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商隊終于輾轉(zhuǎn)到了昆侖腳下,云秋水,那座山可真高啊……”明玉微微一震,時至今日想起來都覺得那種威嚴(yán)無可比擬,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巍峨雪山,日光從輕云淡霧中傾瀉而下,宛如一灣清澈的溪水洗滌人心,她站在群山之下,感覺自己渺小的如一粒塵埃。
明玉的心底依稀有顫抖,忽地冷笑,凝視著對面的女子,一字一頓:“那一刻我放棄了,我歷經(jīng)千幸萬苦才走到昆侖腳下,可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我這樣骯臟的人不配踐踏那座山,云秋水,你也配不上那座山!
云秋水緊咬著牙,被這樣的斥責(zé)刺的剜心的疼,在孤身重返昆侖之后,她將自己的劍靈鎖進了劍匣內(nèi),也將自己那顆曾經(jīng)不可一世驕傲的心一并鎖入黑暗。
女兒云瀟是她唯一的光,也是她最沉重的心結(jié)。身為昆侖弟子,她知道自己不該帶著“沉月”獨自返回,但是身為母親,她卻只想不顧一切的保護女兒。
明玉長公主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聲色不動,只發(fā)出陰冷的笑,抬手指著她身后第四道厚實的金色簾子,提醒:“你看看上面畫的東西,我知道昆侖素有占星一脈的學(xué)術(shù),你可能從這從看出些什么?”
云秋水僵硬的轉(zhuǎn)身,這短暫的站立已經(jīng)讓她全身冰涼,但她在看清簾子上畫著的那些復(fù)雜星象之時,又是冷汗沿著臉頰不住滑落。
坦白說,自己對占星只是一知半解,但即使是她這樣半桶水的門外漢,都能看出來星象上的大兇之兆。
“這就是他當(dāng)年留給我的星盤上的圖案!泵饔耖L公主也若有所思的看著簾子,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曾告訴我,我終將會有‘心愿達成’的那一天,所以在你女兒回到飛垣,并且卷入政變之時,我開心的不得了,我以為那一天終于要來!可是……可是并沒有!她平安無事,甚至連明溪都如愿以償!”
明玉的語氣里豁然帶上了些許不甘和憤怒,也不顧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是在新帝面前毫不掩飾的咆哮而出,但她很快又自言自語的接下話,嘴里開始不住呢喃:“但是星盤一點變化也沒有,不是他的占星不準(zhǔn),而是根本沒有到時候!哈哈……哈哈哈哈!云秋水,你現(xiàn)在回來,才是真的讓星盤的預(yù)言開始轉(zhuǎn)動!”
她瘋狂的笑起來,笑的難以自制,又因殘破的身體開始劇烈的咳嗽,就這樣一邊咳一邊笑,讓整個摘星樓都陷入癲狂。
“夠了!泵飨餍涠穑劾镆讶挥辛伺,對著門低喝一聲,“朱厭,進來。”
朱厭應(yīng)聲走入,無聲無息的拜倒:“陛下有何吩咐?”
明溪冷眼指著狂笑不止的大姑姑,滿眼都是煩躁,不耐煩的開口:“我有話要和云夫人單獨談?wù),讓她閉嘴!
“是!敝靺挷粍勇暽牡恍Γ葡聞幼魑⑽⒆兓,只是頃刻之間摘星樓就陷入死寂,明溪揮了一下手,他就恭敬的附身作揖,轉(zhuǎn)身出去。
云秋水神色復(fù)雜的看著明玉長公主,她是被空間之術(shù)困在了里面,再也傳不出任何聲音,但她依然能清楚的看見對方那種癲狂到全身痙攣的笑,背后凜然生寒。
第二百二十三章:威脅
“果然是中原的馭蟲術(shù)。”明溪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也將云秋水的思緒重新拉回當(dāng)下,笑了笑,“難怪我之前請來四大境擅長馭蟲術(shù)的人過來查看大姑姑的情況,都說這種方法聞所未聞,反噬自身的嚴(yán)重后果也不常見,原本她真的去過中原,想必這種馭蟲術(shù)也就是那位苗人所授吧?”
云秋水沉思了片刻,解釋道:“南疆一脈地勢復(fù)雜,所以門派眾多,但大多數(shù)并不和中原武林往來,若是長公主殿下當(dāng)初從昆侖折返,繞道去了苗疆,或許是有可能。”
明溪只是淡淡接話,漫不經(jīng)心的道:“那便沒辦法了,她這副模樣我也幫不上忙,眼下我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處理,騰不出手請人去中原找能人救她!
云秋水知道這只是他的客套話,隨后,明溪指了指桌上的玉面神鏡和古玉,終于挑開話題:“實不相瞞,沉月對我、對皇室甚至對飛垣都已經(jīng)不再重要了,我此次邀請云夫人相談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這面鏡子,我的母后至今都還在這面鏡子里痛苦的活著,我既無法拯救她,也不能給她解脫!
“在鏡子里活著?”云秋水一驚,目光也才被他掌心那塊精致小巧的玉面神鏡吸引,明溪很小心的遞過來,發(fā)現(xiàn)手臂緊張到失去力氣,又抬起另一只手一起托舉,道,“這個東西名為鏡月之鏡,是上天界的一種凝固時間、空間的術(shù)法,當(dāng)年母后在我眼前自盡后,在即將斷氣之時被父皇送進其中,距今整整過去了十八年!
“她的心臟有一道致命傷,一直在持續(xù)不斷的流血,然后又倒流回心,她因鏡月之鏡的神力活了下來,如今的母后……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秋水心里陡然一凜,細(xì)看玉面神鏡,雖然洶涌著讓她難以言表的神力,但是鏡面上布滿絲絲細(xì)小的裂痕,明溪迅速地看了她一眼,他勉力調(diào)著呼吸,他慢慢扶著站起來,輕道:“鳳九卿曾經(jīng)來過,就是為了協(xié)助父皇修補鏡面上的裂痕,我希望云夫人能幫我找到他,就算不能將母后救出,我也希望給她一個體面的方式離開!
“鳳九卿……”云秋水呢喃著叨念起這個熟悉的名字,嘴角浮出苦笑,這么多年,鳳九卿對她而言宛如人間蒸發(fā),就連女兒云瀟出生,他或許都全然不知,想到這些往事,云秋水嘆了口氣,不住搖頭,“我沒有他的消息,自從那年負(fù)氣返回昆侖之后,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明溪并不意外,嘴角慢慢溢出笑意:“我知道,云夫人的事情我多少調(diào)查過一些,但我相信有您在,他愿意回來見您的!
云秋水神色復(fù)雜的緊盯著明溪,不明白這個新任帝王的心里到底都在盤算些什么,明溪從她手里收回玉面神鏡,推開摘星樓頂?shù)拇白,面向東方伸出手,遙遙相指:“昨夜月圣女收到東冥萬佑城傳來的急報,蕭千夜和云瀟已經(jīng)回到飛垣,并且出現(xiàn)在城中,只不過城內(nèi)天象儀發(fā)生意外,致使兩人再度逃脫,目前又是下落不明!
云秋水不敢接話,心里撲通撲通的劇烈跳動,明溪卻依然冷定的說道:“他們的目的我知道,是東冥境內(nèi)的封印,一旦被破壞,造成的結(jié)果我也知道……”
云秋水詫異的脫口,惴惴不安的道:“既然知道,為什么您至今無動無衷,只是要求全境堤防他的行蹤?為何不提前疏散附近百姓,避免牽連無辜?”
“疏散?”明溪笑了笑,眼神卻一直是冷淡的,冷冷扔下了一句話,“云夫人難道沒有從鳳九卿口中聽過‘碎裂’這兩個字?一旦土地開始破碎就是無路可逃,你讓我往哪里疏散?”
云秋水聽見這話,臉色蒼白下去,鳳九卿不是沒和她說過關(guān)于這座孤島的一些傳說,只是那些東西從他口中輕描淡寫的說出來,她也根本無法感同身受的理解那究竟是怎么樣的一種災(zāi)難,直到這一次重返飛垣,所有人提及“碎裂”兩個字都是如臨大敵,她才真的深切的感受到了那種緊張。
但是……云秋水望著眼前的帝王,仍是不解,他的眼眸如清晨的朝陽,明明極為耀眼,卻又深不見底。
明溪繼續(xù)淡定的說著話,做著自己的猜測:“我想作為蕭千夜答應(yīng)協(xié)助夜王的第一次嘗試,他多半不會自己現(xiàn)身,而是會讓鳳九卿親自盯著吧!
云秋水怔了一下,一時間居然不知如何回答,只見明溪忽地?fù)P眉笑起來,若有所思,眼神逐漸轉(zhuǎn)為嚴(yán)厲,語氣也一點點壓低:“如果您留在天域城,鳳九卿會不會繞個道過來轉(zhuǎn)轉(zhuǎn)呢?”
云秋水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已經(jīng)隱隱察覺到明戚夫人的擔(dān)心不是全無道理。
“云夫人若是不介意,就暫且在帝都城住下吧,住在我七姑姑那里也可以的!泵飨谥须m然還是客氣的邀請,但云秋水心知肚明,那是一種無形的威脅,根本不容她反抗,沒等她想好怎么回話,明溪已經(jīng)自言自語的繼續(xù)說道,“不過天澈那邊我可以允許他離開帝都,夫人若是擔(dān)心云瀟的安全,我也可以提供一些線索,讓他們見面。”
“您這到底是什么意思……”云秋水百思不得其解,感覺這個人說話前言不搭后語,充滿了奇怪的矛盾,既要限制她的自由,又出人意料的放任天澈,但明溪似乎根本不想解釋,也不讓她有任何質(zhì)疑的機會,直接對著門外低道:“朱厭,你們一起進來吧!
門被輕輕推開,這一次朱厭走在前面,先前站在左邊的那人緊跟在后,明溪指了指后面的人,道:“云夫人應(yīng)該注意到了他的視線、聽覺都被封十劍法封住了,不知道您可有辦法解開?”
云秋水蹙眉,那人看起來還很年輕,身著軍閣的銀黑色制服,即使一直緊閉著眼睛,也能看出來臉上顯而易見的看出警戒和防備,她指了指,問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身上原本有禁軍總督高成川種植的一種毒物,可以逐漸侵蝕意識,取而代之,為了緩解毒發(fā)進程,被蕭千夜不得以用封十劍法封住了!
云秋水詫異的呆了一瞬,脫口:“千夜并沒有學(xué)過封十劍法的解法,他不該對人使用這種劍術(shù)才對……”
“就是因為他不會,所以才不得不麻煩夫人!泵飨彩菬o奈的笑笑,甚至好心提醒,“您的弟子岑歌,現(xiàn)在也還被封十劍法困住無法脫身呢。”
云秋水尷尬的看著他,但是一想起動手的人是蕭千夜,又覺得也合情合理。
明溪的眼色慢慢凝聚,重新坐回窗邊,看起來有些心神不定,隨口吩咐道:“我要說的就只有這些了,希望云夫人也好好想一想,朱厭,送夫人回去吧。”
“是。”朱厭低頭領(lǐng)命,讓開一個身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云秋水頓了一下,望向被空間之術(shù)困住的明玉長公主,還是擔(dān)心的問道,“陛下準(zhǔn)備怎么安置長公主?”
“嗯?”聽見這句話,明溪的手緩緩握緊,又慢慢松開,淡淡吸了一口氣,低聲回答,“暫且……留在摘星樓吧!
云秋水眉峰微挑,知道這已經(jīng)是帝王最大的讓步。
離開摘星樓頂,慕西昭依然不言不語的守在門邊,只有朱厭微笑著將她引上機械云梯,兩人一路沉默回到地面。
云秋水用力吸氣,讓自己混亂的大腦稍稍清醒一些,朱厭在一旁溫柔的看著她,問道:“夫人可還想繼續(xù)在內(nèi)城轉(zhuǎn)轉(zhuǎn)?在下可以為您帶路!
“皇城雖然宏偉,可是沒有自由啊,沒有自由的地方,沒什么好轉(zhuǎn)的!痹魄锼?dāng)[手拒絕,自顧自的往回走,此時的帝都城天色大亮,她默默掃過身邊形形色色的人,他們每一個都是面容疲憊,如臨大敵的模樣,但是往來的人群仍然像隔了一層看不見的紗,對從摘星樓下來的兩人無動無衷。
朱厭禮貌的保持著三步左右的距離,云秋水不說話,他就跟著一起沉默,非但沒有任何尷尬,反倒讓她感覺到出奇的舒適。
“你真的很懂人心啊!痹S久,反倒是云秋水按捺不住主動回頭嘀咕了一聲,朱厭神色是淡定的聞聲笑起,他在細(xì)雪里莫名揚了一下頭,目光深遠的望向了遠方,沉默許久,“在帝都這種地方,看不懂人心,就會死。”
云秋水定定看著他,一瞬間感覺這個聲名狼藉的男寵其實也不是那么讓人排斥。
兩人繼續(xù)往前走,出了內(nèi)城之后,朱厭停下腳步,俯身輕道:“在下就送到這里了,此地距離葉家已經(jīng)不遠,還請夫人自行回去!
“好。”云秋水點點頭,在他轉(zhuǎn)身離開之后,周圍奇怪的術(shù)法也瞬間消失。
云秋水一個人繼續(xù)往葉家走去,絲毫沒有注意到朱厭很快又停了下來,他的手指尖微微抓緊,目光雪亮的望過來。
下一刻,一個蹣跚的身影從另一頭的巷道里跌跌撞撞的沖了出來,她披頭散發(fā)衣衫不整,直奔云秋水沖過去,用盡全力一把抓住她的雙手臂,撕心裂肺的哀嚎起來:“救我!救救我!”
云秋水被這突如其來的求救驚得不知所措,而女子尖銳的嘶吼也引來了身后一直追逐的家仆,那些人雖是下人,但是衣著極為華麗,好不容易追到人,氣都來不及喘一口,連忙手忙腳亂的按住這個瘋癲的女人,一人從懷里掏出繩子,兩人齊心協(xié)力的綁住手腳,四人同時低喝一聲將女人抬了起來。
“救我!救我!”女人還在瘋狂的又踢又踹,家仆點頭哈腰的對云秋水鞠躬致歉,擦了擦在冰天雪地跑出來的一頭大汗,趕忙賠笑道:“對不起對不起,驚著您了,我們這就帶公主回去……”
“公主?”云秋水一驚,沒等她出手阻攔,身后傳來明戚夫人焦急的聲音,“秋水回來了,快進來,別管那些事了!
明戚夫人箭步?jīng)_出來拉著她就趕緊走,小聲勸道:“那是五公主明姝,一個月前突然瘋了,你少管別人的事了,先跟我回去!
云秋水被她拽著動不了,還想繼續(xù)再看一眼,這時候另一群人也才抬著轎子匆匆趕到,七手八腳的把五公主塞了進去,然后逃一樣的飛速跑開了。
“呵……”墻角邊的朱厭微微笑起,已然猜到這其中微妙的緣由,不動聲色的返回內(nèi)城。
第二百二十四章:瘋癲
云秋水還在思索著剛才發(fā)生的事情,眼神慢慢亮起來,驚訝的握住好友的胳膊,低道:“五公主……是那個曾經(jīng)被賜婚給千夜的五公主嗎?”
“噓……”明戚夫人被嚇的一把捂住她的嘴直接拖進家門,她心有余悸的張望了一下周圍,這才壓低聲音趕緊警告道,“秋水,你不可以在外人面前提起這件事了,五公主被抗旨拒婚后本就悶悶不樂的,加上又不得先帝寵愛,這事就是她心里的死結(jié),瀟兒沒過來的時候她還有個盼頭,瀟兒一來直接住進天征府,這下所有人都知道軍閣主拒婚是為了個中原女人,她心里能舒服嗎?”
“哦……哦!痹魄锼畬擂蔚膰K嘖舌,抗旨拒婚一事她是早就聽說過的,甚至這件事傳到昆侖之后,女兒云瀟還偷偷開心了好久,要不是被自己攔著,怕是那時候她就要跑過來找蕭千夜了,想到這里,云秋水心里還是有些疙瘩,再想起之前五公主瘋瘋癲癲的樣子,不安的道,“她怎么瘋的?不會……不會是為了這事吧?”
明戚夫人托著下巴也是疑惑不已,念念有詞的道:“不知道呀,之前一直很正常的,一個月以前突然變得一驚一乍,總說自己房里有蟲子咬她,家里的下人給她把房間里所有的東西全都搬出去了,就剩一張床,就這樣都不行,她說床上也有蟲子,寧可睡在地上,還不肯蓋被子!
“蟲子?”云秋水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毒蟲座上的明玉長公主,連忙問道,“然后呢,真的有蟲子嗎?”
“沒有啊,都搬空了,哪有什么蟲子?”明戚夫人攤開手,自己也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皺眉,“一個月前我去看過她,家仆們每天都在認(rèn)真的檢查府上的每一處角落,真的是一只螞蟻也不放過,可她還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誰都不讓靠近,連丹真宮的大夫都被她趕出來了,那時候她病得還不像現(xiàn)在這般嚴(yán)重,只是每日精神恍惚嘴里面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和什么東西說話!
云秋水默默攥緊了拳,也在思考五公主怪異的舉動會不會和摘星樓頂?shù)拈L公主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明戚夫人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yīng),一邊搖頭,一邊嘆息,拉著她的胳膊兩人一起往后院走去,邊走邊道:“她是半個月前突然惡化的,時不時就會從公主府上跑出來,到處抓著人喊救命,說起來也是奇怪,明姝沒有學(xué)過武功,府上又有好多守衛(wèi)看著,可她每次都能成功逃出來。”
“她逃出來一般都去哪里?”云秋水莫名其妙問了一句,這一下還真把明戚夫人問住,她想了想才道,“最開始總是喜歡往星羅湖跑,大冬天的就往湖里跳,最近這段日子倒是不去跳湖了,就在外城附近逮著人就喊救命,還又抓又咬、又踢又踹的,好在她是個公主,不然早就要被人打死了。”
“星羅湖……”云秋水認(rèn)真的思考著,眼眸赫然閃亮,“是縛王水獄的那個星羅湖嗎?”
“就是那里,以前她經(jīng)常在上面泛舟游玩!泵髌莘蛉穗S口接話,云秋水卻已然明白了什么,明玉長公主那種詭異的馭蟲術(shù)是出自中原南疆一脈,如果只是按照常人所理解的那樣,將五公主的情況視為“瘋癲”,請一般的大夫去醫(yī)治,那肯定是毫無效果,甚至越拖越嚴(yán)重,想到這里,云秋水頓下腳步,認(rèn)真的拉住好友,“這可能不是一般的瘋癲,去找些懂馭蟲術(shù)的術(shù)士來看看,或許還能救她!
明戚夫人卻忽然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出她的為難,云秋水心里咯噔一下,壓低聲音:“不行嗎?我記得帝都有三閣兩宮,其中之一就是祭星宮,既然丹真宮都可以派大夫去看她,為什么祭星宮不能派術(shù)士過去?”
“噓……”明戚夫人又是將食指豎起放在唇中,眉頭緊紐成一團,“秋水,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坦白跟你說吧,明溪繼位之后,對他的幾個弟妹也還算客氣,唯獨明姝公主不知道哪里招惹到他了,給到公主府上的下人和俸祿都比正常少了一半多,大家明面上不說什么,背地里心知肚明的很,現(xiàn)在誰也不敢輕易出手幫她,就怕得罪了明溪,自己也不好過!
“怎么會這樣?”
“不知道啊,明溪還是皇太子的時候,明明和她關(guān)系挺好的,那時候她雙腿受傷被迫截肢,還是明溪親自盯著的。”明戚夫人唉聲嘆息的,若是普通人家,明溪和明姝都是她的親人,她這個做姑姑的理應(yīng)擔(dān)起長輩的責(zé)任,可偏偏他們身在皇室,如果在這種關(guān)系背景下起了什么芥蒂沖突,那就不是自己這種身份的人能夠輕易插手解決的了。
云秋水還想再問什么,明戚夫人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罵道:“好了好了,都讓你不要管了,我自己的家事我都不能插手,你就別操心了。”
云秋水被她一句話堵得無言以對,只好尷尬的吐吐舌頭,不再多問什么,明戚夫人這才松了口氣,兩人攜手走入后院里,葉雪已經(jīng)醒了,她穿了一件漂亮的羽織大氅,一見娘親和秋水夫人同時回來,趕緊箭步跑過來,一手拉住一人,嬌滴滴的道:“娘,你們可算回來了,晏哥哥來看我了,還給我?guī)Я撕贸缘狞c心,你們也一起嘗嘗吧。”
明戚夫人這才注意到后院的亭子里還坐著一個人,公孫晏見到她們禮貌的站起來,微微俯身低頭。
明戚夫人面上雖然還是笑吟吟的,心底莫名一緊,面對一個小輩竟然感覺到無形的緊張,她摸了摸女兒的頭,又拍去她肩上的雪珠,道:“去,找你哥哥玩去,娘和晏兒還有些事情要說!
“哥哥去軍閣了,我怎么找他玩嘛!”葉雪嘟起嘴巴,她雖然已經(jīng)年過二十,但是因嗜睡癥沉睡了幾年,如今的性子還像個任性的小姑娘,明戚夫人無奈,只得哄著:“聽話,晏兒是來商量婚事的,你不害臊,想在旁邊聽著?”
“婚、婚事……”葉雪聽見這兩個字,立馬臉頰緋紅,一路燒到耳根,趕緊用手揉了揉臉,支支吾吾的道,“哦……那我先回避一下,你們定好日子,可要告訴我!
“快去吧!泵髌莘蛉酥坏脽o奈的哄騙,葉雪踮著腳哼著小曲開心的跑回房間,這時候公孫晏才從亭子里走下來,對著兩人禮貌的拱手,客氣的道,“七姑姑這次找我過來,想必不是來商量婚事的吧?”
“呃……咳咳,晏兒,你先坐!泵髌莘蛉藢擂蔚目攘丝,她知道公孫晏現(xiàn)在如日中天,比起她這個葉家的女主人,無論權(quán)力地位不知道高出多少,即使他在自己面前還是以小輩自居,但她也不敢真的得罪這個人,公孫晏也做了個請的手勢,三人一起坐到亭子里,一時都不知該如何打破僵局。
“那個,晏兒,我知道你心里喜歡的人不是阿雪。”許久,終于還是心直口快的明戚夫人忍不了這種尷尬的沉默,她率先開口,也不和對方繞彎子,“我雖然不知道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但是阿雪這次生病著實有些古怪,現(xiàn)在她病情才剛剛好轉(zhuǎn),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會再復(fù)發(fā),一直拖著你也不是個辦法,我思來想去,還是得和你商量商量,婚事……要不就算了吧!
公孫晏淡淡笑著,看不出絲毫的情緒變化,明知故問的接道:“婚事是當(dāng)年我爹和葉老爺定下的,姑姑怎么不直接和我娘談,反而過來找我呢?”
“畢竟是你的終身大事嘛。”明戚夫人好聲好氣的陪著笑,手指卻不知不覺的將袖口擰緊,“你年輕有為,這帝都城、甚至飛垣全境,不知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想要喜結(jié)連理呢,阿雪這幅病懨懨的模樣,連我這個做娘的,都覺得她配不上你……”
“姑姑客氣了!惫珜O晏不動聲色的打斷她,也知道這種事情不能說的太直接,他腦子一轉(zhuǎn),瞬間閃過無數(shù)念頭,但還是直接把決定權(quán)交給了明戚夫人,淡道,“我之前也因一些事情被革職查辦,雖然因為僥幸救了天尊帝被赦免了罪,但也畢竟留了些不好的案底,說到不配,應(yīng)該是我配不上葉小姐,姑姑既然開口了,我也不能推辭,爹娘那邊若是七姑姑不方便親自去說,就讓我代為轉(zhuǎn)達吧!
“嗯、嗯,麻煩你了!泵髌莘蛉说男θ菀呀(jīng)非常僵硬了,她緊張的拿了一個點心塞進嘴里,又因吞的太快噎住,用力咳嗽起來。
云秋水輕拍著好友的背,感覺她身體在微微顫抖。
“七姑姑還有其它事情找我嗎?”公孫晏如愿以償?shù)乃闪丝跉,望了一眼云秋水,明戚夫人好不容易緩過來,聽見他問的這么直接,又是心頭一緊,猶豫了一會,終于壓低聲音說道,“晏兒,這是昆侖的大峰主云秋水,你之前也見過的,她是云瀟的娘親,現(xiàn)在云瀟下落不明,要是和千夜在一塊,恐怕還要被人追捕,都是做娘的人,我自然理解這種擔(dān)心害怕的感覺,你能不能幫姑姑個忙……”
“找云瀟?”公孫晏沒等她說完就已經(jīng)知道對方的意思,他的左手在袖中不動聲色的握緊,一束淡淡的綠光在指尖游走,隔了一會,公孫晏已經(jīng)知曉片刻前摘星樓上發(fā)生的事情,他隨意笑了笑,接道,“幫忙倒是沒什么問題,不過我看云夫人臉色不好,似是有舊疾在身,還是留在七姑姑這里好好休息吧,至于云姑娘的下落,等我找到了,自然會告知天澈公子,讓他代為去找,如何?”
明戚夫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云秋水已經(jīng)立馬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暗暗心驚這種不動聲色的聯(lián)絡(luò)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