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太子眼眸一沉,再看公孫晏,對方尷尬的撓了撓腦袋,根本不敢正視太子的雙眼。
公孫晏是個平日里大手大腳慣了的貴族公子,他能在小秦樓這種揮金如土的地方一擲千金,其實(shí)還真的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要不……要不你看看他醒了沒?”公孫晏小聲嘟囔著,暗暗指了指他手上的玉扳指,“我記得你們有特殊的方法聯(lián)系的,你快告訴他這會別出門……”
明溪太子雖然滿臉不快,但也還是轉(zhuǎn)了轉(zhuǎn)玉扳指,那是一個白玉指環(huán),中間鏤空,有一縷白霧一樣的靈氣在內(nèi)部涌動。
“還沒醒呢!彼麌@了口氣,有些擔(dān)憂,公孫晏連忙站起來往門外走去,邊走邊回頭,“你別急,我先回去看看,我是海市的樓主親自邀請的,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城里一點(diǎn)也不奇怪,你就先去樓上等著,這間茶樓我也熟,一會我就去和老板打個招呼讓他給你備個雅間休息。”
他砰的一下關(guān)上門,一溜煙的就跑了。
明溪太子搖搖頭,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公孫晏焦急的往小秦樓趕回去,而天征鳥跟著云瀟,也是往同一方向過去。
他擔(dān)心的轉(zhuǎn)著玉扳指,這里面藏著蕭奕白分出來的一魂一魄,已經(jīng)在他身邊守護(hù)了十年。
一次鏡門法陣,一次風(fēng)神出手,竟讓他疲憊至此嗎?
還是說他的身體情況又開始惡化了?
自天征府滅門案以來,他的狀況就一直不太好,為了不讓蕭千夜察覺到異常,他主動要求鎮(zhèn)守南面的泣雪高原,并且以此為借口,一年也只回帝都一次。
原本靈音族的逃案他是想安排給其他風(fēng)魔成員過來調(diào)查,只是事情一旦關(guān)系到蕭千夜,他就一定要親自來。
“是個麻煩啊……”明溪太子自言自語的嘆了口氣,淺金色的眼眸赫然變得狠厲——蕭千夜無論如何都要成為自己的人,這就是他這次親自來到北岸城的唯一目的!
如果他不愿意,威逼利誘也未嘗不可。
公孫晏是個明白人,或許他才是用了最為簡單直接的方法。
明溪太子搖頭苦笑,又喝了口茶,忽然也起身離開了茶樓。
第十四章:小秦樓
蕭千夜一路跟著云瀟,終于找到一處無人的隱蔽角落里換上了便服,也再度戴上了面具,兩人將劍靈藏在外衣下,往小秦樓走去。
天征鳥和青鳥都在天空盤旋巡邏,而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卻完全沒有受到影響,時不時有人成群結(jié)隊(duì)的端著酒壺,醉醺醺的在大街上唱歌。
這是北岸城一年一度的狂歡盛宴——海市蜃樓。
除去入夜后海上巨鰲背上的主會場,整個北岸城也會因此陷入瘋狂,而小秦樓,無疑就是外場的中心。
這座豪華的建筑足足有九層高,作為權(quán)貴的落腳點(diǎn)更是用盡了一切的奢華,不僅點(diǎn)翠涂金,還用上了最好的夜明珠。
小秦樓外搭起了高臺,從各地請來的絕色舞姬正在上面翩翩起舞,人群里不時傳來喝彩聲,樓上的窗子里,一擲千金的商賈富豪們抓起一把把銀子,撒米一樣的扔出窗外。
“一大早就這么吵,還讓不讓人好好休息了……”云瀟皺眉抱怨了一句,蕭千夜卻早就見怪不怪了。
小秦樓的背后是鏡閣,鏡閣的背后是公孫世家,這是誰都得罪不起的關(guān)系。
兩人并肩走入,只見樓內(nèi)懸掛著五彩斑斕的琉璃燈,桌椅被統(tǒng)一挪到了四周,空出中間,同樣搭起了一個舞臺,這舞臺內(nèi)部微微凹陷,鋪了一層水,水中又撒了奢侈的金粉,映照著彩色的琉璃燈,格外驚艷。
一名紅衣舞姬甩著水袖,赤足在舞臺中央起舞,她涂著濃厚又怪異的妝,正在用長竹竿挑著一個東西,逐一送到客人面前觀賞。
那舞姬動作極為熟練,每隔半分鐘,就會換一種舞姿,將東西挑給下一個客人看,高臺下還有一個伙計,蒙著眼睛,搖晃著腦袋,手上捏著一個大搖鈴,口中念念有詞。
客人大多數(shù)都戴著各色各樣的面具,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指著竹竿上的東西議論紛紛。
蕭千夜拉著云瀟,從人群后面小心的穿過去,就在這時,那舞姬動作再變,忽然將竹竿挑到了兩人面前。
同時,方才還閉著眼的伙計甩動著手上的大搖鈴跳了起來,高呼一聲:“停——”
看客齊刷刷的望來,人群一下子喧嘩起來,鼓掌聲吆喝聲起伏而出,還有人懊惱的直敲桌子。
心知那舞姬必是故意為之,蕭千夜絲毫也不敢大意。
再仔細(xì)打量起竹竿上掛著的東西,竟然是一個玻璃球,里面裝了水,一只人魚在中間游動!
“公子可有興趣玩一把?”舞姬收起竹竿,眉目含笑,直勾勾的望過來,一雙眼睛甚是勾人。
蕭千夜沒有回答,悄悄看了看周圍,整個小秦樓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可別掃了大家的興……”舞姬意味深長的提醒了一句,旁邊的伙計已經(jīng)端來一個金鑲玉碟,將那玻璃球從竹竿上摘了下來,小心翼翼的盛放在碟中央,然后端到了蕭千夜面前。
“啊……這是真的!”云瀟趕緊拉了拉他的衣袖,指著玻璃球內(nèi)的人魚,“她被困在里面了!”
“玩一把嘛!公子又不是玩不起這搖鈴局的人!”舞姬看似隨意的催促著,又給另一個伙計使了個眼色。
不知從哪竄出來的伙計連蹦帶跳的躥到他面前,遞上了一個精致的小冊子。
蕭千夜無奈的接過那本冊子,只覺得沉甸甸的有不少分量,隨手翻了幾頁,竟然都是些千奇百怪的寶物,不僅有金銀玉石,奇珍異寶,還有不少被抓來賣的異族人。
他眉頭微蹙,再一翻,果然看見了方才那個玻璃球。
舞姬又湊上前來,小聲的說:“公子不如猜一猜,搖鈴冊上有三個價錢,您要是猜對了,寶貝帶走純當(dāng)送您,要是猜錯了……嘿嘿,那就只能三倍買下了,只看公子的眼力究竟如何了……”
“可我并不想要它!笔捛б挂宦牨愣,直接挑開了舞姬的話中話,舞姬絲毫不懼,似是很有經(jīng)驗(yàn),指著冊子上的價格:“能來小秦樓的可都不是一般人,能來這玩搖鈴局也多半不差錢,大伙也就圖個開心刺激,更何況……以公子的身份,三倍價格也不是什么難事,反而是暴露了身份會更加麻煩吧?”
“哼!彼浜咭宦,知道對方是故意刁難,這小秦樓中不僅有蹊蹺,對方還對他的行動了如指掌,甚至可以提前一步在這里設(shè)局等他!
“快猜!快猜!”人群里吆喝起來,那是分布在客人群中的托,開始煽動氣氛。
“那就……第一個吧!彼S手指了一個價格,客人們也紛紛拿起自己手上的小冊子,不約而同的搖起頭,嘆氣連連。
“這位公子該不會是第一次玩吧?”左側(cè)一個戴著狼頭面具的人終于忍不住站了起來,走到人群前,指著玻璃球,好心提醒,“公子你看仔細(xì)了,這里面的人魚是真的呀!這可不是普通的玩具,是被人用法術(shù)封印在了這球里,人魚可是難得的寶貝,你照最貴的猜,準(zhǔn)沒錯!”
“這么值錢?”蕭千夜反問了一句,“人魚族分布廣泛,飛垣四大海域都有,為什么這么貴?”
“你真的不知道行情。俊蹦侨烁前l(fā)出了驚訝的聲音,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人魚族雖然多,但是生活在海里!他們游的快潛的深,很難捕獲的,更何況這玻璃球里的人魚,還是個美人坯子,買回去放在魚缸里養(yǎng)著,多好看!”
“可不能給提示哦……”舞姬盈盈上前,勾住客人的脖子,吹了口氣,嬌膩的道,“這位客官要是想玩就等下一把,給提示是違規(guī)的哦,要是被樓主看見了……”
“不不不!我沒提示,我就看他太不識貨,生、生氣!”狼頭面具的客人連忙否認(rèn),悻悻回到了座位上。
“給我看看……”云瀟從他手上拿過冊子,這一頁上畫著那個玻璃球,下方標(biāo)了三個價格,最低的也是黃金萬兩!
“你們這是黑店呀!”她小聲嘟囔了一句,只見舞姬掩嘴輕笑,湊過來勾住她的下巴,輕佻的道,“對呀,就是黑店啊……”
“黑店還這么理直氣壯?”云瀟奇怪的看著她,對方毫無懼色,眼珠一轉(zhuǎn),似笑非笑,“黑店又怎么樣,外頭軍閣那么多人在巡邏,連軍閣主都懶的管,是吧,公子?”
蕭千夜輕咳一聲——軍鏡墨雖然三閣并立,相互之間相輔相成,但鏡閣一貫是黑白兩道通吃,連皇室都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更別提軍閣了。
見他不說話,舞姬笑呵呵的道:“公子可是猜錯了,那這錢……”
云瀟驚訝的盯著這一群人,如果按照他們方才的說法,要買下這個玻璃球,起碼也得要九萬兩黃金!
玻璃球內(nèi)的小人魚不停的用手敲打著,長大了嘴巴似乎在說些什么,但是她的聲音也被法術(shù)隔絕,完全傳不出來。
該怎么辦?她焦急的攥手,這黑店里外不知道還藏了多少人,即使硬搶恐怕也敵不過,還會暴露了身份,可這小人魚實(shí)在可憐,總不能真的就不管了吧?
可是……即使想管,他們也湊不出那么多錢。
客人們也在嘰嘰喳喳,神色古怪,不時的沖著兩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能來小秦樓玩搖鈴局的人就沒有臨時反悔不買單的,畢竟大家都知道,小秦樓實(shí)際是鏡閣的人。
大多數(shù)人也多半不差這點(diǎn)錢,但每年總有那么幾個喝多了的會玩脫,那些人都沒有再次出現(xiàn),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什么時候,就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沒有人敢真的去調(diào)查。
“喲……公子該不會也是玩脫了吧?”舞姬頓時就換了一種口氣,重新回到了舞臺中央,沖著樓上揮了揮手。
蕭千夜的手已經(jīng)情不自禁的按住了瀝空劍上,對方擺明了就是故意給他下套,就是要逼他主動離開小秦樓!
“等等!”云瀟慌忙按住蕭千夜,上前一步,“可以以物相抵嗎?”
“以物相抵?”舞姬冷眼將她上上下下看了幾遍,哼道,“姑娘不像是大富人家之人,能有什么東西值得了黃金九萬兩?小秦樓可是認(rèn)錢不認(rèn)人,你該不會想賣了自己換吧?”
“你胡說什么呢?”她不高興的白了舞姬一眼,嘲諷道,“我可不像某些人,明明自己就是個打雜的,搞得和老板一樣,到處看不起人。”
說罷,她伸手到脖子后,取下了脖子上的鏈子。
“一條銀鏈子?”舞姬翻著白眼,一臉嫌棄,“丫頭,你在搞什么鬼?”
“你看清楚了!痹茷t將鏈子放在金鑲玉碟上,伙計連忙又端給了高臺上的舞姬。
那銀鏈子上掛著一塊紅玉,玉中央似有一輪彎月,云瀟雖然心里沒底,可還是昂首挺胸,氣勢昂昂的道:“這塊玉是、是昆侖山的至寶,傳說中是昆侖的神獸白澤身上所佩戴,多年前白澤被我娘所救,將這塊玉相贈以示感謝,飛垣和中原的貿(mào)易原本就艱難,這東西豈不是比一條隨處可見的人魚寶貝的多?”
蕭千夜眉頭緊鎖,這個云瀟到底在亂編什么東西?這塊玉是秋水夫人給的不假,可夫人從來沒說過這是什么白澤相贈!
舞姬也是將信將疑,她小心的拿起來,仔細(xì)端量著。
就在人群議論紛紛之際,忽然從樓上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
“宓婭,你下去吧!
“樓主!”舞姬一驚,手一顫,銀鏈脫手落入了水中。
“喂!你小心點(diǎn)!”云瀟連忙跳了上去,那塊紅玉浸在水中,整個舞臺也變成鮮艷的紅色,中央的彎月也映在了水中!
“宓婭。”二樓樓梯上走下的男子再度叫了舞姬一聲,他雖然面含微笑,卻是讓叫宓婭的舞姬驚嚇的顫抖了起來。
“你失態(tài)了,下去領(lǐng)罰吧!彼S意揮了揮手,又道,“讓寧瑤來接她的班,另外,把兩位客人請到三樓雅間,備上上好的茶水,不得怠慢了!
“是!
他一開口,剛才還耀武揚(yáng)威的伙計們瞬間就換了一副嘴臉,笑著湊到了蕭千夜面前,拱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公子,姑娘,樓上請……剛才是小的們失禮了,您別放在心上!”
蕭千夜警惕的看著他,那人面色和藹,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一身簡單的衣服,完全看不出來是這小秦樓的樓主!
知道對方必有其他目的,蕭千夜卻也來了興趣,他叫回云瀟,跟著伙計走上樓。
第十五章:風(fēng)云暗涌
伙計領(lǐng)著兩人往樓上走,小秦樓一樓和二樓都是開放式,三樓往上才開始設(shè)雅間。
“兩位里邊請……”伙計一臉諂媚,推開了一間名為“蝶戀花”的房門,只見屋內(nèi)的地面環(huán)繞著一層輕薄的霧氣,時而幻化成蝴蝶的模樣,滿屋飛舞。
好強(qiáng)的靈力!
兩人互望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走進(jìn)去。
這間雅間布置簡單,不像小秦樓慣用的奢侈風(fēng)格,桌椅用的也是樸素的木頭,雕著精致的花朵。
“好一個蝶戀花……”云瀟驚嘆的看著眼前如夢似幻的一切,道,“我和天澈的房間在最頂層,連床都是金鑲玉的,夜里不用點(diǎn)蠟燭,桌上放著夜明珠,拉開簾子整個屋里都是亮堂堂的,我還以為這小秦樓的人都喜歡那種一看就很有錢的風(fēng)格呢!沒想到這樓主也有如此雅致的一面!
“別大意。”蕭千夜低聲提醒了一句,門外響起敲門聲,隨后傳來樓主的聲音,“二位,我可能進(jìn)來?”
蕭千夜對云瀟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拉開了房門。
就這么一會會的時間,樓主竟然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服,他手上拿著剛才那個玻璃球,徑自走到了書桌旁,取出一個木制架子,把玻璃球放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