝仲艱難的走進門,他累得氣喘吁吁也顧不上禮數(shù)就把人扔到了墊子上,自己也直接坐下來倒了杯涼水咕咚咕咚幾口喝了個干凈。
蕭奕白眉峰一蹙,聞到弟弟身上濃郁的酒氣味,有些意外,低道:“千夜,你喝酒了?”
帝仲微微抬眼,或許是擔心這幅無法控制的身體會暴露什么,他只是輕輕點了一下頭一言不發(fā)的坐著,反而是葉卓凡笑呵呵的罵道:“今天難得所有人都回來了,他一時開心多喝了幾口,還好我眼尖一早就換位置坐到了他旁邊,要不然一頭栽下去可是要丟死人了!老熟人就算了,這次還有很多新人啊,第一次見面長官就被灌倒了,傳出去豈不是好笑?”
“多練練總沒壞處嘛!”江行澤不看氣氛的起哄,嘿嘿笑著,“我聽說這幾年軍閣的春選、秋選有越來越多的異族人參與進來,就連白虎那邊的正將級別都是仙蟒族的獵魔人,別看異族人體格各異,身體的優(yōu)劣明顯,但是論酒量,那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他要是再不好好練練酒量,只怕丟人就要丟到異族去了!”
“酒量有什么好練的,喝多了傷身體,不能喝酒就不要逞強!笔掁劝讚牡呢焸淞艘痪,云瀟偷偷瞄了他一眼,總覺得他的神色有些許異常,但畢竟這幾天鬧得不太愉快,她哼哼了兩聲不好多說什么,這時候花小霜冒了個腦袋湊過來,上下打量著他不懷好意的道,“你的禮物呢?你不會也是空手來的吧?”
“他才不會準備禮物呢!”云瀟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心里不知怎么泛起了一絲莫名的情緒,小聲嘀咕,“他連我過生日都沒送過禮物!
“。俊被ㄐ∷@訝的瞪大眼睛,立馬橫門冷對叉著腰把他劈頭蓋臉一頓罵,帝仲的酒勁才稍微清醒了一點,冷不防被個小丫頭指著鼻子臭罵了一番,又見周圍所有人都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氣氛歡快里帶著些許調(diào)侃,葉卓凡暗暗推了他一把,使著眼色提醒,“你們不是還在鬧別扭吧?這都好幾天了還沒哄好?快別傻坐著了,趁現(xiàn)在她心情好,趕緊過去哄一哄……”
葉卓凡一邊說話一邊借力把他推到了云瀟身邊,聽見大家的笑聲,反倒是云瀟紅著面龐躲了一下,手忙腳亂的抓起地上的酒杯慌慌張張的喝了下去。
帝仲本想按住她的手,奈何這幅重創(chuàng)又醉酒的身體散架般不受控制,只能嚴厲的看著她,低聲說道:“你還喝酒?身上那么重的傷,不許喝酒了!
“這是果釀,不是酒!痹茷t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像是要故意氣他,立馬抓著酒壇子又倒了一滿杯咕咚吞了下去,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喃喃自語的回道,“傳說海外有三島十洲,其中有一座名為長洲,島上有青丘之地,紫宮建于山頂,天真仙女多游于此,而長洲內(nèi)的仙草、靈藥、甘液無所不有,這壇果釀就是長洲的商隊帶來的,可好喝了!”
“商人就是為了賺錢特意編些花里胡哨的傳說騙你們這種小姑娘,那種說辭不信也罷!钡壑俸敛华q豫的反駁,努力將神力游走全身,終于勉強從她手里一把搶過酒杯,他蹙眉放到鼻下,聞著杯壁上濃郁的酒香,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拉下臉來訓道,“這果釀比仙草酒后勁都大,不許喝了!
他說話的同時,云瀟已經(jīng)感覺整個人有點飄飄然起來,看人都出現(xiàn)了重影,皎潔的月光照在她忽然泛紅的臉上,仿佛夏日的蜜桃讓他呆呆愣神再也挪不開目光,夜風拂動著烏黑的長發(fā),她卻因全身的燥熱而下意識的拉開了衣領,微閃的火苗在雪白的皮膚下隱約跳動,宛如某種致命的誘惑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下一秒,云瀟懶洋洋的靠著他癱了下去,很快就神志不清的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東西,帝仲輕撫著她的臉頰,倒是有些好笑這兩人的酒量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又溫柔的嘆道:“醉了嗎……我都說了不能喝!
不知道為何,他俯身靠近那張紅彤彤的臉,全然無視了周圍火辣辣的目光,輕貼著額頭淡淡的吻落,半晌,白小茶憋得羞紅一片的臉蛋斜斜瞥了他一眼,但他只是旁若無人的笑著,就在眾人準備借勢起哄之際,帝仲的手心里牽扯出一條細細的金光,一瞬間仿佛有一張無形的網(wǎng)將整個天征府籠罩起來,夜風倏然消失,連飄落在半空的紫藤花瓣都奇異的停了下來。
帝仲抱著懷中還在喋喋不休說醉話的女子,冷眼掃了一圈被鏡月之鏡直接凝滯的天征府,曾幾何時,他和他的同修們歷經(jīng)萬般艱難終于跨入了傳說中的上天界,那樣空曠荒蕪、一無所有的世界卻讓他們欣喜的像個如獲至寶的孩子,他們找來世界各地的美酒佳肴,圍坐一團敞開心扉的痛飲高歌,那樣簡單純粹的開心,甚至讓他們產(chǎn)生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大膽想法。
他們攜手在上天界創(chuàng)造出第一個凝固了時空的鏡月之鏡,以為這樣就能留住那一刻的幸福。
上天界終究分道揚鑣,而他記憶里最為懷念的時光,竟然會在一個小小的后院里如夢似幻的重現(xiàn)了,讓他情不自禁的出手,產(chǎn)生了和當年一模一樣愚蠢的想法——停下來,讓這一刻的時間停下來,讓這院中還在歡聲笑語的所有人停下來,只要命運的齒輪不再向前挪動,他就能永遠的留在這種虛假的時空里,永遠守著心愛的人。
“瀟兒……”他輕聲叫喚著,明明覺得周圍充斥著幸福,可是又有一絲涼意不停襲上心頭,溫柔的聲音仿佛涓涓細水,讓一直自言自語的云瀟呆呆的出神盯著他看個不停,忽然面露疑惑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奇怪的嘀咕,“你怎么了?好奇怪啊,你好像換了個人……是我喝醉了,還是你喝醉了?”
帝仲啞然一笑,雖然不知道到底是為什么,但云瀟真的能一眼分清他們,忽然有些想笑,他慢條斯理地撫著她的發(fā)梢,責備道:“既然能分得清楚,當初為什么會認錯呢?你不認錯人……現(xiàn)在就是屬于我的!
云瀟歪著腦袋盯著他,感覺到周圍的光線漸漸昏暗了下去,面前的男人正在全神貫注地凝視著自己,他的眼神里透出深邃的陰影,有種說不清的不安忽然開始縈繞在她的心頭,或許是感覺到有點不適,云瀟翻了個身想坐起來,然而那雙冰涼的手稍稍用力按住了她,然后將她攔腰抱起走進了房間。
第八百六十六章:理智全無
太安靜了,連他大步踏入也沒有絲毫聲響傳出,過分的死寂讓云瀟感到了無名的緊張,剛才還迷迷糊糊的大腦也隨之清醒了幾分,此刻她眼前的人才像是那個因醉酒而思緒混亂的人,將她平放到床榻上之后,溫柔又冰涼的輕撫著臉頰,將散亂的發(fā)梢撩到耳后,然后慢慢、慢慢的將手指滑落到肩膀,一點點往下拉開松散的衣領。
“回我身邊來!钡壑儋N著她的耳根,在將她擁入懷中的剎那難以自制的喃喃,“他從來都不懂得珍惜你,那么不知好歹的欺負你……回我身邊來,我一樣可以愛你、寵你,給你想要的一切!
“你……”頓時被驚得酒都清醒了過來,云瀟倒抽一口寒氣奮力想推開他,但那樣的懷抱是如此的霸道,仿佛是用盡了一生的力氣只想死死的抱住喜歡的人,寸步不讓的低語,“我不會再讓他醒過來了,沒有人會成為我們之間的第三者,如果你不想讓他難堪,我甚至可以擔下他的責任,軍閣也好、飛垣也好,他的一切我都能原封不動的保護好,當然……也包括你!
“放手、放手……”云瀟宛如驚弓之鳥,想推開他又被更加兇狠的按回床上,這樣熟悉的場面讓她的眼底再次泛起驚恐,胸口上才微有好轉(zhuǎn)的傷在掙扎下疼得她兩眼發(fā)黑幾近昏厥,慌亂之間,她下意識的在掌心凝聚起來火焰,火苗吞吞吐吐宛如細長的小劍,雷電般想要擊穿眼前的人!
帝仲的速度比她更快,反手就按住了那團火,微微用力無聲的掐滅,他的眼里有失落有絕望,緩緩開口問道:“你想殺我?”
“不是……我不是想殺你!彼灸艿氖缚诜裾J,但掌心尚存的余溫又讓她百口莫辯,帝仲似乎并沒聽到她的話,唇邊露出了一抹近乎悲涼的笑容,一個字一個字的逼問,“那天他失去控制的侵犯你,你再怎么生氣也只是打了他一耳光,可是現(xiàn)在你竟然化火為劍想殺我,這才是你如今的本心嗎?”
她搖著頭,精神瀕臨崩潰的一剎那,余光瞥見無數(shù)密密麻麻的金線如靈蛇般纏上了她的身體,緊貼著皮膚刺出微弱的冰涼,頃刻之后就是一陣古怪的酥軟由內(nèi)自外的涌來,仿佛全身的骨骼都被什么看不見的東西牢牢的束縛起來,她的手腕一松無力的垂落,再也使不上一點力氣,再也聚不起一絲火苗,宛如松了引線的木偶靜靜的躺在床上。
然而她的全身還是不停地顫抖起來,帝仲俯身看著她,只是他的神色黯然,眼眶微紅,是難以掩飾的哀戚,低聲道:“他只用了一只老鼠就能得到你的原諒,我可以送你一百只,你是不是也會原諒我?”
他的聲音冷淡低沉,又清澈如水,每一個字都清晰的抵達在她心里,但云瀟的腦子卻一片空白,所有問話她都無法理清頭緒去回答,只能看著這張一模一樣的臉上浮現(xiàn)出如出一轍侵略的神情,雖然看起來很平靜,但他的每一個動作也帶著怒火、狂亂而暴怒,毫無溫柔、毫無憐惜,仿佛一只緊盯著獵物的猛獸。
那樣冷若冰霜的面孔,讓她毛骨悚然的不住痙攣,比神情更冰冷的是他的語氣,似乎是將壓于胸臆中隱忍了多時的無奈和不甘一點點的剝開,在緩慢寬衣解帶的同時不急不緩的淡道:“他和我說了一些話,說他承認你一見鐘情的人是我,也承認你惦記了很久的人是我,但他又問我……是否真的記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