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他不僅是想殺了你,他是想連帶著你那五千子民一起除之而后快,我是沒辦法解除這種東西,但是阿瀟……她身上皇鳥的火種可以灼燒世間一切的污穢,她會拉著我來找你,恐怕不僅僅是想救你去找尋更多的線索,而是想救我們的朋友,你可以不走,但你繼續(xù)留在帝都,我保證明溪救不了你,也救不了那五千人。”
“你威脅我?”龍吟兩手的十指緊緊的扣在一起,似乎這樣才能緩和身體止不住的劇烈顫抖,對他的好感也在這樣無形的威懾下一點點泯滅,蕭千夜的眼睛里忽然有莫測的寒意,真的是不帶絲毫感情像看著陌生人一樣看著她,“是你們先逼我的,你們殺了朧月,殺了阿雪,還在火種上動了手腳害的阿瀟忍受痛苦!到底是我想要威脅你,還是你們實在太過分,非要把自己逼上絕路?”
“不是我!不是我!”龍吟絕望的看著他,卻不敢向他靠近半步,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內心激烈的感情起伏,她的嘴唇一瞬青紫微微的顫抖,低道,“我沒想過害死那兩個人,更沒想過傷害云瀟……”
然后,她控制不住的用手捂住臉無聲哭泣,她不是無辜的,一開始就是她輕信了長老院的計劃才會在北岸城對他們動手,鳳姬會被夜王擄走帶回上天界,也是因為她被人利用,是她的無知和軟弱造就了如今無可逆轉的局面,可是直到現在,她依然像個小孩子一般不肯相信墟海族人已經罪大惡極,試圖以拙劣的理由說服別人,放過那些犯下滔天大罪的惡人。
“龍吟,你不能助紂為虐了,當我知道他們殺了阿雪和朧月的時候,我簡直要氣瘋了,我真的想把墟海所有人一個不留的殺干凈,甚至是你……我有那么一瞬間,想把你都殺了。”他的聲音平靜而溫和,一字一字緩緩道來,雖然說著讓她膽戰(zhàn)心驚的話,卻仿佛有種深入人心的力量,竟讓她一時間有些恍惚,“龍吟,這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讓步了,我答應你只針對長老院和他們背后的幫手,墟海的平民,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若是連這樣的條件都無法接受,那就做好滅國的準備,我一定讓所有墟海之人,無處可逃。”
龍吟回過神來,咬牙沉默了許久,終于低頭垂目小聲的說道:“其實你大可不必威脅我,事實上長老院應該慶幸他們沒有全部留在玄冥島,否則以云瀟現在之力只怕是一個都跑不了,你是在給我臺階下嗎?就算我拒絕幫你們,你們一樣可以從被上天界破壞的棄鄉(xiāng)道進入墟海去調查那塊玉璧的秘密,甚至你手上的古塵……那是龍神遺骸,是不是連龍神大人都已經默許了你們的決定?”
“你可以拒絕——如果你還想對這樣的墟海保持忠誠,我也尊重你的決定!笔捛б沟釉挘瑳]有反駁,龍吟抹了一把臉擦干眼淚,認真的看著他,“我知道族人一錯再錯,哪怕墟海干涸已經數千年,也不應該去侵占別人的東西,可是你又明不明白,對我們而言,血脈上的差距是無法彌補的,那是你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超越的東西,真是可笑,我們一代代努力奮斗了這么久,到頭來還是輸給了血統(tǒng),我真的好羨慕云瀟,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羨慕她,我做夢都想成為她,有力量保護自己的家園……”
“那你又知不知道她自幼被混血的身體束縛,稍有不慎就會喪命?”蕭千夜和她四目相對,罕見的反唇相駁,滿眼都是氣憤,“你知不知道她娘親的病根就是因為懷上她而落下的,那個病影響了秋水師叔一輩子,連劍術都無法完整施展,而她自己從小就靠著師叔、師姐精心照顧,靠著從皇室騙來的那塊沉月僥幸的活著,你又知不知道神鳥族有血契限制,可即使是這樣……即使是這樣,她也從來沒有抱怨過什么!
龍吟的眼神依然狠厲,低道:“那又如何,她還是活過來了,換成其他人,死了就不可能再活過來!這是何等逆天改命的力量,就算吃點苦忍著疼痛,又有多少人夢寐以求?”
“你羨慕她死過一次嗎?還是羨慕她活過來之后,要受到龍血永無止境的折磨?”蕭千夜用力握住刀柄,竟然是在極力克制自己想要拔刀砍向龍吟的沖動,這句話像無形的利箭扎入龍吟的心,只覺得心頭一震,竟然不敢直視那雙眼睛,她在重新見到云瀟的那一瞬間起就明白這個人不再是當初那個女人,她的身體和自己一樣用的是靈瑞最為常見的化形之術,可她原本真的是個人類,那具身體去了哪里?難道是真的……死了?
這其中的痛苦她不敢去想,神鳥族是永生的,也就意味著那混入火種中的龍血,真的會伴隨著她,直到被同族殺死,或是主動放棄生命,而無論哪一種結局,都是她稍稍想起就會心如刀絞的疼。
“我……答應你們!辈恢^了多久,龍吟只是輕輕吐出五個字,然后抬起眼睛看著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又什么也說不出,最終只苦笑著抿了抿唇。
如果腳下這個巫術是真的,她就必須依靠云瀟身上的皇鳥火焰將其焚毀,這樣才能保住五千墟海子民,而她現在也確實是要想辦法離開帝都城,更要想辦法找到長老院的人,畢竟弟弟小櫞還在他們手中,到底情況如何她也無從得知,她必須利用蕭千夜和云瀟,哪怕他們是真心的想要救自己。
蕭千夜沒有多說什么,立刻就返身上樓尋找云瀟去了,龍吟看著自己的手心發(fā)呆,她曾在見到龍神殘影的時候興奮的揚言會阻止長老院,可到如今她這雙手什么也改變不了,甚至只能眼睜睜看著仇恨越結越深。
呵……也難怪長老院愿意奉雙生心魔為新的龍神,真的是嘗盡千年無解之苦,走投無路,如果魔能渡生,臣服于魔又有何不可?
蕭千夜回到樓上,看見云瀟正一個人靠在欄桿上望著下方的星羅湖,瞥見他走過來才歪頭笑了笑,故作生氣的嘟了嘟嘴,然后小聲罵道:“好過分,竟然支開我單獨和漂亮姑娘談心,她被你的美色折服了嗎?是不是已經答應跟我們一起離開帝都了?”
蕭千夜無奈的看著她,這般喜歡捉弄他的性子倒是和從前一模一樣沒有絲毫改變,他回頭望了一眼,點頭道:“我只是稍微威脅了她一下,不過她答應了,阿瀟,趁著那個巫術法陣還沒有生效趕緊毀掉它吧,公孫晏那家伙就算了,卓凡也是糊涂了,等我找到長老院,一定宰了那幾條黑蛟送給他,也好讓他出了這口惡氣!
云瀟眨眨眼睛,踮著腳忽然問道:“剛才我說的那些話……你沒有覺得害怕嗎?玄冥島被我一劍摧毀碎裂墜天,六長老也是我殺的,蜃龍會一種非常厲害的幻術,她們不自量力的要給我看一些傷心事,我好生氣,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把她殺了,千夜,我有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而且……”
她頓了頓,本能的按住胸口,本想隱瞞龍血之事,又被靈霜口無遮攔的說了出來,她索性也就直言不諱的將一切告訴他:“而且那些龍血雖然不是很疼,但很多時候確實是在無形中引誘著影響我的情緒,我不知道黑龍和冥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你一定要小心,必要的時候可以離我遠遠的,我不會介意的!
“胡說八道!笔捛б拱欀即驍嗨脑挘瑢⑺綉阎休p輕閉眼,云瀟的額頭抵著他的胸膛,卻不顧阻攔堅持說了下去,“千夜,要是有一天我不得不離開你,你也不要太難過,我從來就是個知足常樂的人,和你在一起這些年的時光,我真的很開心!
“可我卻是個不知足非常貪婪的人!笔捛б灌哉Z,帶著苦笑和自嘲,“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她沒有再回話,默默地聽著,只是心思如潮起落,許久才不得不深吸一口氣轉移話題,踮著腳邊走邊道:“我去試試破壞那個巫術法陣,你等我一會,要是無聊的話……”
她神秘兮兮的指了指星羅湖上的封心臺,小聲說道:“要是無聊的話,就去找人聊聊天,一會我去找你!
蕭千夜遲疑的望了一眼湖上的人工島,一想起大哥竟是大腦一陣微疼,猶豫半晌不知是否該過去看一看。
許久,他還是嘆了口氣靠在欄桿上沒有下去,倒也不是不想和大哥見面,只是見著了也不知道能說些什么,只要知道他還平安就足夠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黑市
再等云瀟牽著龍吟一起走出來,看他一個人靠在原地發(fā)呆一動不動,她也只是微微有些意外,走過去拍了拍肩膀,說道:“你不去打招呼的話那我們就得抓緊時間趕緊跑了,天快要黑了,剛才龍吟和我說最近的棄鄉(xiāng)道在洛河之內,我記得洛河起源自羽都的大雪峰,好像流經陪都洛城,上次我們去過那的,和帝都也不算特別遠!
“嗯!笔捛б鼓戳艘谎鄹谒砗蟠诡^喪氣的龍吟,也不多說什么解釋道,“洛城就在洛河的沿岸,本來就是因此而得名,它不僅僅是飛垣的陪都,還在東冥多條重要的商道上,算是連接羽都和東冥的核心之城,洛城一貫繁華昌盛人口眾多,如果要從那里進入棄鄉(xiāng)道回墟海的話,還是得小心不要被駐守的士兵發(fā)現。”
“那我們先過去,趁著天黑好行動些!痹茷t一手拉著龍吟,一手拉著他,又沖他眨眨眼睛固執(zhí)的說道,“快閉眼,不許偷看!
“好!笔捛б购敛华q豫的脫口,反倒是龍吟尷尬的看著他,萬萬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就這么乖乖閉上眼,云瀟對著她悄悄笑了笑,那笑容里又隱隱藏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悲傷,低聲說道,“龍姑娘應該不會害怕吧?”
“我、我怕什么,我又不是沒有原身。”龍吟嘀咕著反駁,不知為何臉頰緋紅,云瀟點點頭,她的火光明明艷麗非常,卻又被自身強大的靈力阻斷了光線,皇鳥的羽翼一瞬從望月樓躍入高空,那般悄無聲息一點蹤影都不會留下,龍吟緊張的展開手似乎想抱住什么,又發(fā)現自己身下全是流動狀態(tài)的火光,讓她完全無從下手,就在此時,旁邊的火焰反而主動攬住了她,幫她穩(wěn)定住搖晃的身體。
過了一會,幾人從帝都城飛離,終于在黃昏之時趕到洛河水畔,這條大河的左側就是富饒的洛城,還?恐S多商船,到處都有巡邏的士兵,甚至連三翼鳥也會在上空盤旋。
云瀟望著河對岸燈火通明的城市,好奇的問道:“好像和我們上次來的時候不太一樣呢!”
蕭千夜點點頭,指著洛城說道:“上次我們到的地方是城南,外面廣袤的平原就是平時商隊待檢的臨時落點,這邊則是城西,設有河道港口,洛河自魑魅之山的大雪峰起源,穿越羽都流經洛城,繼續(xù)往南會在瀕臨東冥的某一處大山被阻斷前路,然后折道向東,最后匯入東海流域,但是它有一條支流和東冥三江之一的漓水很近很近,多年前的一位皇帝命人打通了兩河,建立了一條特殊的通道,從此就將兩大境的商路徹底貫通。”
云瀟和龍吟都是睜著眼睛一臉迷茫的看著他,蕭千夜尷尬的抿抿嘴,他之所以會說起這些東西,似乎只是出于某種本能,畢竟飛垣的環(huán)境早就深深刻在腦子里,他不需要借助任何地圖就知道山川大河的走向,但他也意識到無論是中原出身的云瀟,還是墟海來的龍吟,都不可能從他的描述里準確想明白飛垣的地勢。
“哦……”云瀟還是像模像樣的應了一聲,看他認真的模樣不禁感到好笑。
龍吟倒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望著平穩(wěn)的洛河水流,像想起來什么事情淡淡說道,“棄鄉(xiāng)道確實有一條在洛河,不過水下還有一條黑市走私用的水道,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蕭千夜的神色凜冽如冰雪,面對這樣隱晦的事情居然眉頭都不動,反倒讓龍吟有幾分意外,滿臉遲疑的接道,“你知道?不會吧,你以前不是三閣之一的軍閣主嗎?這種事情知道了也不管?”
“不惹事就不會管!笔捛б挂幻胍矝]猶豫的接話,忽然忍不住惡笑起來,嘆道,“洛河水流平穩(wěn),適合船只運輸貨物,但是途徑的商道都在鏡閣的管轄范圍內,這就造成了很多灰色交易無法通過正常渠道進行,所以水下私道這種東西才會順勢而生,你聽過‘避水丸’這種東西沒?服用之后可以在水下呼吸,走私之人大多數身上會常備那種東西,而那東西……實際上就是鏡閣賣的!
龍吟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雖然厭惡還是抑止不住地從他眉間流露出來,但神情卻始終那么冷定,絲毫也不避諱這種官商勾結見不得人的勾當,淡淡回道:“飛垣的黑市勢力廣泛,之前北岸城那只巨鰲背上馱著的海市也只是其中之一罷了,一定要說的話,從海洋到河流,從山川到荒漠,甚至是荒無人煙的雪原之內,黑市的觸手都是無處不在,不過他們每年要給鏡閣上交無數奇珍異寶和金銀珠寶,只要別惹的天怒人怨,沒人會管!
“他們販賣人口,還不夠天怒人怨嗎?”龍吟厲聲反駁,揚眉冷笑起來,“那條水下私道和棄鄉(xiāng)道離得非常近,我時常悄悄出來為族人采購物資,也曾數次撞見人販子抓著人魚族去賣,這你們也不管?”
蕭千夜和她四目相視,誰也不肯退步,一字一頓提醒:“在天尊帝之前,販賣異族并不犯法!
“你……你混蛋!”龍吟氣不打一處來,罵罵咧咧的嘀咕了好一陣,蕭千夜也不理她一個人走向河邊,云瀟擔心的跟在他身后,小聲問道,“你別在意,我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
“我沒想管!笔捛б箍嘈α艘幌,面對云瀟毫不隱瞞的說出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阿瀟,雖然師父從小就教育我要‘當以慈悲濟天下’,可我其實一次也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我當了八年的軍閣之主,眼里見過無數骯臟的交易,販賣異族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還有更多殺人不見血的東西,我如今想起來只覺得自己太可笑了,明明也不是什么好人,竟然拋棄榮華富貴去救飛垣,我真是想不明白,你說我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竅?否則我這樣的人,為什么會做出這么不合常理的舉動呢?”
“你不是被鬼迷了心竅……”云瀟牽著他的手,一雙眼睛流轉著明艷的光,內心有種奇怪的沖動,讓她想都沒想的脫口,“你是被我迷了心竅。”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呆了一瞬,云瀟一秒就低下了頭滿面通紅,怎么回事……自己怎么會好好的說出這么不害臊的話!難道真的是那二十年的記憶和經歷太過璀璨,才讓她情不自禁的說出那個姑娘的想法?
真的很喜歡他啊……那個已經在烈火中被湮滅成灰的人真的很喜歡他啊,這樣強烈的感情,竟然能讓存在萬年的火種也感到心動。
她曾在恢復原身的一瞬以為自己不再是那個軟弱的姑娘,為什么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她又覺得自己從未改變過分毫?
蕭千夜也是頗為欣喜的看著她,云瀟喜歡捉弄他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但他還從沒在對方的臉上看到過這么一瞬潮紅的神情,讓他的內心也掀起無形的漣漪,兩人默默不語之間,只有龍吟在旁邊又尷尬又不知所措的絞著手,還在猶豫自己要不要這么不解風情的過去催促一下,她想了又想,瞥見夕陽都已經慢慢沒入地平線,這才硬著頭皮用力咳了幾聲,嘟囔道:“你們到底還要不要去墟海了?”
“要要要,當然要。”云瀟趕緊從他身邊一溜煙的跑開,甩著手扇風想吹一吹紅彤彤的臉頰,龍吟默默掃了一眼兩人,終究不發(fā)一言走到河邊,就在她開口念起打開棄鄉(xiāng)道的術法之時,忽然水下沒來由的冒出來一串氣泡,好像更深的水底有什么奇怪的東西正在往水面逼近,蕭千夜本就在她身邊,見勢不對立即一把將她拽了回來,幾乎是在同時,水流像一根柱子一般沖擊而出,砸在河邊的草地上!
什么東西!龍吟目瞪口呆的看著五米外地上那幾個身影,一行四人,身材矮小精悍,帶著一個捆綁的嚴嚴實實的麻布口袋,一人一角死死拽著,他們動作統(tǒng)一的脫下外層用于防水的特制衣服,也沒注意到這種時候洛河水畔竟然還有其他人,立即緊張兮兮的檢查著口袋有無破損。
“哇……老鼠?”云瀟眨眨眼睛,或是出于鳥類的本能,竟然情不自禁的湊了過去,她的腳步很輕很快,連蕭千夜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好奇的蹲在那個麻布袋子旁邊用手指戳了戳,問道,“這是什么?”
“你是誰?”四人被她嚇了一跳,要知道旅鼠族可是出了名的嗅覺敏銳,這才在人才濟濟的黑市中獨占一份特殊的地位,怎么好端端的身邊忽然多出來個姑娘家,他們四人竟然一點都沒感覺到?
龍吟憋著差點笑出聲來,腦子里豁然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畢竟只是一只鳥啊。
沒等她捂住嘴的時候,她又感覺到背后蕭千夜森然的目光不快的瞪了一眼,這才趕緊擺正了態(tài)度,那幾只旅鼠族的人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她,也是沒來由的從心底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慌,像是某種天性的克制,連聲音都走了調:“喂,你什么人,這么大晚上的跑到洛河水畔來做什么?你不知道這一帶是五鼠的地盤嗎?”
“五鼠?”云瀟好奇的看著他們,扭頭沖著蕭千夜問道,“那是什么?”
旅鼠順著她的目光一起望過來,頓時臉頰慘白大汗不斷,蕭千夜蹙著眉頭想了想,回道:“都說蛇鼠一窩,五鼠其實就是打著陽川五蛇小弟的幌子干一些非法買賣的黑市販子,平時小打小鬧的只會招搖撞騙也成不了氣候,連鏡閣都懶得管他們!
“這樣啊……”云瀟嘀咕著,繼續(xù)看著那個麻布袋子,問道,“這里面裝的什么?”
“媽呀!是蕭閣主!老大快跑!”旅鼠哪里還有閑心回答她的問題,四人一哄而散準備往洛河中跳下去,蕭千夜手中古塵劃過一道鋒芒的刀氣瞬間阻斷幾人的退路,冷臉罵道,“不會好好回話嗎?”
“是……是……”四人面面相覷,賊眉鼠眼的抱成一團,好聲好氣的討好著,“我們只是送貨的!城中的暮老爺買的貨,我們只負責給他送去,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絕對沒有干其它的壞事!”
“暮老爺?”蕭千夜想了想,臉色大變,難道是老城主,暮云的父親暮皓?
云瀟一手捏著麻布袋子的一角,超于常人的敏銳已經讓她感覺到了異常,就在她并指成刀劃破口袋的一刻,淡藍色的粉末一下子被河邊的風吹的漫天飛舞,旅鼠嚇的捂住鼻子,還不忘罵道:“你神經病!這是溫柔鄉(xiāng),你知道多少錢才能買這一袋嘛!你竟然、竟然……”
話音未落,四人已經被云瀟用火焰綁起來直接丟到了水中,她的火光追著飛舞的粉末一瞬將其全部焚毀,一扭頭,果然看見蕭千夜一臉擔心的望著對岸的洛城,咬緊了嘴唇。
第五百二十四章:旅鼠
云瀟拖著下巴想了想,知道他一定是擔心暮云又不好直說,只能勾了勾手指又把被扔進洛河中的四只旅鼠重新?lián)屏松蟻,被嗆了幾口水早就翻起白眼的四人咯噔一下跪在地上求饒:“姑奶奶,我們只是幫別人跑腿的小嘍啰,您行行好去找上頭的大人物算賬,饒了我們四兄弟吧!這年頭到處都是天災碎裂,討口飯吃不容易的……”
“討飯吃,也不能把別人逼上絕路是不?”云瀟在他們面前蹲下,抓著麻布口袋里藍色的粉末,火焰在掌心熊熊燃起,也讓迷藥開始出現反應,幻化出無數璀璨奪目的色澤,她指著眼前的幻象厲聲斥道,“溫柔鄉(xiāng),真是個讓人向往的好名字,可是這東西比毒藥還毒,一旦沾染終生上癮,你們就賣這些東西討口飯吃,良心都不會不安嗎?”
“姑奶奶,我們是黑市,您跟我提良心?”旅鼠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總覺得這種火焰的氣息似乎曾在什么地方感覺到過,和她大眼瞪小眼互望了好一會,再瞅瞅一旁的蕭千夜,旅鼠的心猛然下沉,脫口,“靈鳳之息?姑奶奶您身上怎么會有這種東西,難道、難道您就是傳說中鳳姬大人的妹妹,那個被人殺……”
話音未落,旅鼠只覺得一束殺氣凜然的目光毫不掩飾的望了過來,嚇的四人不約而同的倒吸一口寒氣,只見三步開外的蕭千夜威脅一樣的握了握古塵,滿眼都閃動著鋒利而冷酷的光,他們靈機一動,立馬改變的說辭笑嘻嘻的道,“被人、被人尊為百靈之首……”
云瀟抿抿嘴,雖然也知道他們到底想說的是什么,但也不愿意再去提過去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情,旅鼠見她沒什么反應,也不敢繼續(xù)剛才的話題,于是念念叨叨的為自己辯解起來,“異族本就處境艱難,再加上旅鼠又弱小又長的難看,做生意也不被人待見,時常被同行欺負!姑奶奶,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而且我們只賺一點點,大頭早就被其它人瓜分了,您為難我們……不合適!”
“歪道理倒是不少,你們打著五蛇小弟的幌子招搖過市那么多年,干些小打小鬧的勾搭,五蛇都被一鍋端了,你們不也還在逍遙法外?現在竟然膽子這么大,連迷藥都敢公然販賣!”蕭千夜冷眼掃過諂媚的四只旅鼠,四人抱在一起,只稍稍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就立即挪開了目光,又嘀嘀咕咕小聲的不知道說了些什么東西,云瀟往前湊一步,四人就同步往后躲一步,眼見著后面就是洛河無路可退,為首的旅鼠只能苦著臉哀求道,“蕭閣主、姑奶奶,您倆就放了我們吧,我只知道溫柔鄉(xiāng)是山海集在賣,接頭的人現在就在洛城,我給您指條路,冤有頭債有主,您找他們算賬去,放過我們吧!”
“山海集?”云瀟扭頭望著蕭千夜,好奇的問道,“那又是什么?”
蕭千夜眉頭一蹙,低聲解釋道:“山市和海市的合稱,叫山海集,算是黑市的管事,而且好像不止做飛垣的生意,你見過碧落海那只巨鰲的,其實還有一只漫游在飛垣的群山之間,稱作山市,不過那只巨鰲沒有固定的路線,也不會每年準時冒出來對外發(fā)什么邀請函,能不能遇見純屬運氣,我倒是曾在一次年宴上聽公孫晏提起過,只說是光華滿目極為罕見,其它的倒也不太清楚,至少我巡邏的這些年,一次也沒有遇見過。”
“嘿嘿,蕭閣主當然遇不見,山市也好海市也罷,講白了都是游走在灰色地帶的黑市,當然得避著你們這種身份的人走……”旅鼠趕忙套近乎的寒暄起來,賊溜溜的眼珠轉了幾圈,小聲的道,“蕭閣主,您現在不也是逃犯嘛,咱勉強算是同道中人了,您想干什么我們不知道也懶得知道,但是我們兄弟四人也就攢點錢準備從飛垣跑路了,嘿嘿,您放過我們,我們也不和別人說見過您,如何?”
“好像……有點道理哦!痹茷t笑嘻嘻的看著蕭千夜,眨眨眼睛嘀咕起來,“有錢為什么不一起賺呢?我們也想從飛垣跑路了,大老鼠,你們這一袋子的溫柔鄉(xiāng)能賺多少銀子?”
旅鼠驚訝的看著她,有些意外對方竟然真的給了臺階下,嘴巴里立即情不自禁的嘟囔起來:“這一袋子賺不了多少,溫柔鄉(xiāng)要和天香水混合在一塊才能賣個好價錢,但是天香水都在山海集手里,聽說他們是從縛王水獄搞到了一種藥引,改良之后研制出來的,我們也弄不到,你們要是也想從里面撈一筆,就直接去城里的西月茶莊,暮老爺最近很好這一口,一天都離不了,就是他花了錢找我們托送溫柔鄉(xiāng),剩下的我們也不清楚,你去問他好了!
西月茶莊!兩人皆是心中一緊,上次路過洛城之時,西月茶莊還只是個普通的茶莊罷了,怎么短短幾個月,變成了販賣溫柔鄉(xiāng)的賊窩?
旅鼠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從褲兜里摸出一塊令牌遞給云瀟,繼續(xù)求饒:“這是我們五鼠的通行證,拿著它去找西月茶莊找接頭人就能拿到錢,姑奶奶,銀子你們拿走,我們兄弟四人的命就算了吧……”
云瀟接過令牌收好,見他們磕頭跪地的凄慘模樣,雖然嘴里無奈的嘆息搖頭,眼睛卻一瞬忽然閃出了殺氣,能聽見火種那個低沉的笑聲又開始蠱惑人心,迫使她用力按了按胸口止住這股沒來由的殺戮之意,仿佛是為了不讓心底的笑如愿,云瀟一瞬就改變了念頭,低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我本來是不該放你們走的,畢竟這東西一旦沾染就是害人一世,不過這么多年異族的生存屬實艱難,我可以不殺你們,但是……把手伸過來。”
旅鼠不知她想做什么,又不敢違背她,只能四個人站成一排撩起衣袖,云瀟用手指勾起火焰,逐一在四人的胳膊上留下火焰狀的印記,又道:“給你們簽個賣身契,從今往后,再敢胡作非為,就算你們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能要了你們的小命,多少年比較合適呢……嗯,就一百年吧!
“。俊甭檬髲埓笞彀涂扌Σ坏,“姑奶奶,我們的壽命也就一百年,這豈不是這輩子都搭進去了?”
“你們也可以選擇現在就被我扔到河里去喂魚。”云瀟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威脅了一聲,旅鼠抿抿嘴,相互望了一眼都是垂頭喪氣的不敢再說什么,云瀟也不想繼續(xù)和他們浪費時間,那個火焰印記在她指尖微動中一點點抹去四人腦中關于他們的這段記憶,又指了指另一個方向命令道,“快走吧,別再讓我見到你們了。”
“是是是!彼娜舜魷鴮λ┦鬃饕,一溜煙就消失在夜幕中,蕭千夜這才問道,“剛才那個火焰印記,可是海市中鳳九卿在白小茶身上留的那種?”
“嗯,差不多,不過要厲害一點點,他們再干壞事我多遠都能知道!痹茷t笑了笑,提起下落不明的鳳九卿,雖有擔心,但終究也沒多說什么,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是不是不該心軟放走他們啊,這一袋子的溫柔鄉(xiāng)如果真的被賣出去,還不知道到底要禍害多少人,可我……”
她按著胸口,微微閉了一下眼。
“你……是不是不舒服?”蕭千夜擔心的看著她一瞬蒼白的臉龐,云瀟輕輕搖了搖頭,指了指對岸。
“你想去洛城?”蕭千夜順著她的手望向河對面,然后才指了指洛河,“你是心軟,都這種時候了還在擔心別人會不會因毒物上癮,我要是你,一秒都不會猶豫,直接就會放棄洛城回墟海!
“明明是你想去洛城,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很擔心的看著對面。”云瀟嘟嘟嘴,不滿的反駁著,眨眨眼睛笑起來,“要不是看你那么擔心的樣子,我才不管那幾只老鼠的死活呢,暮云畢竟幫過我,總不能撞見了還什么都不管,不過墟海之事也很重要,千夜,我只能給你一點點的時間,你要抓緊哦!
“好!笔捛б裹c點頭,聽得對方這樣的懇求卻沒有絲毫如釋重負的表情,只是搖了搖頭嘆道,“我答應你,不論眼下的黑市有多棘手,一定陪你去墟海。”
云瀟只是淡淡應了一聲,一直在旁邊沉默的龍吟苦著臉看著兩人,問道:“所以你們準備改道先去洛城?喂,不是我不信任你們,那個山海集我算是略有耳聞,畢竟我出來為族人采購物資很多時候也是要和黑市的人打交道的,山市、海市各有一只巨鰲,并且有兩位樓主打理,但是山海集的主人還在這兩人之上,聽說不止是飛垣,還和其它的流島有生意往來,反正是從沒露過臉,神秘兮兮的干著悶聲發(fā)大財的活,你們還是不要這種節(jié)骨眼上牽扯進去比較好。”
蕭千夜認真想了想,只感覺這其中暗藏著某種深刻的危險,忽然問道:“這個人知道海市的原樓主遭逢海難之后,海市被夜王收入囊中這件事嗎?”
龍吟遲疑了片刻,自己也沒把握,只能小聲嘀咕著說道:“那應該是不知道吧,人家只是個生意人,才不牽扯賺錢以外的事,而且碧落海事件我也聽說了,他再怎么神通廣大,也沒辦法和上天界沾親帶故吧,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
她心虛的瞄了一眼蕭千夜,果然見他臉上一瞬間揚起的不快,立馬閉了嘴半個字都不說了,云瀟連忙攔在中間打著圓場,手指從兩人臉上輕輕拂過,然后才滿意的往后退了幾步,笑吟吟的道:“既然要入城打聽情報,我們總得打扮一下,只能委屈二位先裝一裝大老鼠了!
“大老鼠?”龍吟傻乎乎的念著這三個字,只見云瀟如法炮制的在自己臉上也用幻術遮掩,拉著她一起走到洛河水邊,笑道,“還是蠻可愛的,一點也不丑!
龍吟看著水面上的自己,腦袋上竟然真的長出來兩個毛茸茸的老鼠耳朵,再一摸她引以為豪的銀色蛟尾,竟然也被變幻成了一根細細的鼠尾!
“走啦走啦!睕]等她緩過這口氣,云瀟一手牽著一個,火光如流星墜入洛城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