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魔淵之主抬手便落下一鞭。
他絲毫沒有留力,長鞭撕裂空氣,破空之聲呼嘯就連溫黎都覺得清晰可聞。
啪——
鞭身抽落在黑發(fā)少年胸口處,登時便將黑色襯衣“刺啦”一聲撕裂。
暗紅近墨的血液登時汩汩流出浸透了衣料,胸口處瞬間出現(xiàn)一道深可見骨、血肉模糊的傷口。
澤維爾悶哼一聲,眉頭緊皺,本就冷白的膚色更蒼白了幾分,額間冷汗登時涔涔?jié)B出,打濕了眉間柔軟的碎發(fā)。
溫黎看得心頭一跳,下意識就想上前。
澤維爾卻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動作,喘.息間半側過臉,抬眸掃來一道兇狠冰冷的眸光。
溫黎渾身一僵,看出澤維爾眼神里的警告。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按照他的想法停下了動作。
但這樣殘忍的畫面她實在不忍再看,便直直地盯著腳尖前面的一小片空地,努力催眠自己,忘記空氣里此起彼伏的動靜。
房間里再次陷入安靜之中,只剩下魔淵之主毫不憐惜的不間斷的揮鞭聲,還有間或逸出的一星半點的悶哼聲和忍耐的喘.息聲。
不知道這種難捱的折磨持續(xù)了多久,一切聲響才終于收歇。
溫黎唇角緊抿,小幅度地抬起眼。
澤維爾身上的黑色絲質(zhì)襯衫已經(jīng)被冷汗和血液完全浸透,后背的衣料緊貼在脊背上,勾勒出少年勁瘦的腰身。
他的腳步有些不穩(wěn),劇烈喘.息著,可還是強撐著站在原地。
甚至連一步都沒有后退。
濃郁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房間里安靜得落針可聞。
魔淵之主垂眸看一眼鞭身倒刺上勾連的血肉,沒什么表情地將長鞭交給一旁侍立的女仆。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澤維爾的臉。
黑發(fā)少年的臉色雖然蒼白,神情卻桀驁依舊,一雙黑眸中像是涌動著永遠不會熄滅的烈焰。
“不錯,倒是有點骨氣!
良久,魔淵之主緩慢地開口,語氣聽上去沒有絲毫疼惜之意,只有淡淡的愉悅,“第一個條件,你達到了!
澤維爾偏頭吐出一口血,隨意用手背抹了一把唇角。
他聲音沙啞道:“少廢話,還要我做什么!
魔淵之主對澤維爾此刻的狼狽無動于衷,眼神很冷漠地注視著他。
他語氣沒什么波瀾地說:“想必你膽敢放松對自己的要求,一定是因為小有所成!
“既然如此,那就做給我看。”
澤維爾神情微頓。
他染著血的薄唇緩緩抿成一條直線,眼神沉冷地盯著他。
魔淵之主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半晌,悠然笑了一下。
“做得到,我就答應你!
又是這樣。
澤維爾冷笑著想。
在魔淵之主的心里,恐怕除了地獄之火以外,裝不下任何東西。
而他,也只不過是承載著魔淵之主野心的工具。
換作任何人都可以。
他在魔淵之主心里根本沒有什么特殊,只不過倒霉地成為了他唯一的繼承人罷了。
其實這個要求對此刻的澤維爾而言并不難。
畢竟,他早已能夠純屬地操控地獄之火數(shù)百年。
可他的神力卻該死地消耗了大半,剛才短暫的休息根本沒有來得及恢復多少。
僅有恢復的那些神力,大半被他用來為那個女人抵擋威壓,小部分用以在鞭刑中保護自己。
如今已經(jīng)所剩不多。
但這為數(shù)不多的神力,盡管支撐不住他召喚一整片足夠湮沒這座神宮的火海,可巴掌大的一小簇卻可以勉強做到。
澤維爾意味不明地悶笑了一聲。
真是可惜了。
否則,他真想用這片火海燒盡這座神宮。
還有面前這個名義上是他父神的神明。
澤維爾收斂起眸底洶涌的殺意,輕輕閉上眼睛。
少年時的身體還未習慣于操控地獄之火,他需要用殘存的神力強行召喚。
對于此刻的他來說,這是一件需要他全神貫注去做的事情。
胸口的傷口依舊在叫囂著劇烈的疼痛,神力在體內(nèi)流淌,消耗的空虛感再次掀起一陣刺痛,與胸口的傷勢里應外合一般撕扯著他的身體。
澤維爾臉色一白,皺著眉忍耐著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睜開眼睛專注地注視著掌心。
他已經(jīng)完全脫了力,手臂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在沒有被包扎過的傷痕累累的掌心上空,空氣逐漸變得灼熱。
緊接著,“砰”的一聲,暗芒掠過,一朵濃墨般的黑色火團出現(xiàn)在他掌心中。
魔淵之主的視線始終都灼灼落在澤維爾掌心上。
見他竟然真的成功,魔淵之主臉上流露出一閃即逝的錯愕。
但很快,這種情緒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狂喜。
“很好。”
這一次,魔淵之主沒有再說什么。
他盯著那團巴掌大的火焰良久,才緩緩轉過身,按照之前所說的那樣邁步離開。
“從今以后,她就是你的貼身女仆!
下一瞬,殿門轟然闔攏,滿溢著血腥氣味的房間里再一次只剩下兩道身影。
見魔淵之主終于離開,溫黎連忙快步走上前想要扶澤維爾一把。
但靠近之后,更加濃郁的血腥味竄入鼻尖。
借著搖曳的燭火,溫黎才更加清晰地看見澤維爾胸口皮開肉綻的傷口。
血液滴滴答答地向下流,幾乎匯聚成了一條細小的河流,血肉和破損的衣料粘連在一起,簡直是要打馬賽克的程度。
溫黎的指尖蜷了蜷,一時間甚至不知道應該碰他哪里。
“你——”
“噓!
話還沒有說完,澤維爾便干脆利落地打斷她。
他從褲兜里抽出那只始終未動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邊。
“露出這樣的表情干什么?”
澤維爾滿是冷汗的蒼白臉上顯出似曾相識的笑意。
他的聲線有點啞,卻依舊帶著點不正經(jīng)的無賴,“看起來就像是寡婦在哭喪!
純白色的蕾絲發(fā)帶纏繞在手上,纖塵不染,和他一身狼狽血污相比,像是唯一干凈整潔的地方。
但澤維爾的手腕不穩(wěn),指節(jié)貼在唇邊時,發(fā)帶也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他唇角的血漬。
純白色的布料上瞬間沾染了墨色。
溫黎一時間有點不是滋味,又感覺有點哭笑不得。
她嘆了口氣:“都這個時候了,你就不能閉上這張嘴?”
說著,她試探著去扶澤維爾包著蝴蝶結的手。
可還沒等她碰到他的手,澤維爾便倏地悶哼一聲,像是再也支撐不住一般脫力地單膝跪地。
溫黎嚇了一跳,連忙蹲下.身去查看他的狀況。
澤維爾單手撐著地面閉著眼,低垂的眼睫微微顫抖著。
濕潤的黑發(fā)黏在前額,冷汗順著凌厲的臉廓向下滑落,滑至高挺的鼻尖,然后向下滴落。
良久,他才睜開眼睛,向后靠著床邊姿態(tài)豪放地坐下,長腿微屈,手臂隨意搭在膝蓋上側過臉。
“你沒事吧?”與他渾身狼狽猙獰的傷口截然不同,他的口吻很隨意地問。
溫黎不忍地看一眼澤維爾胸前的傷口。
無論怎么看,該說這句話的人都是她吧。
她一個毫發(fā)無損的人,卻反過來被遍體鱗傷的弟弟關心了。
“不是說不會救我嗎?”溫黎垂下眼。
澤維爾卻笑了。
他笑得很放肆,幅度牽扯到傷口,唇角再次逸出一縷血痕。
但澤維爾卻并不在意,就像是被什么取悅了,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一聲又一聲地笑。
良久,他才“嘶”了一聲停下來,語氣懶懶的:“你還真信?”
澤維爾掀起眼皮,直直地盯著身側跪坐著的金發(fā)少女。
他的視線忽明忽暗,人魚膏的火光明明滅滅,驅不散他眸底愈發(fā)濃郁的霧。
他已經(jīng)開始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見她熟悉卻稚嫩了不少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