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承天命
他若有所思的想了好一會,抬手散去間隙之術(shù),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樣站起來又圍著藥柜轉(zhuǎn)了幾圈,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黑著臉轉(zhuǎn)過來小聲嘀咕道:“之前鳳姬過來的時候我也曾和她談起過這些事情,本來聊得好好的,她和青依相處的也蠻不錯,我還指望她能幫我說幾句好話哄一哄,結(jié)果沒兩天一言不合說翻臉就翻臉,現(xiàn)在她應(yīng)該是去山上找你們?nèi)チ耍赡銈內(nèi)パ蓽Y之地又錯過了,你趕緊把傷養(yǎng)好回去吧,免得在我這騙吃騙喝,我還得分心照顧你!
“一言不合?”蕭奕白眨眨眼睛,笑道,“鳳姬大人脾氣是有些暴躁,不知是因為什么事情和您起了沖突?”
“呵,是吧!你也覺得她脾氣太差了是不是?”風(fēng)冥下意識的接話,一抬眼看見蕭奕白春風(fēng)滿面的樣子,立刻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套了話,他抱臂而立,默不作聲地注視著兩人,但這對兄弟倒也真就一言不發(fā)的和他對視著,直到風(fēng)冥覺得氣氛實在是古怪的難以忍受,這才連連擺手喃喃說道,“她不就是為了云瀟火種中的龍血來找我嘛,我跟她說了那玩意目前沒有辦法分離,只能控制,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不被心魔影響!
蕭奕白緩緩點了一下頭,接道:“這倒是不假,魔物最擅長的就是蠱惑人心,這一點倒是如出一轍,不管修行深淺的魔物都喜歡玩這一套,但鳳姬大人應(yīng)該不是為了這句話生氣吧?”
風(fēng)冥別過臉去不想再提,這時候太丹樓的紅木門“吱”的一下被推開,風(fēng)青依探了個腦袋進來,努努嘴瞪著他,罵道:“鳳姬姐姐當然不是因為這幾句話就和他生氣,明明是他自己不好亂說話!”
“額……青兒你怎么來了?”風(fēng)冥尷尬的擺擺手,風(fēng)青依哼哼著走進來,心中還是非常不滿,云瀟也從她身后跟著冒了出來,對著風(fēng)冥就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完全不知道兩個女人在這段時間里都說了些什么,風(fēng)冥只能疑惑的看著她們,又見風(fēng)青依走到蕭千夜面前小心檢查了一下他手里的藥包,這才笑嘻嘻的囑咐道,“藥沒什么問題,快去煎了喝下,一會再用些外敷的涂抹一下會好的更快!
“哦,好……”蕭千夜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一抬眼,云瀟像個鬼魂一樣飄到他身邊,神秘兮兮的眨眼問道,“怎么了?上次看見青姑娘你就看呆了,這次還這樣?她真的有這么漂亮,讓你失魂落魄嗎?我也沒有差很多吧?”
“不是!”被她冷不丁的捉弄了一番,蕭千夜臉頰微紅立刻為自己辯解,蕭奕白在旁邊咯咯直笑,云瀟也笑個不停,添油加醋的說道,“還好青姑娘心有所屬,要不然……哼,你肯定得起賊心了!
“食色,是男人的天性嘛。”蕭奕白也不管弟弟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被逗得一句話都回不上來的樣子,反而敲擊著手背搖晃起腦袋來。
“賊心?他倒是得有賊膽才行。”風(fēng)冥在一旁抽著嘴角,莫名其妙的加入了調(diào)侃的隊伍。
蕭千夜看著面前各懷心思的三人,再瞥見風(fēng)青依本人倒是毫不介意的偷笑著,他一貫在口舌上說不過云瀟,只能抿抿唇坐直,認真的回道:“我沒有起賊心,我從來只對你有賊心。”
“咦……”蕭奕白回過神來,不禁有些驚訝弟弟會忽然說出這種不害臊的話,風(fēng)冥也跟著望過去,嘀咕道:“果然是被帝仲帶壞了,說話的語氣都越來越像那家伙了。”
蕭千夜索性不說話了,這時候風(fēng)冥才沒好氣的指著那包藥質(zhì)問道,“青兒這話什么意思?你特意跑到太丹樓來檢查,難道是擔(dān)心我下會毒害他?”
“誰知道您安的什么心!”風(fēng)青依是一點面子也不留給他,“您又不是沒干過暗中傷人的事,我才不要相信您。”
“我要殺他還需要下毒?我只要動動手指,你們一個都走不了!憋L(fēng)冥氣的連語調(diào)都抬高了幾分,轉(zhuǎn)向云瀟冷哼,“你跟她胡說八道了些什么?”
云瀟翻著白眼沒理他,風(fēng)青依見他這個態(tài)度,立馬臉色一沉,這下反而是風(fēng)冥咧咧嘴不說話了,只能又氣又好笑的看她檢查了一遍蕭奕白手里的藥包,半天才拍了拍胸脯放心的舒了口氣,轉(zhuǎn)身對云瀟拍拍手,“放心吧我都檢查過了,這些藥沒有問題,保證不讓他使壞!
“哼。”風(fēng)冥冷哼一聲,眼眸鋒芒的掃過一直壞笑的云瀟,想罵又不好開口,只能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去了,憋著氣作罷。
蕭奕白意外的看著這一幕,恍然大悟的抿嘴笑起,悠悠嘆道:“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這話原來對上天界也是一樣嘛!
風(fēng)冥被他一語戳中下懷,陰陽怪氣的道:“說起這句話,你弟弟可比我嚴重多了!
蕭奕白偷笑著,這個女子看起來年齡并不大,但身上莫名散發(fā)著如雪一樣純凈幽涼的光澤,在昏暗的太丹樓里,宛如人間仙子般有些不真實的感覺,她一顰一笑都格外動人,真心有種書中所言“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風(fēng)采,再看那個一句話都不敢和她爭執(zhí)的蚩王,又趁熱打鐵的把話題重新轉(zhuǎn)了回來,問道:“青姑娘,鳳姬大人到底是為什么事生氣了?”
“喂……”風(fēng)冥的臉色變了變,趕忙打了個手勢想阻止他繼續(xù)問下去,風(fēng)青依一聽到這句話就很不高興,再看風(fēng)冥遮遮掩掩的樣子就更加生氣了,盯著他的眼睛直言不諱的道,“誰讓您非要說火種早晚是屬于上天界的東西,要是不說這句話,鳳姬姐姐也不至于跟您翻臉,我原先還想跟她好好聊聊呢,您倒好,幾句話把人家氣走了!哼!”
風(fēng)冥滿腹心事地轉(zhuǎn)過身來,果然發(fā)現(xiàn)蕭千夜的目光一瞬間如逼命的利箭,看得他心中格擋一下冷汗直冒,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回想著和鳳姬一言不合不歡而散的那一幕,仍是淡定的解釋道:“我說的是事實罷了,無論是蓬山的星辰之術(shù),還是沉軒的鬼王簽,甚至瀲滟的預(yù)言之力,都在指向同一個結(jié)果,摻雜著龍血的火種對云瀟是致命的,但對于……對于另外一些人,是救命的!
“你們果然還在打火種的主意!”蕭千夜立刻就聽出來對方話中的玄機,憤然站起捏緊了拳頭。
“我再說一遍,我是在陳述事實!边@一次,風(fēng)冥沒有回避,而是認真的看著他,很明顯的感覺到這一刻對方身上爆出的殺氣遠比剛才面對黑龍分身要濃烈得多,但他還是不慌不忙的笑了一下,望向風(fēng)青依身后沉默不語的云瀟,低聲淡道,“浮世嶼皇鳥的火種是自然孕育,會在合適的時機承天命而誕生,可是浮世嶼真的需要兩個皇鳥嗎?”
他頓了頓,看到對方雖是面無表情的沉默著,但雙瞳已經(jīng)交織著復(fù)雜難懂的光,又冷笑道:“你有沒有想過所謂天命究竟是什么?有沒有想過云瀟生來就是為了另一個人?”
“你!”這句話似乎觸動了他心中的某一塊東西,蕭千夜情不自禁的咬牙,他不是沒有想過,而是根本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這個殘酷又荒誕的可能罷了!
“你紫宸師叔早就發(fā)現(xiàn)了端倪,連昆侖山的星象儀都在你們相遇的那一天給出了預(yù)示,屬于她自己的星位消失了,徹底成為你的一部分,也正好和上天界那副持續(xù)萬年的帝星圖相互對應(yīng)起來!憋L(fēng)冥若有若無的發(fā)出幾聲嘆息,無意識的捏合著五指,似乎是在將什么復(fù)雜的東西一點點縷清楚,又慢慢、緩緩的說道:“你們不是想知道鳳姬為什么會生氣嗎?呵,那我也不隱瞞什么,因為我告訴她,她的妹妹云瀟,不是為了拯救浮世嶼而誕生的,她生來是為了上天界,就是死,也只可能是為了上天界!要不然她不會那么巧遇到帝仲,也不會在九千年后再遇到你,她的天命從一開始就是……”
“師父!”話音未落,風(fēng)青依驚恐的撲了過去一把捂住他的嘴,滿眼都是震驚和不安,她愣愣的看著眼前陌生人一樣的師父,又僵硬的扭頭看著幾步之外淡然而立的云瀟,連忙擺手安慰道,“阿瀟你不要聽他胡說八道,他、他他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你千萬不要和他一般見識,你不要理他,我們?nèi)ゼ逅幇,再去整理下客房,你們肯定都累了,早些休息好不好??br />
她的臉色分明比哭還難看,還一直勉強自己笑吟吟的說著話,拉著云瀟一魂一魄透明的手連直接穿過去都沒發(fā)覺,又討好一樣的對著兄弟二人說道:“你們也一起來吧,最近我學(xué)了些手藝,一會給你們做好吃的!
“我果然還是和你合不來。”蕭千夜將手里的藥包毫不猶豫的丟還給他,這個人能幾度出手相助,也能面不改色的物盡其用,果真是符合上天界一貫的風(fēng)格,讓他由心的感到厭煩。
然而,云瀟拉住了他,好像剛才那番話完全沒能在她心中掀起波瀾,笑呵呵的道:“你的傷要緊,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嘛!”
“阿瀟,我不是和他一般見識,我真的是想一刀……”
“好了好了,快閉嘴吧!腰傷都快斷裂了,還天天動刀動槍的!”云瀟急忙捂住他的嘴,拉著他往客房的方向拽去,風(fēng)青依也挽住蕭奕白的胳膊陪著笑跟了過去,風(fēng)冥一看她這么親密的貼著別的男人,頓時氣不打一出來,沒等他開口,風(fēng)青依又小跑回到他面前,原以為她是要和自己說什么話,結(jié)果她黑著臉一把從他手中搶過藥包,訓(xùn)道,“你不要過來客房惹人厭了,這幾天自己做飯去吧,哼!
“青、青兒!”風(fēng)冥被她晾在原地,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個離開太丹樓,只剩他一人傻站著。
他抬了一下手扶住額頭,自己也覺得實在是太過好笑——他根本就不需要進食來維持生命,可這三百年還是每天像尋常人一樣等著風(fēng)青依給他做好吃的,仿佛這就是一種樂趣,讓他樂在其中,回味無窮。
第六百四十一章:保重
客房在內(nèi)谷的南面,雖然背靠一面巨大的冰壁,但是因為無言谷被鏡月之鏡的法術(shù)包圍著,眼下盛開的桃花就直接靠著冰綻放,花瓣灑落在旁邊的小池塘水面上,還有紅白相間的鯉魚游曳其中,乍一看這個客房的小院子好似江南水鄉(xiāng)的大戶人家,房門口擺放著石桌和竹椅,雖然沒有陽光照進來,但是一抬頭就能看到璀璨的繁星,倒也悠閑逸致。
蕭奕白就坐在門外的竹椅上,一邊搖搖晃晃的打著盹,一邊看著幾米之外風(fēng)青依拿著小團扇盯著藥爐子煎藥,這樣漂亮的女人即使只是穿著一身簡單的綠色紗衣也依然光彩照人,只是她身上始終都縈繞著一層淡淡的白色雪光,讓他的心中總是有些難解的不安,似乎一個眨眼的剎那,這個人就會像冰雪一樣融化。
風(fēng)青依倒是樂呵呵的,一邊耐心的觀察著藥爐子,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和他聊起天來,就這么東扯西拉的聊了許久,她才微微抬起眼皮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你們不要把師父的話放在心上,他最近一直心情都不太好,可能是遇上什么煩心的事情了,你們不要理他就好了。”
“師父?他是你師父?”蕭奕白其實早就疑惑這樣的稱呼了,見她主動說起來,就索性故作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我聽說上天界的武學(xué)很特殊,外人想學(xué)也學(xué)只能掌握一點點皮毛,而且似乎因為某種特殊的關(guān)聯(lián),以致于他們的武學(xué)相互之間有克制的作用,所以也極少外傳,蚩王真的很喜歡你吧,竟然收了你做徒弟嗎?”
“也不是這樣!憋L(fēng)青依靦腆的笑起來,絞著手指小聲的說道,“他從長生殿手里救下我的時候我還很小,為了方便才以師徒相稱,其實他并沒有教過我什么東西,還是到了無言谷之后,我看谷內(nèi)堆放著不少年代不明的古書,有醫(yī)術(shù)、有法術(shù),還有音律和鑄劍術(shù),反正我哪里也去不了,就在內(nèi)谷鉆研起這些東西,有時候路過的山鬼、鳥獸誤入外谷,我就拿它們試試手!”
她說話的時候眼睛一閃一閃的,干凈又純粹,臉頰泛起一點點的紅暈,有少女的嬌羞,又有仙子一般的脫俗,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放下所有的戒備安靜的聽著,蕭奕白無聲嘆了口氣,想起自己從小斡旋在飛垣復(fù)雜的權(quán)勢中心,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讓人安心的姑娘,忽然感覺內(nèi)心深處有些羨慕這樣的單純,感慨道:“青姑娘為人簡單浪漫,不染塵埃,難怪他喜歡!
“簡單浪漫,不染塵埃?”風(fēng)青依念著著幾個字,倏然臉上就有些失落的神色,“你是不是想說我沒見識?”
“?”蕭奕白一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個字讓她產(chǎn)生了這樣的誤會,尷尬地一下子從竹椅上跳了起來,連忙擺手,“不是不是,這可不是諷刺你的話,我明明是在夸你呀!”
“我本來就沒什么見識!憋L(fēng)青依低著頭,握緊拳頭,“自我有記憶以來就落入了長生殿的手中,一直被關(guān)在密室里養(yǎng)著,說要把我喂給蠱王,好在最后關(guān)頭被師父救了,頭幾年的時候他還帶著我到處走走玩玩,后來因為身體的原因就不能離開無言谷了,我在這里呆了三百年,其實早就不記得外頭的世界是什么樣子了,師父倒是可以用法術(shù)把內(nèi)谷變個樣子,但那畢竟是假的,看久了還沒有我自己種的桃花樹好看!”
她說這番話蕭奕白也不是很明白,也不敢再說什么惹她誤會,點頭附和著:“嗯,我就說這里的桃花開得真好看,原來是青姑娘親手種的!
“池塘里的鯉魚也是我養(yǎng)的!”風(fēng)青依驕傲的補充了一句,忽然放下手里的小扇子神秘兮兮的對他招了招手,蕭奕白只好跟著她一起繞過客房,這才看見最邊上的一角里竟然分出了一塊菜地,雖然種的都是些常見的青菜黃瓜,但竟是五顏六色,看著有些古怪,風(fēng)青依倒是沒覺得有什么不妥,樂呵呵的道,“好看不?今晚我就把它們摘了給你們做晚飯吃!
蕭奕白頭皮一麻,盯著這些稀奇古怪的蔬菜,一看就覺得口中酸澀毫無胃口,但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也只能點了點頭——這真是個一開口讓他拒絕不了的姑娘,也難怪連上天界的蚩王都樂在其中。
風(fēng)青依看著他,忽然伸手捏了一下臉頰,眼神有些古怪:“真的是雙胞胎!”
“還能有假的?”蕭奕白莫名笑起,也是跟著捏了一下自己的臉,風(fēng)青依嘀咕著,“明明長得一模一樣,為什么看著就像兩個人呢?你弟弟好兇,我和他都搭不上話,而且他和師父每次都鬧得不歡而散!
“他對弟妹可不兇,半個字都不敢回嘴,就像……呵呵,就像你師父對你那樣。”蕭奕白長長吐出一口氣,他的臉上掛著一種微妙的尷尬,風(fēng)青依這才想起來前面藥爐子還在燒著,連忙小跑著往回走,對他揮揮手說道,“藥應(yīng)該煎好了,先給你弟弟服下,我還要繼續(xù)給你熬藥呢,你快別亂跑了,回屋等著吧!
“好!笔掁劝纂S口回話,但一動不動,一直等到風(fēng)青依的身影消失,才忍不住搖頭往另一個方向望去,稍稍抬高語調(diào)說道,“大人是什么身份,怎么還躲在架子后面偷聽呢?”
下一刻,風(fēng)冥從黃瓜架后走出,黑著一張臉冷哼,蕭奕白看著這個本該高高在上的上天界之“神”此時像個打翻醋壇子的小女人一樣瞪著他,雖然心頭好笑,還是禮貌的行禮,端端正正地拱手鞠躬,風(fēng)冥一揮衣袖,罵道:“少在這裝模作樣了,怎么,你是不是也很喜歡她?”
這樣毫不掩飾的質(zhì)問,好像情竇初開的少女,讓蕭奕白愣了半晌才匆忙擺手:“我與青姑娘不過一面之緣,只是感覺她天真可愛,這才忍不住多聊了幾句,若是您介意,我今后都躲著她走!
“別,千萬別!”風(fēng)冥抬高語調(diào),拖著下腮自言自語的皺眉,“她難得有幾個可以聊上話的人,你要這種時候躲著她,一會又要把罪賴在我頭上,本來就已經(jīng)對我愛理不理了,這次居然還學(xué)會了冷嘲熱諷,也不知道云瀟那家伙到底跟她說了什么!早知道就不帶你們回來了,哎,算了,反正你們也住不了太久,千萬不要再給我惹事了!
蕭奕白又是奇怪又是好笑,認真的道:“青姑娘的性子不像是會長時間和您鬧別捏的人,您到底是做了什么把她惹生氣了?這么單純善良的姑娘失去就再也找不到了,大人還是花點心思好好哄一哄吧!
風(fēng)冥白了他一眼,想起上次設(shè)計暗算云瀟奪取她右手之事,難免還是理虧的抿了抿嘴唇不愿多提,只是煩躁的揉了揉眉心,小聲嘀咕:“她以前不會這樣的,從我救下她開始,她一直就很聽話……”
忽然想起過去,風(fēng)冥眼神復(fù)雜的頓了片刻,忽然又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低道:“其實現(xiàn)在這樣也好,以前的她根本就不像一個正常人,她對我千依百順,我說的任何話她都相信,我是她的全部,她很依賴我,很粘著我,像個……像個漂亮的木偶娃娃,我甚至可以憑借自己的喜好去教育她、改變她,一步一步把她變成我心中最完美的模樣。”
他長長嘆息一聲,彎下腰摘下一個粉色的黃瓜啃了一口,又被酸的直接吐了出來,但表情卻是頗為喜悅的:“她沒有朋友,也不能離開鏡月之鏡,只喜歡研究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變著法子做給我吃,慢慢的,我竟然也習(xí)慣了這種舒適簡單的生活,甚至想要就這樣安安穩(wěn)穩(wěn)的和她在這座深山雪谷里隱居一輩子,當我第一次抱起她放到床上,讓她閉上眼睛的時候,她都沒有拒絕我。”
他停了停,好似這幾句話已經(jīng)耗盡了全部力氣,聲音也變得無力起來道:“她的改變是從遇到云瀟開始的,她第一次對我說了‘不’,真的讓我很驚訝,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識到,這個三百年來乖巧謙遜的木偶娃娃,也有著屬于自己的堅定和隱忍,雖然我很不習(xí)慣,但也不得不承認并不反感這樣的改變,她應(yīng)該是個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而不是一味順從的木偶娃娃!
“我只是很奇怪!憋L(fēng)冥抬頭,面無表情,忽然莫名其妙冒出來一句,“云瀟我是看著她長大的,雖然知道她身上有些不同尋常,但當時也沒有意識到她會是浮世嶼皇鳥的后裔,她和青依很像很像,也是毫無原則的對一個人千依百順,這樣兩個女人遇到一起,怎么好好就改變了呢?”
“呵……女人心,海底針嘛。”蕭奕白樂呵呵的回道,“大人還是不要試圖去了解女人了,哄一哄就好了嘛!
風(fēng)冥跟著笑了,感慨道:“說的也是,就連我同修中那幾個女人,也總是做些毫無道理的事情,比如曦玉,我都不知道多久沒有感覺過她的氣息了,可她竟然在月神殿現(xiàn)身,還讓出了那份至關(guān)重要的血液,再比如紫蘇,她明明很喜歡帝仲,可是云瀟受傷在厭泊島的時候,她也還是盡心盡力的傾囊相助,還有瀲滟,瀲滟啊……”
“瀲滟?是在雪原上留下那塊豐碑的人?”
風(fēng)冥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呵呵笑了一聲:“是她,你想知道為什么剛才我會和你弟弟說出那樣的話嗎?”
蕭奕白一怔,內(nèi)心忽然涌現(xiàn)出微妙的不安感,風(fēng)冥走近他,貼著耳根低聲說道:“告訴你三件事,第一,帝星的星位圖上,墜落的紅星并未因為她的復(fù)生而恢復(fù),第二,鬼王簽對帝仲的卦象是‘永失所愛、永逝無眠’,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預(yù)言的終點是一束火光,在這束火光湮滅的瞬間,帝星會迎來命途里最重要的轉(zhuǎn)折,是起是墜,無法預(yù)知!
蕭奕白沉默著,這幾句話似乎有種奇妙的魔力,讓他一直怔怔而立,腦子里閃過千萬種復(fù)雜的可能,卻沒有哪一種能凝聚成型讓他想明白。
“我不討厭云瀟,也不討厭你弟弟,相反,我很喜歡他們!憋L(fēng)冥和他擦肩而過,也沒有在剛才的話題上多做解釋,淡淡說道,“可我是上天界的人,能做的最大退步,就是視而不見!
然后,他停下腳步,深深的凝視著蕭奕白,眼光明滅不定:“保重啊,你、你們,還有那座孤島上力挽狂瀾的所有人,保重啊。”
蕭奕白沒有回話,緩過神來之際,蚩王已經(jīng)離開。
第六百四十二章:嘴硬心軟
蕭奕白神不守舍的回到客房,隔著房門就聽見屋內(nèi)傳出弟弟痛苦的哀嚎,夾雜著云瀟不懷好意的咯咯輕笑,讓他忍不住好奇的加快腳步推門而入,見他來了,云瀟臉上的笑就更加放肆了,指著旁邊的椅子示意他坐。
蕭千夜是脫了上衣被迫趴在床上,腰上的傷口觸目驚心,在焉淵之地一戰(zhàn)過后再度裂開,傷口向外泛起,皮肉都因劍靈特殊的材質(zhì)而變成紫黑色。
蕭奕白本就擔(dān)心他的傷勢,這一眼看的更是著急,他的膚色變得比正常人要白很多,但是這種白卻隱約透著一股寒意,好似一塊寒冰,從內(nèi)而外散發(fā)著陣陣陰寒,兇獸的特征在弟弟的身上要更加明顯,而在帝仲離開之后,越來越難以控制。
他不動聲色的走過去,假意把他按住不讓亂動,指尖的觸感也是冰涼的,體溫這種東西,真的已經(jīng)徹底從他身上消失了。
倏然有些難以描述的失落,蕭奕白轉(zhuǎn)身回到窗邊坐下,云瀟倒是笑吟吟的,一手捏著一罐藥膏,另一只手把蕭千夜按在床上抹著藥膏,笑道:“大哥來的正好,快給我評評理,好心給他涂藥,他還不愿意,你看看這腰傷本來就沒好,折騰一下更加嚴重了,還要嘴硬不肯涂藥!”
蕭奕白一聽就知道原因,還是故意板著臉問道:“為什么不好好用藥?你想下半生都坐在輪椅上度日嗎?”
“我是不會給你推輪椅的!”云瀟見縫插針的補充著。
“我不想受那家伙的情!快拿開,我本來不需要藥也能很快就能自愈,不差這幾天時間!笔捛б古吭诖采希是一副生氣的模樣緊緊咬牙,云瀟在傷口上涂著藥,不讓他亂動,沒好氣的罵道,“大哥你看,他又開始耍小孩子脾氣了!你管人家說什么,傷治不好疼的還不是自己?送到眼前的靈丹妙藥為什么不用,你就是想和他發(fā)脾氣,哪怕想一刀砍了他,也得先把自己身上的傷病治好了再去吧?”
“死要面子活受罪,別理他,先上藥!笔掁劝滓膊还艿艿茏炖镌卩止拘┦裁矗Φ,“青姑娘還在外頭煎藥呢,別好心當成驢肝肺。”
“青姑娘或許是好心,風(fēng)冥肯定不是!他一看就是沒安好心,那家伙是上天界的人,你們不要太信任他!笔捛б雇嶂^瞪著大哥,還想爭執(zhí)幾句又被云瀟一把按住,她故意加重了手里的力道,看著他忍著疼憋得一臉通紅還死不松口的樣子,心中又氣又好笑,“他是沒安好心,可是這藥青依都檢查過了,不要嘴硬了乖乖趴好!
“我……”他氣的全身繃緊,話還沒說出口就感覺到腰上被云瀟用力捏了一下,頓時疼的臉色發(fā)青倒抽了一口寒氣,只得趴著不動,云瀟板著臉壓低聲音,訓(xùn)道,“還要嘴硬,是不是真的不疼了?”
“不、不疼了!憋@然不想在這種時候落下風(fēng),蕭千夜癱軟在床上,半個臉都因劇痛而扭曲恨不得埋入枕頭中,但嘴里還是嚴守著最后一絲固執(zhí)不肯松口退讓半分,云瀟的神態(tài)很輕松,好像根本就沒看見他青白交織的臉色,故作淡然的說道,“真的不疼就好,我又不是大夫,給你上藥下手沒點輕重,你不疼就好!
她一邊說話,一邊繼續(xù)加重手頭的力道,蕭奕白在一旁看的心里直哆嗦,要知道弟弟的腰傷是被劍靈捅穿身體,雖然沒有直接割斷腰椎,但是在那種近距離的重擊下肯定還是傷到了骨頭,眼下他滿頭都是冷汗,云瀟還在傷口上暗暗用力抹著藥,但就算如此,他也還是一聲不吭緊咬著牙,就是不肯服輸。
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還是云瀟先心軟,放緩了力道湊到他眼前,笑嘻嘻看著滿頭大汗的人:“好了好了,外敷的已經(jīng)涂完了,一會把熬好的湯藥也喝了吧,你呀……死脾氣真不可愛!
蕭千夜嘗試想坐起來,但是他一動,腰上就好像被利刃割過,反而比之前痛的更加厲害,云瀟連忙按住他,認真的說道:“都說了不要亂動,我剛才問過青依了,她說這藥單是西王母時期流傳下來的秘術(shù),用的材料也是世間罕見,有幾味藥引她在谷中嘗試種植了好久才得到一點,這次全拿出來給你用了,這東西能幫助血肉重生,但是過程會有些疼,別亂動了,聽話!
這樣溫柔的話,還有輕輕按撫著身體的那只溫暖的手,都讓他情不自禁的心軟下來,莫名點頭:“好!
蕭奕白總算松了口氣,弟弟骨子里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尤其是面對云瀟,真的是毫無辦法。
蕭千夜下意識的扭頭,看見云瀟的臉上掛著一絲微妙的笑意,從旁邊的衣架上拿起外衣披在他身上,這時候風(fēng)青依也端著熬好的湯藥走進來,遞給她:“已經(jīng)煎好了,快服下然后好好休息吧!
“謝謝你,青依!痹茷t連忙接過來,風(fēng)青依臉頰一紅,眉頭慢慢又擰在一起,不知道在糾結(jié)什么事情,她支支吾吾半天,瞅了瞅蕭千夜,又瞅了瞅蕭奕白,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忽然就對著三人深深鞠躬,云瀟一驚,只聽風(fēng)青依的語氣里帶著哽咽,低低說道,“你們不要和師父生氣好不好,我再也不讓他說那些胡話了,師父不是故意的,你們不要……不要和他生氣了,好不好?”
“好好好,我才沒有和他生氣呢!”云瀟嚇的語氣都走了調(diào),趕緊給蕭奕白使了個眼色讓他把蕭千夜扶起來,然后立馬端著藥小跑到床邊,皮笑肉不笑的用勺子喂過去,“他也沒有生氣,早就在等著這碗藥了呢!”
風(fēng)青依看著一臉虛汗的蕭千夜,總覺得對方的臉色有些微妙的違和,她動了動嘴唇,又不知道能說些什么。
“喂……”云瀟瞪了他一眼,把湯勺強行塞到了口中,暗暗警告,“你態(tài)度好一點,快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