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灑落在他肩膀上,映亮了他半張俊美無儔的臉。
但光線越不過他高挺的鼻骨,另外半張臉淪陷在沉郁的晦暗之中,只有一雙金色的眼睛定定地盯著她。
赫爾墨斯臉上一瞬間流露的情緒已經(jīng)收斂了。
他沒有問她發(fā)生了什么,只是看著她說。
“這一次,還會回來嗎。”
或許是不會了。
但是她和真正的赫爾墨斯還是會再相見的。
溫黎想點頭。
但是或許是她已經(jīng)消散到了肩頸的位置,她的脖子不能動了。
她只好開口,但卻又不能出聲,用口型對赫爾墨斯說。
“等我哦,赫爾墨斯大人!
“我一定會回到您身邊的!
赫爾墨斯應(yīng)該看得懂唇語吧?
溫黎腦海里剛冒出這個念頭,便感覺渾身一輕,意識被拖入深沉的黑暗之中。
但這一次,她沒有再回到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盒子”,更沒有經(jīng)歷那些又黑又狹窄的通道。
幾乎是下一秒,溫黎便感覺眼前重新恢復(fù)了光線。
然后,她就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屁股下面?zhèn)鱽硪魂囓浘d綿的觸感,溫黎還沒睜開眼就感覺自己仿佛墜在了云間。
但這種觸感稍微有點熟悉。
就好像她曾經(jīng)在這里躺過無數(shù)次一樣。
而且……
等等,她竟然能夠接觸到別的東西了?!
溫黎驚喜地睜開眼睛。
然后她的目光就凝滯住了。
——她的視野,感受到了一片熟悉的朦朧遮蔽。
薄軟的布料輕輕覆在眼瞼上。
這觸感實在是太輕了,在溫黎睜開眼之前,她甚至沒有感受到任何束縛感。
緊接著,她便感覺到手腕處一道熟悉的力道。
溫黎突然明白她現(xiàn)在來到了哪個時間點。
她回想著之前的做法,身體向后仰倒在柔軟的床墊上,然后用力把眼罩蹭下來。
瑩潤的夜明珠光輝爭先恐后地涌入她眼中,天花板上精致的浮雕和赤壁畫中.裸的少女斜倚在噴泉旁,嫵媚美麗的眼睛無聲地俯瞰著整個房間。
多么熟悉的一幕。
溫黎甚至感受到了一點親切感。
她低下頭,果然看見身上熟悉的琉璃藍色真絲吊帶包臀長裙。
——她再一次回到了和赫爾墨斯初見的那一天。
之后發(fā)生的一切,溫黎再清楚不過了。
雖然雙手被束縛,但她這一次沒有第一次經(jīng)歷這些那種坐立不安的危機感。
溫黎干脆放松了身體側(cè)躺在床上,安靜等待赫爾墨斯到來。
宴會廳中喧鬧熱烈的聲音被長長的走廊和厚重的門板隔絕,聽上去朦朧模糊,不太真切。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溫黎甚至有點昏昏欲睡了,她突然聽到一陣沉穩(wěn)規(guī)律的腳步聲緩慢靠近。
這動靜并不大,但不知道為什么,就像每一步都走到了她心里去。
溫黎心臟不受控制地亂了一拍。
明明之前并沒有的。
但是突然有一種古言小說里“披著紅蓋頭的新娘子,坐在床上等新婚丈夫進門”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漫無目的地想著,房門突然一聲輕響,被從外面推開。
溫黎渾身瞬間緊繃起來。
不是恐懼忐忑,而是一種……
說不上來的緊張。
就好像是他們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個約定。
在漫長的歲月流逝和世事變遷更迭之后,他前來赴約。
門板向兩側(cè)徐徐推開,走廊里更加明亮的光線涌進來。
一道身影逆光而立,面容被光影模糊。
在這樣遠的距離,溫黎只能看清他身上簡單的黑色長袍,利落的白色短發(fā),額間繁復(fù)的金墜,還有一雙迷人的眼睛。
在她打量赫爾墨斯的時候,他的視線也遙遙落在她的身上。
四目相對。
時間的流蘇仿佛在這一刻無限放緩。
溫黎很難用言語去形容赫爾墨斯此刻凝視著她的眼神。
就像是既定的事情終于在這一刻發(fā)生,終將來到他身邊的人在這一刻終于到來。
以至于,漫長獨行的歲月和無數(shù)次的失望都不再重要。
除了她以外的一切全都褪了色。
他的眼底只能看見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赫爾墨斯緩步靠近。
夜明珠的光暈墜落在他身上,映得他眉間搖曳的金墜愈發(fā)珠光寶氣。
他沒有看她,反而垂眸看向地面上那個被溫黎蹭下去的眼罩。
溫黎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莫名感覺有點尷尬。
……都重來一次了,為什么就不能讓她回到更早的時間點,把這個東西給拿掉!
她明明那么純潔!
“那個!睖乩韪尚σ宦暎拔移鋵崱
她本想解釋什么,但一時間她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只好僵硬地閉上嘴。
赫爾墨斯卻像是被她的反應(yīng)取悅了,眉眼間染上幾分真實的笑意。
他笑了下,俯下.身。
隨著他的動作,赫爾墨斯身上松松垮垮寬大的長袍如水般傾斜而下。
在飄逸的袖擺之中探出兩根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捏住眼罩邊緣將它提了起來。
溫黎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的動作。
看上去又有許多年過去了,現(xiàn)在的赫爾墨斯幾乎已經(jīng)完全和她記憶里的樣子重合。
他優(yōu)雅、貴氣,舉手投足都是渾然天成的魅力。
就像是一瓶拆封了的紅酒,濃郁深沉的酒香滿溢出來,引得人下意識探索沉醉。
溫黎突然有一點難以分辨。
此刻在她身邊的,究竟是夢境里的那個赫爾墨斯,還是現(xiàn)實里的他。
她怔愣著沒有說話,但眼神卻沒有錯過他。
一道淡淡的陰翳籠罩下來,赫爾墨斯身上濃郁的木質(zhì)香味鋪天蓋地地蔓延開來,包裹住她的全部感官。
赫爾墨斯走到她眼前,稍俯身,一只手撐在她身側(cè)的床沿,視線辨不清意味地落在她身上。
他的眼神很專注,像是要剝開她這副皮囊,把內(nèi)里更深處的一切分毫不落地坦誠鋪陳在他眼底,一點一點品嘗。
赫爾墨斯似乎變了一點。
從前,在這場夢境中,哪怕是直直盯著她,溫黎也很少在他身上感受到這種濃郁的掌控感。
這種極具侵略性和壓迫感的視線瞬間將溫黎的意識拽回現(xiàn)實。
她眨了眨眼,試探著打了個招呼。
“赫爾墨斯大人?”
所以他到底是哪一位。
少女臉色有些懵懂,看上去對正在發(fā)生的一切有些反應(yīng)不及。
她身上質(zhì)感昂貴,剪裁合身的魚尾裙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絕佳的腰臀比像是裹著糖衣的誘惑,兩條纖細白皙的長腿在裙擺間若隱若現(xiàn)。
赫爾墨斯微微瞇了瞇眼睛,視線一寸寸撫過她的身體。
他目光掠動的速度很緩慢,甚至透著點神圣虔誠的意味。
溫黎耳根爆紅。
總感覺她在他的眼睛里已經(jīng)一.絲.不.掛了。
她有點不適應(yīng)地向后縮了縮,手臂卻突然被用力攥緊。
溫黎抬起頭,正撞進赫爾墨斯湖水般深沉幾乎滿溢出來的眸光之中。
“總算等到你了。”
夜明珠瑩潤的光暈落在他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