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慢慢走近的明姜,李勤吹了聲口哨,咧嘴笑道:“呦~我們的炙魔大人怎么來了,小的給您請安了!”
說罷,她像從前一樣,給明姜行了個大禮,圍觀的少年哄笑起來,嘎嘎嘎地刺激著明姜的耳膜。
明姜以前確實瞧不起李勤,她總是諂猸地巴結(jié)自己,那副低聲下氣的模樣讓明姜生厭,不過報應(yīng)總是來得特別快,如今她從高處跌落,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李勤自然也會來踩她一腳。
各個年齡段的人,看中的事情都不一樣,對于十幾歲的少年人來說,朋友社交正是最要緊的事,明姜也不例外。
如果說母父雙亡家族毀滅,她尚能當(dāng)個可憐的孤兒來逃避痛苦,那地位顛倒,淪為同齡人的笑柄,卻是她必須要直面的挑戰(zhàn)。
“把東西還給我!”明姜硬著頭皮說道。
“什么東西?明大小姐在跟小的要何物。俊崩钋谛ξ乜拷,瞅著明姜僵硬的表情詢問。
明姜偏過臉冷哼:“你知道我在說什么!”
“哦?這就奇怪了,我怎么會有明大小姐要的東西呢?”李勤挑挑眉,細(xì)細(xì)咂摸著她的窘迫,不緊不慢地回復(fù):“畢竟你可是光明派正統(tǒng)的,唯一的,嫡出貴女!光明派唉,修仙界最大的仙門,你媽是天下第一大主母,你哥是天下第一大美人,你哥主是天下第一強者,而我們只是一介小小草民,怎么會有您想要的東西呢?”
明姜最害怕別人提她過往的事情,這無異于精神上的凌遲,她抬眼盯著李勤氣憤道:“我不想跟你糾纏,錢可以給你們,但那鐲子必須要還給我,否則我————”
“呦呦呦~你能怎樣呢?是不是要讓你的炙魔兄長來治我們的罪啊,還是把你母父從墳里搬出來懲罰我們?哎呀,忘了你的母父根本沒有墳,她們————”
明姜一拳頭掄向口出狂言的李勤,不想人家早有準(zhǔn)備,直接一矮身躲了過去。
“想打架?正好我也有這心思,那咱們今天就拿出真正的實力,好好來對戰(zhàn)一次!”李勤活動著手腕,然后掌心轉(zhuǎn)出一團(tuán)光焰。
圍觀的徒子自覺讓出位置,將倆人留在空地。
只要不是群毆,明姜就有絕對的信心,李勤的功力明姜清楚,她仙根薄弱,基礎(chǔ)不穩(wěn),雜念多而且心術(shù)不正,功力向來屈居她之下,若論一對一比斗,李勤絕對打不過自己。
明姜擺好陣勢,也調(diào)動氣血,將光焰團(tuán)于掌心。
雙方?jīng)]有等待,立馬向彼此發(fā)動攻擊。
仙門中的對戰(zhàn)不像斬妖除魔般,需要將對手殺死才算成功,徒子間的比試講究留一線,主要是比拼各自功力的深淺和身心的極限。
李勤和明姜互相作法畫咒,在空地上不斷變換著陣勢,連續(xù)過了十幾招之后,明姜感到越來越吃力。
“怎么了明大小姐,這才哪到哪?居然支撐不住了!”李勤表情輕松,臉上連滴汗都沒出,她一掌光波推出去,把明姜逼得連連后退。
穩(wěn)定身子后,明姜咬牙團(tuán)了個更大的光焰,準(zhǔn)備像從前攻擊李勤的薄弱點,一舉拿下這個狂妄的對手。
然而招術(shù)發(fā)動出去并沒有起到任何效果,倒是被李勤一個反擊打趴在地。
怎么可能!那是她一直以來的脆弱點,為什么毫無效果!
忍著身體的疼痛,明姜撐著胳膊想從地上爬起來,但剛跪起身,便被人從背后一腳踹倒,尖銳的嘲笑聲響起,大家看著這個落敗者毫不掩飾自己的鄙棄。
明姜驚慌失措地往前爬了兩下,想要逃離徒子們的包圍,可惜李勤并未給她這個機會。
扳著□□人的肩膀,李勤把抗拒的明姜翻個身,讓她直面所有人的俯視,欣賞她難忍的羞恥與不甘。
“放開我!”明姜掙扎著大喊,李勤用膝蓋壓制著她單薄的胸膛,一只手便能捉拿住她亂舞的雙腕。
明姜和明冷的身材相似,都是偏高瘦形的,加上這些年的虧待,身子愈發(fā)的瘦弱,要是單論修為上的比拼,她還能接兩招。但和英雌派這些五大三粗的少年拼肉搏,那她連人家一條大腿都抱不動。
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下來,徒子們的陰影壓在她的眼前,熟悉的恐懼又從心底浮起,明姜忍不住微微顫抖,眼眶在夜色的掩蓋下愈發(fā)地紅腫。
李勤低頭貼著她的臉嘲笑:“大小姐該不會以為我真比不過你吧!哈哈哈哈~就你那三角貓的功夫明眼人都知道幾斤幾兩,但是大家都在刻意俯首做小,讓著你這個貴人來換取自己的生存資格,F(xiàn)在光明派不復(fù)存在,你背后的靠山也崩盤,是時候讓你這個活在夢里的大小姐看清楚真實的世界了!”
李勤另一只手從懷里掏出鐲子在她眼前搖晃:“噥,這就是你要找的東西吧,好生熟悉,你以前可是經(jīng)常帶著它對我指手劃腳呢?現(xiàn)在要怎么處理這礙眼的東西呢?”
“不.....把它還給我....求求你.....”明姜大睜著雙眼,無助地哀求道。
“求?哇塞!這個字原來會從你嘴里說出來,哈哈哈哈~”
她的示弱愈發(fā)挑逗起少年的作惡欲,徒子們吁聲不斷,刺激著她本就不堪的自尊心。
李勤歪頭嬉笑,在明姜的注視中,高高舉起了手里的玉鐲。
“歡迎來到我們底層人的世界,大小姐!”
叮鐺一聲脆響,玉鐲碎在明姜的耳邊,濺起的石屑崩到她發(fā)麻的臉上,徒子得意的表情逐漸在眼中扭曲。
“唔嗯.....媽,媽媽......救我,媽媽~嗚嗚嗚......”
淚水在嘲諷聲中傾瀉而下,明姜哽咽著,仰頭大哭,直到溺亡在這場不起眼的霸凌中。
第102章 離開英雌派
貪生才會膽怯, 怕死所以猶豫,如果有那么一瞬間, 悲憤沖破頭腦, 死亡也成為選擇中的一項,那退怯不前的勇氣,是否可以順著血液沖上頭頂,在這殘破的人生里爆發(fā)一回?
她本該死在自己的院子里, 和媽媽一起埋進(jìn)那個黑夜, 可她偏偏沒有死, 沒有死就要如此卑微的活著嗎?
如果今晚她注定死去, 那臨死前必須要做的事是什么?
少年們的興致退去, 壓在身體上的重量也終于松懈,明姜麻木地從地上爬起來, 她從灰土中撿起斷裂的玉鐲,小心翼翼地將其裝進(jìn)口袋, 然后從地上拎起塊石頭。
李勤和伙伴商量著今晚要吃什么, 大餅饅頭還是包子, 最重要的是她們要拿意外之財去買只烤雞解饞, 幾人笑嘻嘻在前面走著,絲毫沒發(fā)覺背后有人跟了上來。
疾風(fēng)夾雜著恨意朝腦后勺襲來, 意識突然中斷,李勤感到耳邊一陣尖鳴,口中全是鐵銹的腥味,天地在她眼前晃蕩起來,四肢不受控地癱軟, 然后噗通趴倒在地。
同伴的尖叫聲響起, 狼狽的明姜兇神惡煞地盯著這些人, 手里的石頭還沾染著被害者的血跡。
“炙魔!她是炙魔!”
“救命,炙魔覺醒啦————-”
“來人啊——炙魔殺人了!”
明明剛才還耀武揚威的同齡人,在她舉起石頭之后,居然全都嚇得驚慌而逃,原來她們是在害怕自己,原來她們害怕自己,哈哈哈哈————
明姜瘋癲地干笑兩聲,她看著倒地抽搐的李勤,喘息道:“我不準(zhǔn)備活了,你也不許活,今天咱們一起去死吧!”
她舉起手中的石頭,就如李勤舉起媽媽留給自己的玉鐲一樣,要狠狠砸下去,她要聽到破碎的聲音,讓血液崩濺到她發(fā)麻的臉上!
“明姜!住手——”
幸好白衫及時趕到,阻止了噩事發(fā)生,她從背后抱住失去的理智的明姜,強迫她將手里的石頭丟棄。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殺了她!”
高聲的喊鬧引來了眾多徒子的圍觀,白衫捂著她的嘴,吩咐她人趕緊找大夫給李勤療傷,又將掙扎的明姜拖拽進(jìn)房中。
屋門關(guān)閉,明姜依然沒有平復(fù)心中的瘋狂,白衫生氣地直接給了她一耳光。
“你瘋了明姜,怎么能對自己人下殺手!”
“她們不是自己人!她們和那些尤人沒有區(qū)別!”明姜捂著臉大吼,通紅的眼睛溢滿絕望,“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恨我厭我!她們只想讓我痛苦,想讓我去死!”
白衫皺眉寬慰道:“好了明姜,我知道你還沒從過往的創(chuàng)傷中走出來,但英雌派沒有尤人,這里也沒有人要害你,你已經(jīng)安全了,不要總是有被迫害的幻想!”
“幻想?”明姜不可置信,她轉(zhuǎn)身從雜亂的房間中掏出那些‘證據(jù)’給白衫看,潑臟的衣服,剩一只的鞋子,畫滿咒罵的課本,還有她口袋中摔壞的玉鐲……
雖然這些惡作劇充滿了孩童的殘忍,卻并不會威脅到受害者的基本生存,成年人眼中覺得無足輕重,是可以一笑而過的行為。
但對于一個心智尚未成熟的青少年來說,卻是比天都大的威脅,尤其是身份敏感的明姜,她的恐懼在一次次的孤立與嘲笑中,逐漸扭曲膨脹。
白衫摸摸明姜亂糟糟的頭發(fā)問:“為什么不早些告訴我們呢?就如這次的事情一樣,她們有哪些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可以讓我們來幫你出頭,而不是直接將石頭拍到她的腦袋上,那樣會死人的!”
明姜盯著她,氣息漸漸平復(fù)下來,于是問道:“我告訴你們之后呢?你們會懲罰這些人嗎?下次她們就不敢了嗎?要是她們一直欺負(fù)我,你會每一次都幫我出頭嗎?”
“嗯~明姜或許你該試著與她們建立良好的關(guān)系,世上沒有永遠(yuǎn)的對家,就連尤族都能與修仙界合作,更何況是同門的師姊妹呢?”
“修仙界愿意和尤族談合作,是因為她們滅了所有仙門,你們怕尤人所以不得已和她們合作!要是尤人沒有與之抗衡的力量,修仙界依然會世世代代的奴役她們,我今天不舉起那塊石頭,那些人也依然會一直欺負(fù)羞辱我!”
白衫被懟的啞口無言,她嘆息道:“明姜你要理解,她們中很多親人都遭受過炙魔的迫害,有些甚至成了孤兒,所以難免會牽連到你身上,這種怨氣并不是在針對你,只是.......”
“白衫姐——”明姜的眼淚止不住地淌下,她咬牙問道:“連你也覺得我所經(jīng)受的一切都是罪有應(yīng)得是嗎?”
“不不不!明姜你別誤會,我只是想說人的情緒難免會發(fā)泄在無辜人的身上,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明姜緊繃著嘴,不希望哽咽的哭泣吐露出來,她擦擦眼淚把目光移向別處。
“我原以為自己終于得到了拯救,以為大家都會同情我的遭遇,可是后來我才明白,沒有人在乎我是否無辜是否可憐,我的出身便是原罪。尤人也好,修仙界也好,大家都想讓我來替別人贖罪,只因為我是最弱的那個,因為弱小所以沒有反抗的資格,因為弱小所以要不停地退縮求和,因為弱小所以就算被欺辱也情有可原......”
“明姜,是我說錯話了,哎呀這事搞的~”白衫著急地?fù)蠐隙,朝羽茉出門辦事前還特意囑咐她照顧好明姜,結(jié)果自己并沒當(dāng)回事,鬧成這種局面,萬一明姜跟朝羽茉告狀,那她肯定要被追責(zé)。
不過很明顯她著急錯了方向,明姜孤零零的一個人,安撫安撫也許就混過去了。但被拍暈的李勤就不一樣了,李勤可是有家屬的,親生的姐姐就兩個,加上堂姐表姐,召集了一大幫,見妹妹受傷了,于是直接氣勢洶洶地堵到了院門口。
“讓那個小炙魔出來!我們母父被炙魔殺死還不夠,連妹妹也要被她殺死嗎?”
“英雌派為什么要接收這么危險的人物!”
“讓她和孩子們一塊修行,難道不怕被吸精氣嗎?”
“出來,今天必須要她攆出去!”
“……”
外面圍截了大批聲討的徒子,白衫將明姜推到內(nèi)屋,叮囑她不要出聲,自己去擺平外面那些人。
屋門一開一合的間隙,涌進(jìn)來的聲浪讓明姜愈發(fā)害怕,她慌張地把身體緊貼墻壁,企圖遠(yuǎn)離外面的危險。
她不相信白衫,不相信這里的每一個人,英雌派是英雌的地盤,不是她這個小邪魔的歸處。她會受到傷害,外面的那些人會殺死她的,可惜自己太過弱小了,她連李勤都打不過。
明姜抱著胳膊絕望地啜泣著,她該怎么辦?這個世界竟連自己的落腳地不存在嗎?
要是她能快點長大就好了,要是她能和英媂一樣強大就好了……
對啊英媂!英媂一定會理解自己的境遇吧,她也被世人誤解憎恨過,她肯定不會像外面的人那樣傷害自己。
兒時的記憶過于深刻,以至于明姜回想起英媂就充滿了勇氣,她直起腰背,腦子里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她要去找英媂!她要拜英媂為師,她也要成為天下第一,讓所有人都不敢再欺辱自己!
熱血沖上頭,明姜沒有絲毫猶豫,她打開后窗跳出去,借著漆黑的夜色,頭也不回地逃離了英雌派。
…………………………
修仙界和尤族的各個邊境已經(jīng)陸續(xù)開放,商隊游人又開始了她們新的旅程。
朝羽茉最近奔波在外,正是在處理各地的邊卡問題,其中最大的麻煩便是男人要如何進(jìn)入尤族領(lǐng)地。
對于曾經(jīng)統(tǒng)治天下的性別,走南闖北遨游天際向來是他們的專屬福利,要說限制兩字,從來與他們無關(guān),如今尤族與修仙界分庭抗禮,他們竟然憑空失去了遠(yuǎn)行的自由。
尤族祖制不養(yǎng)男,按理來說正是男人們向往的女兒國,畢竟一個族群的繁衍離不開他們的配合,這么一大群沒主女人簡直是為修仙界男人準(zhǔn)備的后宮。
可事實上,尤人對男的態(tài)度,卻類似于螳螂般。
她們繁衍后代的程序分為三步,一:挑選最高質(zhì)量的雄配子,有生育意向的尤人要征求族人同意,親屬和朋友會幫她共同尋找雄配子,若是質(zhì)量不過關(guān),身邊的人會拒絕撫養(yǎng)照顧孕者。
二:取配子后奪走男人全部精氣,這步既是為了給胎兒提供足夠養(yǎng)分,又確保后代血脈不是近親,所以再高質(zhì)量的雄配子都是一次性的。
三:留女祭男,男胎通常會在出生后由母親回收靈力,或者獻(xiàn)給祭司供奉天神,這種殘次品沒有飛天的能力,反而會將飛天血脈外流,所以沒有養(yǎng)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