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千夜蹙眉看了一眼三樓,很明顯能感覺到那幾間包廂被冥蝶的幻術(shù)遮掩著,但他只是稍稍遲疑了一會就重新牽著云瀟的手往外走,說道:“已經(jīng)很晚了,你累了就我們就回家休息,傷口怎么樣了,還疼不疼?”
“回家?不、不行……”云瀟急忙拽住他不讓走,她本來就是察覺到他心神不寧才故意找借口把人帶到了秦樓,這時候回家豈不是前功盡棄白費功夫?
云瀟支支吾吾的給公孫晏使眼色,眼珠一轉(zhuǎn)急道:“我還沒有玩夠呢!搖鈴局,對了,搖鈴局,我好久沒有玩這種搖鈴局了,要不你隨便找個地方等我,我去玩兩把……”
“搖鈴局……對!搖鈴局!”公孫晏見風(fēng)使舵的湊過來,把剛才被云瀟扔回來的那本搖鈴冊又塞了回去,諂媚的笑道,“這幾年開放了海港之后引進了不少新奇的玩意,也不是很貴,贏得算你的,輸了我付錢。”
“真的?”云瀟本來還在擔心這些黑心商人愛玩的把戲會不會又坑她一筆這輩子都還不起的巨款,一聽公孫晏給了臺階立馬確認性的追問了一聲,晏公子笑呵呵的,這幾年飛垣的經(jīng)濟在碎裂之災(zāi)的摧殘下可謂一塌糊涂,他這個鏡閣之主忙的昏天暗地,既要想辦法讓原有的商行重整旗鼓,又要私下里從魚龍混雜的黑市里撈點油水補充國庫,雖然他每天都是一副笑臉迎人的模樣,實際每晚都愁的睡不著。
前幾天聽說五年音訊全無的蕭千夜回來了之后,好像有什么憋在胸膛的緊張豁然松懈,讓他莫名其妙放松了心情,正好這么巧又在秦樓遇上兩人,自然是心情大好的點頭接話:“當然,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哼!痹茷t沒好氣的翻著白眼,罵道,“當時青魅劍就是被你騙去的……”
提到那柄青色的劍靈,幾人臉上皆是掠過一閃而逝的異樣神色,一瞬間同時想起了什么沉默下去,還是云瀟率先吸了口氣扯開話題繼續(xù)說道:“反正有人付錢,不玩白不玩,你上樓找個房間休息,不用管我!
“阿瀟……”蕭千夜知道她只是看出了自己的擔心在找借口,但云瀟已經(jīng)拉著公孫晏直接坐到了看臺區(qū),她笑呵呵的對他揮了揮手,然后就真的興致勃勃的一起玩起了搖鈴局,他站在原地進退兩難,一只青色的冥蝶無聲無息的落在肩頭,似乎是有意指引帶著他往樓上走去。
三樓是價格不菲的包廂,幾乎每一間都是普通人望塵莫及的價格,但在熱鬧非凡的燈會時期,竟然一整層都是空蕩蕩的沒有接待任何客人,再想起剛才見到的那些人,蕭千夜心底的疑問也越來越沉重,按照天尊帝自皇太子時期就延續(xù)的慣例,若是有什么重要的大事需要召見相關(guān)的人員,一般都會選擇三閣之首的墨閣,再退一步還有萬羅殿,怎么也輪不到外城一家臭名昭著的黑店才對,除非是有什么還不能對外言明的事情,并且需要一些隱于暗處的特殊人員協(xié)助行動。
風(fēng)魔嗎……碎裂之災(zāi)已經(jīng)結(jié)束五年了,還有什么事情需要動用到他們?
他徑直走到最里面的包廂,在門口遲疑的站住沒有直接推門——這么多人齊聚秦樓不可能只被他一個人看到,可不僅是大堂里毫無反應(yīng)繼續(xù)熱火朝天的玩著搖鈴局,連他們這一路走過來熙熙攘攘的燈會也沒有任何人察覺到,如此猜測,倒像是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只是為了把他引過來?
頓時有種煩躁涌上心頭,蕭千夜往后退了一步,低頭望向大堂,云瀟正好抬起頭和他目光相對,然后趕緊裝模作樣的低下頭繼續(xù)翻看著手里的搖鈴冊,他無聲嘆了口氣,云瀟雖然貪玩,可她從來不是喜歡和這群黑心商人混跡一團之輩,所以就算眼下的他格外反感這種有意無意的勾引,還是不想白費她的一番苦心輕輕敲響房門。
房間里果然是坐滿了人,在他走進來的一剎那不約而同的望了過來,常青和司天并肩坐在左側(cè),雖然沒有意外他會忽然出現(xiàn),但還是看著那身熟悉的銀黑色隊服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沙翰飛坐在右邊,他是皺了一下眉才把這個滿頭蒼白短發(fā)的男人和以前的軍閣主對上號,秦樓的樓主江停舟和葉卓凡、慕西昭、暮云都是站在一旁,三人驚訝的張了張嘴,然后識趣的沒有說話。
坐在最里端喝著溫茶的天尊帝胸有成竹的笑了起來,他隨意指著旁邊一張椅子,像從前那樣淡淡的道:“坐吧。”
這么大的架勢倒真的勾起他那些年在軍閣的本能反應(yīng),但他一動不動的站著,反手關(guān)上門婉拒了帝王的好意,目光微微一沉望向他手里的玉扳指——大哥不在,但那枚指環(huán)散發(fā)著淡淡的白光,無疑是分魂的感知。
明溪抿了抿嘴并不介意,他掃了一圈之后才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角色,眉頭一皺不快的望向江停舟,問道:“公孫晏呢?”
江樓主拱手作揖,看了一眼蕭千夜,憋著笑回答:“在樓下陪云姑娘玩搖鈴局呢!陛下放心,公子已經(jīng)把所有的事情交待給我了。”
明溪意外的頓了頓,下意識的轉(zhuǎn)向蕭千夜,看見對方一臉嫌棄的表情也是偷偷在心底笑個不停,又輕咳一聲穩(wěn)住情緒:“行吧,你來說!
雖然看起來只是一個酒樓的老板,但秦樓作為風(fēng)魔在帝都城的據(jù)點,所有人都知道樓主的身份并不簡單,他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了一疊文書挨個遞給眾人,然后才正色解釋起來:“半個月以前鏡閣在天守道攔截了一支商隊,表面看起來是從北岸城的海港過來飛垣做生意的蓬萊人,貨物也都是些價格不菲的珍珠、珊瑚以及海鮮,但細細檢查之后,發(fā)現(xiàn)這批珍珠中混著一小部分的‘極樂珠’,是當年溫柔鄉(xiāng)的改進版毒貨!
溫柔鄉(xiāng)三個字從江樓主口種說出來的一瞬間,整個房間的氣氛就陷至冰點,他繼續(xù)說道:“這五年鏡閣、軍閣還有海軍三方聯(lián)手打擊毒貨的交易,我們已經(jīng)切斷了幾十條大的傳播鏈,也搗毀了大大小小近百個藏毒的窩點,所以毒販改進了溫柔鄉(xiāng)的外形,制成更加混淆視聽的極樂珠,這東西外表看起來和珍珠極為相似,價格也很高,一不小心就會漏查!
江停舟又轉(zhuǎn)身從架子上拿出一個木盒打開,里面的極樂珠流光四溢,透出迷離的色彩,他小心的放到中間桌子上,又道:“當年的溫柔鄉(xiāng)其實并不僅僅只在飛垣蔓延,很多流島、包括一海之隔的中原都深受影響,海港開放之后,難免會有漏網(wǎng)之魚在暗中作祟,但這一次被鏡閣攔截的商隊有很多反常,風(fēng)魔暗中調(diào)查過后,發(fā)現(xiàn)其背后牽扯到了一群特別棘手的人,為防止打掃驚蛇,不得以只能將各位請到秦樓來共商對策!
“特別棘手之人……”司天若有所思的托著下巴,作為軍閣的前任閣主,他其實對風(fēng)魔有過一定程度的了解,那可是干過無數(shù)聳人聽聞大事件的組織,這么輕易的當著帝王的面用這么肯定的措辭倒是出乎了他的預(yù)料,江樓主點點頭,望向蕭千夜詢問道,“蕭閣主應(yīng)該還有印象吧,當年您潛入山市遇到女毒梟夜來香,她曾經(jīng)重金聘請過‘真羅’的人來協(xié)助運輸溫柔鄉(xiāng)!
“真羅?”蕭千夜略一思忖,回道,“真羅在飛垣吃過虧,這么快就好了傷疤忘了疼?”
“不是真羅。”江樓主立馬搖頭,認真的道,“是和真羅齊名的另一支特殊種族,叫辛摩。”
這兩個字像一記比溫柔鄉(xiāng)厲害無數(shù)倍的重磅炸彈投入他的心底,讓他的手情不自禁的緊握成拳,而他的面色凝重之后,所有人的心頭都仿佛籠上了一層烏云,許久,蕭千夜才用力閉了一下眼,用肯定的語氣毫不掩飾的提醒:“辛摩危險,盡量不要起沖突!
這么直接了當?shù)脑捵屆飨卜浅R馔,辛摩不是飛垣本土的種族,即使是已經(jīng)派了風(fēng)魔去調(diào)查,能得到的信息依然非常的有限,他敲了敲桌面,問道:“哦?連你也這么認為……和他們交過手嗎?”
他下意識的抬手揉了一下眉心,帝仲有著長達九千年的記憶空白,可他還是在聽到“辛摩”兩個字的剎那就想起來無數(shù)共存的過往,突如其來的心煩意亂讓他顯得有幾分疲憊,淡淡回答:“那倒沒有,辛摩是流島公認最危險的種族之一,他們所到之處就會掀起戰(zhàn)火攪得民不聊生,因為實在太偏激好斗,他們原先居住的辛摩島被上天界刻意摧毀,不過即使如此也沒能將他們徹底的趕盡殺絕,反而讓辛摩分散各地,雖不知力量起源為何,但辛摩確實是天生神力,辛摩族內(nèi)血統(tǒng)分明,純血的辛摩一般單獨行動,但他們一個人就能抵過訓(xùn)練有素的軍隊。”
明溪轉(zhuǎn)著手里的玉扳指,心情沉重的追問:“天生神力……指的是什么?”
蕭千夜眉峰一挑,直言不諱的回答:“就字面的意思,比如說曾經(jīng)帝都城的護城墻,幾十米高、幾百米長,但他們一腳就能整個踢碎,很好理解吧!
眾人面面相覷,若是字面的意思確實挺好理解,但是一旦腦補那種畫面,又覺得匪夷所思完全理解不了。
第八百二十五章:沖突
萬萬沒想到一上來就是比預(yù)料中還要壞透了的消息,一貫喜怒不形于色的明溪也是罕見的露出一抹心浮氣躁的神色,但他將這段時間匯報上來的所有事情全部在腦中過了一遍之后,還是疑惑不解的穩(wěn)住情緒繼續(xù)向他問道:“既然是縱橫流島的危險種族,為何會盯上飛垣?飛垣自一千年前墜天以后就已經(jīng)脫離天空統(tǒng)治,這么久井水不犯河水,為什么這種時候忽然冒出來了?”
蕭千夜平靜無瀾的回憶著,雖然不是他的經(jīng)歷,但種種慘況歷歷在目的眼前掠過,讓他不由自主的緊繃雙肩認真的回答:“辛摩本來就是發(fā)的戰(zhàn)爭財,越是混亂的地方越會被他們盯上,而且他們生性好斗,雖然一直和真羅齊名,但骨子里根本就瞧不上團伙行動的真羅,上次真羅在飛垣吃了大虧,一分錢沒賺到還落荒而逃,想必這件事也是勾起了他們的興趣,最主要的是……”
他忽然沉默,隱隱感到頭皮有些疼痛,好像什么復(fù)雜的過往挑動了某些并不愉快的回憶,隔了一會才繼續(xù)解釋:“最主要的是辛摩和上天界有過節(jié),是為數(shù)不多敢公然和上天界作對的種族,不過雖有天賜神力,實力和上天界仍然相差甚遠,這才讓他們在辛摩島被摧毀后被迫四散躲避,但是時間已經(jīng)過去很久很久了,到如今他們不會主動挑釁上天界,上天界也懶得管他們,現(xiàn)在盯上飛垣,除了看這里才經(jīng)歷戰(zhàn)亂有利可圖,或許也是知道我在這。”
聽到這句話,明溪反而松了口氣,他喝了口茶鎮(zhèn)定情緒,慢慢試探:“原來如此,說起來你換上這身衣服,是不是已經(jīng)做好了回軍閣任職的準備?那么這件事……”
“我并沒有打算回軍閣。”蕭千夜毫不猶豫的拒絕,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服飾,醒目的銀黑色刺痛著雙眸,讓他幾乎在一瞬間就挪開了視線望向帝王重復(fù),“我并沒有打算回軍閣,實不相瞞,我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處理,辛摩雖然危險,但他們想通過某些途徑倒賣毒貨賺錢的話,黑市……尤其是山海集仍是第一選擇,所以眼下加強對商隊的盤查才是重中之重,蘇木或許知道的更多,不妨讓他多盯一盯!
話音未落,沙翰飛一掌重拍在扶手上,怒道:“開什么玩笑,你覺得他們的目的是賺錢?飛垣才經(jīng)歷碎裂之災(zāi),全境重創(chuàng)經(jīng)濟都崩潰了,他們有一萬種賺錢的方法,怎么可能不遠萬里費時費力的跑到這里來?還有那個蘇木……山海集背后的主人就是他吧?溫柔鄉(xiāng)泛濫也是他干的吧?怎么人家給點好處,你們就真的把以前的事全給忘了,這么信任他?”
明溪緊蹙眉頭,沒想到暴脾氣的總教頭會這么直接的把他還在斟酌的話全部倒了出來,沙翰飛看向蕭千夜,直言不諱的道:“現(xiàn)在飛垣只有你一個人了解辛摩,也只有你和蘇木交過手,如果連你也用這么模棱兩可的說法,他日真的出了什么情況,后果你該清楚吧?”
蕭千夜直視著他,似乎那些義正言辭的話絲毫不能動搖他的內(nèi)心,低聲反駁:“我此次回來是因為阿瀟的傷需要烈王出手,而烈王又恰巧在飛垣罷了,你們?nèi)绻胍P(guān)于辛摩的情報,我可以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們,至于其它的,我沒有時間,也不想插手!
“為了女人?”沙翰飛眉峰一挑,不屑的說道,“為了樓下那個還在玩搖鈴局的女人?蕭閣主可知道四大境的大牢里關(guān)押了一些什么人?那都是溫柔鄉(xiāng)的受害者,他們毒癮發(fā)作的時候會失去人性,不得以之下只能全部轉(zhuǎn)移到大牢里,無罪的普通人關(guān)進大牢!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現(xiàn)在這些病患的數(shù)量比碎裂之前關(guān)押的囚犯還要多,你就為了一個女人,不顧兩百萬人的生死?”
蕭千夜的眼里已經(jīng)有了憤怒,這番話非但沒能挑起他的同情心,反而讓他覺得胸口隱隱作痛窒息的難受,目光更是鋒芒的如一柄出鞘的利劍,壓低語氣:“不顧又如何?我已經(jīng)離開五年多,飛垣也在慢慢恢復(fù)生機,所有人都會好起來回到曾經(jīng)和平穩(wěn)定的生活,只有她……只有她承受了所有的傷害,到現(xiàn)在她的火種中還混雜著龍血,她的胸膛處還有一個血淋淋的窟窿!要不是她非要進來,我現(xiàn)在根本不會站在這里和你們談這些東西,不要妄圖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說辭刺激我,我誰都不在乎,只要她沒事,我可以立馬頭也不回的離開飛垣。”
“你真的只是為了女人才回來的?”沙翰飛不可置信的站起來,他是曾經(jīng)高成川的部下,也是禁軍的總教頭,雖說當年和軍閣不同部門井水不犯河水,但這個人的事情他多有耳聞,尤其是關(guān)于碎裂之災(zāi)的始末,每一件聽起來都像天方夜譚般不可思議,以至于他一早就對蕭千夜充滿了好奇,沒想到一見面就一言不合起了沖突,女人……他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說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話?這還是當年那個軍令如山的少閣主嗎?
“我就是為了阿瀟的傷才回來的!彼幻胍矝]有遲疑再次肯定了自己的說辭,直視著沙翰飛尖銳的眼睛繼續(xù)說道,“沙教官是吧?其實我記得您,小時候在軍機八殿,我曾在一節(jié)騎射課上接受過您的指點,但我從昆侖學(xué)成歸來沒多久您就和高總督起了矛盾被他免了職,我知道您是個充滿正義感的人,會為了人民、為了百姓、為了國家而奮不顧身,這也是我曾經(jīng)的夢想……可惜也只是曾經(jīng)了!
“曾經(jīng)……”沙翰飛凜然神色,似乎能聽出了這兩字背后深刻的哀傷和傷痛,讓他把暴起的情緒硬生生壓了下去,靜靜的看著對方的嘴角勾起無畏的笑,接道,“我不怕讓在座的所有人失望,我現(xiàn)在唯一想保護的只有阿瀟,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都不重要,哪怕是辛摩!
“你!”沙翰飛倒吸一口寒氣,不知為何后背緊繃宛如泰山壓頂,氣氛陡然凝滯到冰點,就在兩人劍拔弩張之際,明溪輕輕敲了敲桌面,他不經(jīng)意的按住玉扳指,勸道:“沙教官,算了,這些年確實辛苦他了,云姑娘身上的傷我多少了解過一點,的確是刻不容緩,讓他安心治傷吧。
司天和常青也是各有所思的托著下巴久久沒有開口,辛摩到底有多危險他們不得而知,但是蕭千夜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確實讓人意外,這哪里是開竅,這根本就是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曾幾何時只要是命令他可以不問對錯不顧危險,而現(xiàn)在他似乎是真的被那一場災(zāi)難攪得精疲力竭,再也不愿意摻和進任何麻煩里,只想一心一意的保護著那個女人。
明溪依然不動聲色的敲擊著桌面,將幾人的思緒一并拉回當下,接道:“辛摩一事我已有打算,既然是這么危險的種族,那就盡量不要和對方起沖突,即日起命鏡閣加派人手前往兩大海港,每一批的貨物都要更加仔細的篩查,另外讓羅陵通知幾大商行多加注意,尤其是和山海集有關(guān)聯(lián)的商戶,讓他們好好查一查,山市的那只巨鰲會定期途徑洛城附近的定星山,暮云,這段時間不要讓山市里的人輕易入城,還有沙教官,天守道就麻煩您留個心,不要讓漏網(wǎng)之魚潛入帝都!
他以極快的語速說完所有的命令之后,轉(zhuǎn)著玉扳指沉默了片刻,然后抬頭望向蕭千夜,笑了笑:“云姑娘的傷若是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和丹真宮提……”
話音未落蕭千夜已經(jīng)推門而出,但一步踏出之后,他莫名抬手輕扶了一下額頭,仿佛是精神有了數(shù)秒的恍惚,整個人的臉色微微一沉,明溪的目光鋒芒的望過來,一手習(xí)慣性的轉(zhuǎn)著玉扳指,淡淡問道:“不舒服?”
他沒有回話,在回神之后直接反手關(guān)上了房門,一屋子的人沉默不語,只有最里端的帝王神色嚴厲的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堂里的云瀟心有所感的抬起頭,扔掉手里的搖鈴冊朝他小跑過來,公孫晏看著她的背影,下意識的抬頭望了一眼樓上——江停舟已經(jīng)走出了房間,對他輕輕搖了一下頭。
一瞬間就察覺到他的臉色不太好,云瀟擔心的握住他的手,摸了摸額頭問道:“怎么了?吵架了嗎?”
“沒事。”他不動聲色的掩飾了剛才的不適,看見公孫晏抱著一個大箱子笑呵呵的跟了過來,氣喘吁吁的把東西直接塞到了他的懷中,審時度勢的貴族公子擦了把汗,只字不提他們剛才談?wù)摰脑掝},而是指著一箱子還在爬的螃蟹憋著笑說道,“來的正好,這是她贏得戰(zhàn)利品,你自己抱回家去吧!”
“戰(zhàn)利品?”蕭千夜呆呆低頭,這螃蟹看起來比人的腦袋還大一圈,伸著鉗子耀武揚威的對他揮了揮,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到底什么情況,云瀟湊過來神秘兮兮的眨眨眼睛,笑道,“嗯,都是我贏的!剛才坐我旁邊的人說這是蓬萊特產(chǎn)的螃蟹,可好吃了!別的奇珍異寶我也不稀罕,就跟他換了這個回家做給你吃!
公孫晏跟著湊過來,翻著白眼嘀咕:“你到底會不會算賬,你贏的那些寶貝可以買十箱這么大的螃蟹了,真就跟他換了?”
云瀟笑靨如花的挽著蕭千夜的胳膊,滿不在意的回道:“我又不知道這種蓬萊特產(chǎn)的螃蟹在哪里買,正好人家有現(xiàn)成的,我一會回去就給它蒸了當宵夜吃,反正又不要我出錢,不要白不要!
“不是你的錢,你是真舍得花呦!惫珜O晏陰陽怪氣的接話,云瀟笑呵呵的推開他,拉著蕭千夜說道,“我們回家吧!
“嗯,好。”他抱著這一箱子大螃蟹往上提了提,終于露出了清澈的笑。
第八百二十六章:溫馨
看著他牽著女人的手,抱著一箱螃蟹離開的背影,才從三樓包廂里走出來的常青靠著走廊長長嘆了口氣,他掃了一眼屋內(nèi)還在和樓主說事情的天尊帝,悄悄拉著司天往另一邊走去,愁眉苦臉的問道:“這事你怎么看?”
司天抓著腦袋,擺手:“我還能怎么看?他又不是個小孩子,你還能拿著刀逼他不成?況且他這次突然回來本來也就在預(yù)料之外,要是能出手幫忙自然最好,不愿意的話嘛,估計陛下也有其它的方法,咱也別操這份心了,既然他都說了辛摩危險,自然是能不起沖突最好,飛垣才劫后逢生,可經(jīng)不起那些瘋子的摧殘了!
“操心……好不容易太平幾年,這下又要忙起來了。”常青努努嘴,顯得有些不耐煩。
司天感慨的深吸一口氣,這件事牽扯到完全未知的辛摩,那么從海軍負責的海港到鏡閣負責商會,再到軍閣負責的四大境全部都要加強戒備,喃喃自語:“辛摩,又是沒聽過的名字呢,當時陛下決心開放海港的時候還有很多頑固派反對,說什么會給國家?guī)砦粗臑?zāi)難,呵呵,飛垣固步自封這么久,一場碎裂差點搞的全境覆滅,再不開放見識見識外面的世界,才是真的會給國家?guī)砦粗臑?zāi)難啊!
“嗯……”常青拖著下巴,不知道都聽進去幾個字,“確實,這幾年我倒是見識了不少新鮮的玩意,很多東西如果能引進的話其實是利大于弊的,別的不說,就軍械庫新制的那一批武器,聽說融合了昆侖的鑄劍術(shù),比以前的鋒利多了。”
司天皺起眉頭,尷尬的道:“那好像是通過研究青魅劍之后改良的鑄劍術(shù),我記得是從云瀟身上騙過去的吧?”
常青抿抿嘴,識趣的扭頭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自言自語的說道,“云瀟……那姑娘真的傷的那么重嗎?我看她有說有笑的還準備回家吃螃蟹,好像沒什么問題啊……”
“你看不到罷了!彼咎旌退绮⒓绲目吭谧呃壬希岬竭@個問題才是目光沉重的低下頭去,他抬起手用力捶在常青的胸膛正中央,小聲說道,“我私下里問過丹真宮的大夫,這個位置,從胸口到后背,據(jù)說是被罕見的神力洞穿,雖然傷口周圍被細細的火焰包裹著看不到血肉,但至今仍然留下一個恐怖的窟窿,是依靠烈王給的月白花丸才止住了血,丹真宮根本束手無策!
“這么嚴重?”常青腦補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扭頭想再看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兩人已經(jīng)走遠了,他略一思忖回憶著幾年前初次見到云瀟的場面,蹙眉道,“那時候我在碧落海巡航,意外用帶著金線之術(shù)的火炮把她當成入侵的魔獸打了下來,她確實是以一只火焰鳥的形態(tài)出現(xiàn)的,傳說中的不死鳥擁有永生的火種,可以自行修復(fù)受損的軀體,她到底是被什么人打傷,竟然無法自愈?”
司天轉(zhuǎn)過來看著他,顯然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心中大致有數(shù),只是不想多談?wù)摯耸,聳聳肩搖頭,常青也沒多問,兩人之間一陣凝重的沉默,許久,常青煩躁的跺了跺腳,擔心的道:“先不說那姑娘到底怎么回事,蕭千夜那小子也很不對勁啊,你看見沒,就剛才他走出門那一瞬間,精神似乎有點恍惚的樣子?”
“是有點不對勁,他消失五年,雖然性格變了,但是容貌……除了那頭莫名其妙的白發(fā),似乎一點也沒變,還有他哥哥也一樣,真讓人擔心吶。”司天靜默地回答,認真的回想著,他微微斜眼從尚未關(guān)緊的門縫里望進去,正好看見天尊帝手里的玉扳指閃爍著白光,帝王低頭輕語,不知是在和什么人說話。
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燈會散去之后,人群也悠閑的散著步陸續(xù)回家,他一手牽著云瀟,另一只手還抱著一大盒蓬萊的螃蟹,一邊聽她樂滋滋的說起搖鈴局上發(fā)生的事,一邊心神不寧的回想著剛才的事情,直到走到自己家門口,燈籠是點上的照亮了門前的路,大哥比他早一步到了家,看見兩人之后微笑著揮了揮手,蕭奕白接過那盒螃蟹,笑道:“剛才小霜還吵著餓了,這么快就有美食送上門來!你倆快去洗個手,今晚我親自下廚!
他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反應(yīng)過來之后才看到后院里擺了一張桌子,花小霜和飛影一起拖著下巴看著他,沒等他問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蕭奕白逃命一樣的抱著螃蟹溜之大吉,臨走還不忘對他使了個眼色高呼:“你先陪她們坐會,我還喊了卓凡和小茶,應(yīng)該很快就到了,哦對了,你記得把茶倒好,別怠慢了客人!
他面無表情的走過去,看到兩個女人同時緊張的咽了口沫,頓時坐得筆直仿佛上課認真聽講的孩子,云瀟捂著嘴偷笑,按著他的肩膀讓他一起入席,主動給幾人斟滿溫茶遞過去,又左右張望了一下,湊過來自言自語的道:“難得家里這么熱鬧,只喝茶實在是有點掃興,我去弄些酒來吧!
花小霜開心的一跳三尺高,立馬抓著云瀟的手可憐巴巴的哀求起來:“酒!云瀟姐姐,去年有一種從海外瀛洲傳過來的仙草酒,甜甜的可好喝了!不過價格昂貴一般人買不起,我記得年宴的時候鏡閣主送過一些給大哥,他平時又不愛喝酒,就那么暴殄天珍的放在廚房里還不讓我碰!云瀟姐姐,你去和大哥說說情,給我喝一杯好不好?”
云瀟笑瞇瞇的看著花小霜,北岸城初見的時候她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一晃眼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倒是有些意外這張娃娃臉背后竟然會喜愛喝酒,云瀟點點頭應(yīng)下來,跟著蕭奕白的方向小跑過去,蕭千夜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瞪了一眼起哄的花小霜低道:“別喝酒了,你的傷還很嚴重,吃點螃蟹就去休息……”
“我不要!”云瀟甩開他,還翻著白眼沖他齜了一下牙,“治傷治傷治傷,你都念經(jīng)一樣說好幾天了,煩死了!
“阿瀟……”他想把掙脫的女子重新拉回來,花小霜立馬跳出來攔在兩人中間,正好這時候葉卓凡帶著白小茶走進來,他聽到聲音望過去,只是一個扭頭的剎那云瀟已經(jīng)跑的沒影了。
葉卓凡尷尬的看著一臉陰云密布的蕭千夜,又瞄了一眼喜滋滋搓手的花小霜,好奇的問道:“怎么了?”
“沒事!”花小霜毫不猶豫的搶話,趕緊拽著葉卓凡一起坐下來,頓時五個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說話,氣氛變得極其古怪。
云瀟走到廚房的時候,蕭奕白已經(jīng)捋起袖子將洗干凈的大螃蟹開火蒸了起來,天征府平時并不在家做飯,以至于云瀟走進來就一目了然的看到了窗臺邊那壇酒,那是一個罕見的紫陶壇,描繪著復(fù)雜難懂充滿神秘的圖騰,她好奇的摸了摸,指尖竟還能感覺到微微的溫熱,蕭奕白歪頭看向她,蹙眉問道:“弟妹要喝酒嗎?那東西是海外瀛洲傳過來的,雖然喝著甜,后勁可大了,你身上有傷,還是不要喝酒了!
“就喝一口!痹茷t抱著酒壇樂呵呵的笑著,只是目光里閃爍著擔心,頓了頓才認真的望向蕭奕白,“大哥,他有事情瞞著我!
“嗯?”蕭奕白停下手里的動作,臉色微微一動,因為這個問題也是他心底的疑惑,云瀟無意識的敲了敲酒壇,那樣清脆的“咚咚”聲卻讓兩人的心更加凝重下去,低道,“他已經(jīng)解開了我身上的兩生之術(shù),但是我的記憶只停留在終焉之境的那一刻,在之后的兩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尤其……尤其是他身上過于強大的力量之源,我并不知情!
蕭奕白沒有開口,也沒有察覺自己的手正放在滾燙的蒸籠上,云瀟擔心的加快語速:“他不愿意說,我也不想逼他,但是我真的很擔心,還有那個熒惑島,我其實并不希望他為了我去冒險……”
“弟妹!笔掁劝缀鋈淮驍嗨,眼神驀然一沉,然后吟吟笑起,“螃蟹熟了!
“。俊痹茷t呆呆發(fā)出一個音符,蕭奕白好像什么也沒聽見一樣繼續(xù)著手里的活,指了指她抱著的酒提醒,“只準喝一口!
云瀟“哦”了一聲抱著酒壇回到后院,很快蒸熟的大螃蟹被大卸八塊的端上了桌,花小霜開心的眉飛色舞,恨不得手腳并用連殼一起吞了,白小茶扭扭捏捏的回憶著秦姿教過的方法認真的剝開蟹腿,然后鼓起勇氣遞給了葉卓凡,飛影在旁邊看了又看,忍不住搓了搓手,想學(xué)著她的樣子遞給蕭奕白,猶豫半天還是不好意思嘗試。
蕭千夜冷眼看著熱鬧的一桌人,就在此時云瀟捏著一只剝好的蟹腿在他眼前晃了晃,遞到他嘴邊:“你也來一口!
他真的張嘴咬了下去,卻因為滿心的擔憂而品嘗不出絲毫的味道,云瀟也裝作什么也看不出來的樣子再給他倒了一杯酒,挑了一下眉毛調(diào)侃道:“酒也來一口?”
他看著云瀟,又看了看她手里那杯閃爍著迷離紫光的酒,接過來一飲而盡。
“哇……真喝。 痹茷t吃驚的捂住嘴,看著他的臉頰一瞬間泛起的紅暈,連忙又給他倒了一杯茶,抱怨,“酒量真差。”
一桌子的人哈哈大笑,讓這個空蕩蕩許多年的大宅子,久違的傳出了溫馨之感。
第八百二十七章:勸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