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卿倒是沒想到一只鳥會這么彬彬有禮,又見他友好的笑了笑,最后才望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蕭千夜。
“古塵!”這一眼讓飛渡臉色大變,想也不想的脫口念出他手中黑金古刀的名字,頓時警惕神色本能的將云瀟攔至身后,低喝道:“古塵怎么會在你手上?閣下又是什么人?”
蕭千夜默默轉動手中的古塵,本來這個人離奇出現(xiàn)就讓他大為不解,這會反而是被他問的一時語塞,兩人面面相覷的對視了好一會,云瀟連忙拉住飛渡解釋道:“他不是壞人,你先告訴我,你怎么會來這里找我,姐姐忽然闖進墟海,是不是也和你有關?”
飛渡仍是警惕的盯著蕭千夜,說道:“澈皇已經近五千年沒有主動傳喚我了,此次實在是事態(tài)緊急不得以而為之,否則以澈皇的性子,多半還是會順應天命吧……”
他莫名感嘆了一會,忽然看見云瀟手里輕輕握著的那個水球,立即就將準備說的話硬生生又咽了回去,他顫顫的抬起手指著水球,不可置信的問道:“這是墟海的東西吧,小殿下身上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云瀟疑惑的將水球托到胸前,另一邊的龍吟也是臉色大變,她們苦尋浮世嶼多年未果,怎么這種節(jié)骨眼上,浮世嶼自己派出了使者出來?
然后,兩人默契的同時冷哼一聲,異口同聲質問對方:“你來做什么?”
云瀟尷尬的咧咧嘴,上次在北岸城初遇龍吟之時,她就對浮世嶼飽含敵意,一直說是澈皇強行將兩境合二為一試圖吞并原海,想到這里,云瀟只得先拽回飛渡,示意兩人不要這么快動氣,又道:“浮世嶼到底怎么了?”
“哼!憋w渡仍是憤憤不平的瞪著水球里的龍吟,聽見云瀟發(fā)問才暫且將滿心的疑問壓下,回道,“原海自從失去龍神庇佑之后開始逐漸陷入冰封,為了不讓溯皇好友的故土就此毀滅,澈皇動用自身火種之力強行將浮世嶼和原海合并,但原海的冰封速度遠超預計,無奈之下,澈皇只能長久的停留在兩境交界的地帶,一來繼續(xù)保護浮世嶼不受外界干擾,二來也能以火種緩解冰封,但是……”
飛渡眉頭緊蹙,下意識的握緊拳頭,滿臉都是擔憂之色:“但是澈皇在萬年前和上天界戰(zhàn)神一戰(zhàn)過后留下創(chuàng)傷,此傷一直無法愈合,也讓她日漸消弱,但為了維持兩境安全,她還是一直獨自隱忍著!
“她在保護原海?”龍吟不可置信的搖著頭,嘀咕道,“不可能!她如果真的那么好心,為何不肯將實情告知?我族之人數(shù)次奔赴浮世嶼求見澈皇,她都不肯現(xiàn)身!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她為什么不出來?”
“見你們?”飛渡不屑冷哼,眼里的憤怒也越來越無法抑制,“澈皇身處兩境的交界處,冰火之力縱橫交錯極其危險,連我都已經五千年未見過她露面,更何況是外人?”
龍吟啞然無言,臉色變得煞白,身子微微輕顫,腦子更是亂作一團,為什么浮世嶼之人說出來的話和自己這么多年堅信的事實完全相反?她到底該相信什么?
“五千年沒有現(xiàn)過身……那、那這次為什么?”云瀟已經不顧上箭弩拔張的兩人,飛渡趕緊接話道,“其實這幾月以來,一直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試圖沖破兩境的防御,澈皇以自身火焰順著氣息暗查,發(fā)現(xiàn)源頭來自玄冥島,但很快玄冥島就被悄悄掩去了行跡,澈皇曾告訴我,這次的襲擊力量非常特殊,極有可能來自上天界,不得已之下只能命我離開浮世嶼,尋找失散在外的雙子!
上天界,在聽到飛渡口中說出最為重要的這三個字之后,蕭千夜情不自禁的按了一下額頭,感覺體內另一個人也流露出詫異的情緒。
“我奉命前來此地,終于在一處雪原的冰河中發(fā)現(xiàn)了長殿下,但將澈皇所言告知之后,她卻……”飛渡眼中透著疑慮和擔心,放低聲音,“她拒絕返回浮世嶼的請求,只說會協(xié)助調查玄冥島,我本想再勸一勸,不料竟有墟海之人趁虛而入,長殿下本就被我驚醒心情不悅,又逢墟海之人屢次進犯,一怒之下追了出去,我跟不上她的速度,只知道是在這附近消失的,于是就一直在此地等候,沒想到會遇到您!”
說罷飛渡扭頭凝視著龍吟,眉頭微蹙,眼中寒光一閃,緊張的問道:“她是不是追著你進了墟海?你們不許傷她!”
“啊?”龍吟瞪了他一眼,眼中冒火,罵道,“你別惡人先告狀,看清楚現(xiàn)在是誰在傷害誰!她扣著我弟弟威脅長老院,多半人還在龍首殿內,我是巴不得你趕緊把那個瘋子帶走!
“閉嘴!竟然如此無禮,果然墟海之人只會恩將仇報了嗎?”飛渡冷不丁被她一頓罵,也是火冒三丈一蹦而起,新仇舊賬一起涌上心頭,反駁道,“要是沒有澈皇,原海撐不過百年就會徹底冰封,到時候各地墟海也會毀于一旦!你們已經在澈皇的庇佑下生存了萬年,竟還如此不知好歹惡語相向!我現(xiàn)在就該回去稟報此事,也好讓她離開危險的兩境交界處,回浮世嶼休養(yǎng)生息。”
“你……”龍吟本就是性情中人,忽然被他這么義正言辭的指責了一番,仿佛真像是做了什么虧心事一般,面上紅一陣白一陣,支支吾吾半晌沒有回話,云瀟心中漸漸撥開云霧,生怕兩人之間再起沖突,連忙托舉著水球背過身不讓她和飛渡繼續(xù)爭吵,又道:“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誤會,龍姑娘可否將通往墟海的道路打開,我自會勸說姐姐放了你的族人。”
“你也想進來?”龍吟立即回過神來手,凝視著她的眼睛似在猶豫,墟海本是一條有出無入的道路,只有王族血脈能自由往返,眼下還是頭一次被外人闖入,這個女人可信嗎?她會不會和鳳姬一樣翻臉不認人?
說到底這群家伙的原身是“不死鳥”,難道她真的要冒險去相信幾只鳥的片面之詞?
龍吟將信將疑,反而是蕭千夜緊緊盯著云瀟厲聲制止:“墟海目的不明,你又不像鳳姬一樣能自保,你不能跟她進去,太危險!
“閣下是誰?”飛渡終于按捺不住又問了一次,一直緊張的盯著他手里的古塵——澈皇就是被龍骨遺骸古塵所傷,這東西應該在上天界手中,怎么好好的被一個陌生男人握在掌中?
蕭千夜沒有回話,隱隱感覺身體變得有些輕飄飄,好似什么東西強行蘇醒,在他的身邊慢慢凝聚成淡淡的光影,飛渡心中疑慮,也看不出來這一團白乎乎的東西到底是什么,只是感覺內部洶涌著某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神力,迫使他目不轉睛的看著不敢有絲毫松懈。
蕭千夜淡淡嘆了口氣,瞥了一眼這個連人形都無法再度凝聚的球,輕輕抬手托了一下,將光影小心的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大人醒了?”鳳九卿倒是莫名松了口氣,澈皇原本就是被帝仲所傷,他此時若是能現(xiàn)身,很多事情自然無需解釋,只不過這幅慘淡的模樣看著實在讓人擔心,甚至好像一陣微風就能將這團光暈徹底吹散。
“嗯!钡壑侔l(fā)出輕輕的回應,仍是極其疲憊,淡淡回道,“澈皇身上之傷是與我當年一戰(zhàn)所留,她也是唯一一個在我身上留下疤痕的對手……”
飛渡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東西,雖不知道是誰在說話,但心怦怦直跳,連呼吸都情不自禁的急促起來,蕭千夜聽帝仲這么說了,也是慢慢撩起左手的衣袖,露出手背上那個陳舊的傷口,飛渡眼眸一亮,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到眼前看了又看,這才驚呼脫口:“果然是被火種灼傷,那你……你是當年上天界那位大人?”
“我不是!笔捛б辊玖缩久碱^一口否認,又指了指肩膀上那一坨光影,冷道,“這個才是!
“呃……”飛渡尷尬的吐了吐舌頭,一時也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有什么復雜的關聯(lián)。
云瀟湊過來,看見飛渡睜著大大的眼睛一副莫名之態(tài),偷偷笑了笑,輕道:“先別發(fā)呆了,等找到姐姐,我們再一起想辦法解決玄冥島的危機。”
帝仲沉吟了片刻,忽道:“要等我先去解決了巨溟灣封印地再說,奚輝已經兩次現(xiàn)身催促了,如果再繼續(xù)耽擱,我生怕他會起疑!
飛渡和龍吟都是不解的望過來,只有其他三人默默點了點頭,帝仲無奈的嘆了口氣,囑咐道:“封印地你們也去不了,暫且去墟海入口處等著吧,我們會盡快回來!
“你小心啊!痹茷t擔心的握住蕭千夜的手,也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在對誰說。
“只能如此了!兵P九卿拉住女兒的袖子,指了指巨溟灣更深處,低道,“大人既然醒了,應該就能憑借氣息直接找到封印地所在,我們會在安全的地方等著,請放心!
“喂,我還沒答應放你們進來,你們不要自作主張!”龍吟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反駁了一句,鳳九卿咯咯一笑,漫不經心的從云瀟手里接過水球,邊走邊道,“那就趁現(xiàn)在有空,我們再好好商量一下唄,再不濟談談條件也是可以的,畢竟若寒還在里面,你們拿她沒辦法,不是嗎?”
“你……卑鄙!”龍吟氣的全身一抖,但仔細一想,似乎又覺得這家伙說的有幾分道理,只得悻悻止住怒火,翻著白眼瞪了他一眼。
第三百七十一章:初見成效
幾人就此分道而馳,蕭千夜獨自沿著不諳江的支流繼續(xù)深入巨溟灣,這一路草叢和沼澤混雜,但他一直心神不寧,幾度踩入泥中居然渾然不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無數(shù)煩躁的情緒在心頭攪成一團,藺青陽之事尚未解決,又意外獲知太陽神殿下方鏡像法陣的秘密,沒等他來得及解決巨溟灣封印地,墟海和浮世嶼又莫名現(xiàn)身,他是真的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分身乏術,整個人就像無頭蒼蠅一般,不知到底該從哪里下手。
上天界,現(xiàn)在他最怕聽見的三個字就是上天界!為什么那群家伙被捧為神明,在他眼里卻像個陰魂不散的鬼魂,什么棘手的破事都有他們牽扯其中!
這樣的情緒只是稍稍涌起,蕭千夜就聽見耳邊帝仲無奈的笑起來,他僵硬的扭過臉,直勾勾盯著肩上那一坨光暈,更是有些惱羞成怒,像一個鬧別扭的孩子毫不客氣的罵道:“又是你的朋友?這次他們又想做什么好事?”
“別急著生氣,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帝仲無視了他言語中的不滿,語氣出人意料的嚴肅起來,蕭千夜立即察覺到不對勁,頓時停下腳步認真聽著,“之前回昆侖山,我在好友風冥那里聽說了一件事情,你的先祖……就是我養(yǎng)的那只窮奇,蕭,他在很多年前已經死了,并且將自己的遺骸留在了一個連上天界都無法涉足的地方,終焉之境!
蕭千夜皺著眉頭,當時帝仲和風冥之間的談話他只聽到了只言片語,后來帝仲不提,他就無法通過共存知曉,如今終于聽他主動談起,卻讓他心底如驚雷炸響,不安的預感瞬間涌上,帝仲頓了頓,繼續(xù)說道:“他是主動放棄了生命,之所以選擇將遺骸留在那里,是因為浮世嶼的皇鳥每隔萬年會去終焉之境祭奠,而皇鳥的火種……可以助我復生。”
兩人半晌無語,都覺得似有千言又不知從何講起,他看似漫不經心說出來的話,其實已經讓蕭千夜額頭滲出豆大的冷汗,情不自禁的將所有的線索關聯(lián)在一起,帝仲輕嘆著氣,雖然氣息微弱,但還是一字一頓清楚的說道:“神鳥,又名不死鳥,身負不熄不滅的火焰,但一般的神鳥并不能主動控制火種將其引出體內,因而想得到火種,只能依靠皇鳥,眼下?lián)碛羞@種能力的人,也只有澈皇、鳳姬和瀟兒!
帝仲無聲長嘆,似乎心存疑慮,自己也是微微怔了怔,浮世嶼和墟海各執(zhí)一詞,但若是以他個人判斷,飛渡的言辭顯然更可信一些,于是又道:“聽飛渡所言,澈皇的情況并不樂觀,其實上天界在建立之初,上層極晝殿和下層永夜殿之間也是暗潮洶涌極其危險,后來蓬山引星辰之力,加上幾位同修共同開拓出黃昏之海,將上下雙層的距離拉遠之后才穩(wěn)住整體形態(tài)變成如今這幅模樣,如果飛渡說的一切屬實,那么澈皇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會極大的消耗力量,一旦外力試圖入侵,或許外圍防御之術真的會被破壞!
“還有那個玄冥島,那地方很早之前就已經是上天界的所屬領地,莫名失去蹤影,肯定是被刻意隱藏起來了,既然沉軒會按時給墟海之人提供鬼王簽,此事一定和他有所牽連!
“鬼王的目的……是火種?”蕭千夜的眼皮莫名地跳了起來,驚恐的望著肩上的光暈,聲音情不自禁的走了調,突然感覺脖子上微微一涼,許久才聽帝仲低語,“嗯,澈皇被我所傷一直無法痊愈,又消耗自身火焰之力維持兩境平衡,那她現(xiàn)在一定非常虛弱,至于沉軒的目的,我想他們多半是為了救我,浮世嶼外圍有皇鳥的守護之術,以至于上天界苦尋多年一無所獲,然而自浮世嶼和原海兩境合一之后,墟海依然保留著與原海溝通的特殊方法,雖然現(xiàn)在墟海的人無法進入,但他們確實知道大概的方位,如果這一點被沉軒利用,那么上天界找到浮世嶼的那天,應該不遠了!
蕭千夜倒吸一口寒氣,腦子嗡嗡炸響,墟海的王族龍吟也說過類似的話,說她能感知到方位,但被術法阻攔無法深入!
“剛才飛渡出現(xiàn)在巨溟灣之時,奚輝應該早就察覺到了,但他沒有追過來,反而是折返了上天界……你覺得是為什么?”帝仲耐人尋味的沉默了一會,反問他,蕭千夜一雙眼睛緊緊瞪著他,強行讓自己亂成麻的大腦冷靜下來認真想了想,深深吸了口氣,突然明白了,“是鬼王讓他回去的?鬼王不想他插手這件事,因為此事事關你的生死,所以夜王斟酌利弊之后,才會選擇回去!
“嗯,多半如此!钡壑賹χ哪抗,憂心忡忡,只覺得心亂如麻,仍有很多事情無法想通,于是說道:“盡快解決巨溟灣封印一事,然后趕緊去和瀟兒會和,我想他們顧忌我的感受應該不會直接對瀟兒下手,但是澈皇和鳳姬……我也不敢保證!
事已至此,蕭千夜只能沉下心先解決眼前的麻煩,繼續(xù)往巨溟灣深處踏入,草叢的風向忽然變得奇怪起來,好似一圈水流成環(huán)繞狀,一直走到支流的盡頭處,蕭千夜彎腰撥開腳邊茂密的草,果然發(fā)現(xiàn)地面出現(xiàn)一個幽深的黑洞,不斷有嚴寒之氣從下方幽幽溢出,頓時感受到血脈里熟悉的沖動,他立即就意識到這里就是當年四角封印地之一。
要進入這里,必須要有相同的血脈,而且不能被其它的力量干擾。
蕭千夜擔憂的看了一眼肩上的光暈,帝仲是無魂之身,跟著他一起深入封印地確實不會受到影響,但他的力量會迫使下方的力量本能的反抗,因而在東冥奉天泉眼之時,是帝仲強行將自己的力量壓制到最低,才讓他得以走入其中,然而現(xiàn)在的他根本無法以神裂之術化形離開自己的身體,這會讓本就危機重重的封印地雪上加霜。
“小心吶!钡壑亠@然知道危險,但他只能輕聲提醒,蕭千夜點點頭,古塵的刀尖對準幽深的洞口緩緩刺入,這個下方應該是空洞一片,古塵卻清晰的傳來了劇烈顫抖,好似迎著狂風,逼著他雙手持刀不敢有絲毫分心,洞口在血脈的相互作用下開始向四周裂出巨大的縫隙,更加陰冷的風平地而起,周圍的草叢驀然沾染上一層雪白的冰晶,不出片刻這一帶竟然被寒冰覆蓋!
蕭千夜深吸一口氣,緊握著古塵的雙手也在同時發(fā)生變化,毛發(fā)自皮膚瘋狂躥出,尖銳的利爪再度出現(xiàn),他用力蹙了一下眉,顯然并不喜歡自己這幅兇獸之姿,但為了能進入封印之地,只得強行逼著自己生出骨翼和犄角,兩股強悍的力量在暗中較勁,終是土地轟然炸裂,頓時被困千年的亡靈傾巢而出,嘶吼狂笑著四處奔逃。
帝仲靜靜的看著這群死靈,眼中閃過一絲無可奈何,有心無力。
蕭千夜收回古塵,順勢跳入其中,感覺整個身體宛如在虛空中漂流,不知墜落了多久之后,視線的盡頭處果然出現(xiàn)了熟悉的藍色水路,依然是像鉆石一樣奪目璀璨,吸引著他往更深處的血色湖泊靠近,蕭千夜調整著腳步安穩(wěn)踩在水流之上,耳邊依然是那聲熟悉的嘆息,但這一次,對方仍是沒有絲毫阻攔,反而是以自身之力牽動水流的速度,很快就將他帶至封印地。
蕭千夜面無表情的看著湖泊中另一半的骨翼,感覺自己的后背傳來錐心的劇痛。
“快……擊碎骨翼!被秀敝,舒少白的聲音自血泊中焦急的傳來,他雖受縛于陣眼深處無法掙脫,但依然能感知到上方土地發(fā)生的驚變,他知道鳳姬已經進入墟海追查玄冥島一事,既感覺事出反常必有陰謀,又無法為她分擔任何困難,此時見到蕭千夜再度前來破壞封印之地,他非但沒有任何恐慌反而是露出一種迫切,甚至主動催促他盡快動手。
蕭千夜也心有所感,這個人的心中真的只有鳳姬一人吧,他苦苦守護著飛垣這么多年,卻在察覺到她有危險的這一刻,寧可放棄這些年的堅持,也要護她周全。
想到這里,蕭千夜不再猶豫,古塵擊出鋒利的刀氣直接將血泊中的骨翼粉碎,只聽更深的地方涌出聳人聽聞的破碎聲,好似廣廈將傾整個空間開始劇烈收縮,舒少白全然不顧封印地被破壞之后會有無數(shù)亡靈竄逃,聲音也微微有些輕顫,更加急切的說道:“你快走,我會幫你延緩碎裂的速度,求求你找到若寒……幫幫她!
“好。”蕭千夜的臉上浮起一絲自嘲的笑容,來不及多說什么立即抽身而退,血色湖泊沸騰之后,是和東冥奉天泉眼如出一轍的景象,唯一的區(qū)別就是這一次舒少白主動出手幫他攔住了張牙舞爪的惡靈,地底的寒氣迅速逼近,所到之處轉瞬之間就被徹底冰封,蕭千夜沿路折返,藍色的水流在腳下推波助瀾,頃刻之間就將他重新送回地面!
沒等他站穩(wěn)腳步緩一口氣,碎裂帶動的大地震如期而至,他將古塵插入土地中,情急之下竟然催動身上僅有的上天界之力強行護住巨溟灣!
帝仲暗暗心驚,不動聲色的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卻是微微欣慰緩緩笑起,他雖然還不能很好的運用這股力量,但也不再是從前那樣一無所知,他真的在自己不經意之間,一點點成長起來。
落日沙漠黃沙涌動,此起彼伏的沙像海潮一樣掀起百米之高,宛如一道厚實的城墻不斷前進推移,眼見著就要砸入城中,而受之影響,蟄伏的魔物狂歡一樣傾巢而出,它們在高空漫無目的的急速飛舞,一雙雙幽暗狡黠的眼睛也在伺機而動。
就在此時,夜幕里忽然折射出明媚的金線,好似有一雙無形的巨手將城市護在其中,在持續(xù)整整一夜的劇烈地震之后,不諳江被大漠吞噬再無蹤影,連同大小綠洲也消失在版圖之上,唯有陽川的六大城市依然屹立不倒,在金線的庇護下,只是整體往下方沉陷了數(shù)米,驚慌失措的人群迷茫的擁擠在街道上,金烏鳥在城中盤旋有條不紊的維持秩序,連同附近的朱厭也終于出動。
“真的有用!那東西真的有用……”蕭千夜又驚又喜,雙瞳在夜色中閃爍著灼灼的光華,全然沒有察覺這一刻自己眼底忍不住泛起的細細淚光,這種金線無疑就是當時出現(xiàn)在天征府外圍的古怪術法,是利用上天界遺留的十殿閻王殘陣,加上日冕之劍的力量凝聚而成,沒想到經過一段時間的苦心拖延,明溪是真的找到了力挽狂瀾的方法!
雖然這一次只是保住了城市,如果自己能再爭取一點時間,是不是就能連同周圍荒地和村落一起保護好了?
蕭千夜剛一遲疑,只聽肩頭的光暈輕咳了一聲,提醒:“地震開始減輕了,剩下的死靈讓軍閣之人處理吧,快去找瀟兒,我們得盡快進入墟海一探究竟!
“嗯!彼昧c頭,就算心中有無數(shù)擔憂也只得狠了狠心暫且放下,馬不停蹄的往巨溟灣另一端趕去。
第三百七十二章:棄鄉(xiāng)道
大小的地震持續(xù)了一整夜,陽川的天空密布著耀眼的金線,好似一張精密的巨網,又洶涌著如太陽般溫熱的靈力。
另一邊,再次經歷碎裂之災的幾人的神情也不盡相同,云瀟擔心的等著蕭千夜,鳳九卿和飛渡則是早就見慣了流島的誕生和毀滅,只是目光被天上的金線吸引,久久沒有說話。
巨溟灣出乎意料的避開了大漠黃沙的吞噬,即使在不諳江一夜消失之后,那條蜿蜒的支流反而是奇跡般的依然有水源不斷流出,鳳九卿好奇的看著腳邊略顯渾濁的小河,發(fā)現(xiàn)水流的動向在不經意間已經形成逆流,這股涓涓不斷的水是從地底深處緩慢流出。
他咦了一聲,將手掌整個浸入水中,忽見水球里的龍吟急的蹦了起來,一副大驚失色的表情惶恐的喝道:“這是墟海之水逆流進入了飛垣!墟海自己都快要干涸了,絕對不能再將寶貴的水浪費給你們!”
“喂,你這話說的就有點自私了哦!兵P九卿情不自禁的蹙眉,甩了甩手上的水不快的道,“墟海一直以來就是依附流島而活,和境內的幾條大型水系暗中相連無非也就是為了偷偷索取資源,如今不諳江受到碎裂影響暫且被吞沒掩埋,那可是整個陽川唯一的水源,一旦失去是要鬧出人命的,如果墟海之水能逆流而出,不是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龍吟臉頰一紅,顯然是被鳳九卿一番指責戳到了痛處,但再一想故土現(xiàn)在的處境,還是固執(zhí)的仰首挺胸反駁道:“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我們現(xiàn)在自保都難,哪里還有多余的精力管你們死活,你要是能趕緊幫我解決了原海冰封的危機,或許、或許我還能騰出手互利互助,對不對?”
鳳九卿竟然被她說的啞口無言,半晌才慢慢嘲諷了一句:“你倒是會算賬,原海冰封是因為龍神死后后繼無人,我就是想幫你,也是有心無力啊!
飛渡在旁邊冷眼聽著兩人的對話,從鼻腔發(fā)出一聲不屑一顧的哼哼,添油加醋的說道:“我就說了這伙人是忘恩負義之輩,枉費澈皇這么多年苦心守護,不僅沒有絲毫感激之心,還屢次對長殿下動手……”
龍吟翻了一下白眼,眼見著兩人一言不合又要吵起來,云瀟連忙攔在飛渡面前,才想把話岔開的時候,不遠處的草叢傳來輕微的走動聲,蕭千夜從封印之地折返,順著沿路留下的靈術很快就找了過來。
云瀟擔心的迎過來,驚訝的將他上下看了幾遍,發(fā)現(xiàn)這一次他衣著完整無損,看著也不像是經歷過一場惡戰(zhàn),飛渡見小殿下這幅緊張的模樣,心中咯噔一下好似明白了什么,他暗搓搓的瞥了瞥兩人,小心的拽著云瀟的袖子將她拉了回來,半晌才有些尷尬的說道:“他、他他他是個外人,您不必對他太過上心,免得將來……”
飛渡張了張嘴,反倒自己臉龐緋紅,神鳥一族的血契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真要對小殿下將話言明,又是有些不好意思。
鳳九卿偷笑了一下,也沒直言,指著逆流而出的水問道:“這個下方應該就是墟海獨有的通道吧?你既然是王族血統(tǒng),理應可以自由往返,可否將其打開,畢竟……鳳姬還扣著你弟弟呢,是不?”
龍吟是討厭死這個家伙了,他的每句話都故意在她傷口上撒鹽,偏偏自己還每次都被他說的無言以對,鳳九卿是笑的不懷好意,龍吟陰沉這一張臉,冷哼道:“墟海往外界共有七條通道,名為‘棄鄉(xiāng)道’,四海各持一道,剩下的三道在五帝湖、洛河和不諳江深處,反正這里的情況一日不如一日,族人為求生存主動離開也是人之常情,但因墟海特性有出無入,只要離開就視為拋棄故鄉(xiāng),所以才被稱為棄鄉(xiāng)道!
她眼眸中的帶著一種堅忍和不甘,用力咬住嘴唇,隔了一會才接著說道:“五帝湖靈力充沛,本是離開的最佳通路,不過上次經歷碎裂之災后已經完全毀滅,不諳江這條棄鄉(xiāng)道水勢緩慢,但容易遭受大漠中魔物的騷擾,你們要是不害怕中途淪為魔物的盤中餐,我現(xiàn)在就將通道打開,放你們進入墟海!
“誰是誰的盤中餐還不好說呢!兵P九卿無所謂的擺擺手,忽然好奇的詢問道,“飛垣四大境都有貫穿其中的大型水系,五帝湖位于東冥,不諳江則橫穿陽川,洛河更是自羽都起源流經帝都城,但為何你們的棄鄉(xiāng)道只有這三條,伽羅境內的冰河不可以嗎?”
“我族天性柔弱,耐不住冰河的低溫,而且……”龍吟輕咳了一下,嘴角很明顯跟著抽搐了一瞬,壓低聲音不甘的低道,“而且整條冰河都有那瘋子的氣息,比魔物更加兇險。”
“呵……果然如此!兵P九卿覺得好笑,他在白教擔任教主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那條冰河靈力罕見,除去冰河之源堆積的累累白骨之外,最重要的原因無疑還是鳳姬常年在那里沉睡休息,就算她看起來極為虛弱,但身負的力量仍是普通人望塵莫及,確實足以用一己之力影響整個冰河。
龍吟顯然是不想和鳳九卿再廢話一句,她隔著遙遠的距離,額心緩緩浮現(xiàn)出一個淡藍色的海浪印記,口中念念有詞,果然伴隨著她的細細喃語,逆流的水似乎有了些許變化,連色澤也一起透出類似的藍色,像冰涼的觸手纏住幾人的腳踝,龍吟深吸一口氣,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放外人進入墟海,是福是禍她也無法預料,只能放手一搏,否則弟弟和族人,真的會被那個瘋子殺了吧!
腳下的土地莫名松軟,幾人只感覺身體一墜,耳邊出現(xiàn)轟隆隆的瀑布聲,再定睛的時候,已經身處一條古怪的甬道內。
甬道里全是水,微弱的光從周圍的石壁里滲出,但呼吸完全不受影響,龍吟面色中有一絲慘淡的悲涼,低聲說道:“離開墟海之后很快就會喪失水中生活的能力,所以棄鄉(xiāng)道是一條可以在水中呼吸的特殊甬道,呵,你們是不是覺得非常可笑,明明是個走了就回不來的地方,還在擔心萬一有朝一日族人回來了,無法適應水中的呼吸。”
她冷哼一聲,隨即催動靈力將逆流而出的水強行收回,這是墟海僅剩不多的水源,就算被人稱作自私自利,她也不能將其浪費給外人!
蕭千夜本想牽住云瀟,飛渡卻在察覺他動作的一瞬間故意往兩人中間擠過去,笑嘻嘻的道:“澈皇既然命我來尋找兩位殿下,您的安危我自當負責到底,小殿下還請跟好屬下,不要走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