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鈺寧把頭垂得更低。

  蘭妍靜了一下，然后輕聲說：“那個也是我兒子，叫寧寧……杜鈺寧�！�

  杜鈺寧猛地抬起頭，眼圈兒都紅了。

  由于二十多年沒住過人，蘭妍家門的密碼鎖都壞了，趙行只好趁無人注意偷偷拿x01把門鎖給切掉，這才打開了門。

  可開門之后，里面全都是灰塵，撲面而來還傳出一種潮濕腐朽的氣息。

  趙行下意識地皺著眉，往后退了兩步。

  杜鈺寧也沒見過這陣仗，但他卻第一個踏了進去，小聲且積極地舉起手：“我、我來打掃！”

  可杜家的小少爺哪里干過這種事，他連掃帚都沒見過，沒一會兒，就把自己弄得滿身灰塵，還被小蟲子嚇得摔倒在地上。

  蘭妍皺了皺眉，想上去幫他，卻被趙行攔了下來：“他遲早得學(xué)會干活，不然你以后白養(yǎng)著他不成？”

  杜鈺寧聽見這話，立刻爬起來繼續(xù)干活。

  但他積極歸積極，活兒還是干得很爛。

  趙行也有點兒看不下去了，他輕嘖一聲，把信號連接器安上，打開終端，在里面搜索了一個清理潮濕地下室的視頻給杜鈺寧看。

  杜鈺寧看了一會兒，眼睛立刻就亮了。

  他走上前，伸出手指輕輕碰了一下終端，瞬間打了一個激靈。

  下一秒，長達三小時的清理教程全部傳進了他腦子里。

  他立刻放下終端，又快又好地打掃起衛(wèi)生來。

  趙行看得目瞪口呆，然后拍了拍杜鈺寧的肩膀：“總算有點用處，以后家里的活兒都歸你干了，聽到?jīng)]？”

  杜鈺寧也覺得自己終于有用處了，他開心地笑了起來：“知道了趙哥！”

  這個家雖然看起來挺破的，但面積還挺大，一共有一百四十平，三室兩廳，沒一會兒，杜鈺寧就收拾出來了一個臥室。

  趙行走進去，試著在地板上畫傳送陣。

  “你……你要走了嗎？”蘭妍看見他畫陣，立刻緊張開口道，“這就要走了嗎？”

  趙行搖頭：“我只是試著畫一下陣法，看能不能畫出一個能夠多次使用的雙向傳送陣�！�

  蘭妍松了一口氣，然后笑了：“這樣就太好了，我還以為以后每次我們見面都要花七百萬買車票呢……兒媳婦兒有錢也不能這么糟蹋�！�

  趙行：“……”

  趙行先試探性畫了一個從臥室到客廳的雙向傳送陣，看沒問題了，才又畫了一個從臥室到自己地面公寓的雙面?zhèn)魉完嚒?br />
  但這回他沒有輕易試用，因為兩個小時前在黑店買東西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收到了洛鳴山的無數(shù)留言和未接電話。

  其中有一條就是——

  “哥哥，你去哪兒了？我到你公寓了，你怎么不在？”

  趙行當(dāng)即就把洛鳴山給拉黑了。

  這個家畢竟很長時間沒住過人，雖然杜鈺寧現(xiàn)在已經(jīng)清理得差不多了，但還需要經(jīng)過一道消毒程序，以及許許多多必要的生活用品。

  趙行把蘭妍留在家里，自己帶著杜鈺寧出門采購，畢竟等他走后，這種事兒都要歸杜鈺寧干了。

  杜鈺寧原本只聽說過地底下有人居住，地面上的人叫他們?yōu)椤昂诶鲜蟆�，但他自己對這些群體并不了解。

  猛然成了地底居住群體的一員他對什么都很好奇，但卻生怕自己惹人煩，什么都沒敢問，只睜著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到處看。

  趙行給他買了個手機：“這相當(dāng)于上面的終端，有什么不懂的自己查�！�

  杜鈺寧開心地點了點頭，他打開瀏覽器，但沒查東西，而是兩只手緊緊地握著它。

  緊接著，趙行就看見手機的瀏覽器開始飛速轉(zhuǎn)換著界面，有問答，有信息，有科普，還有歷史紀錄片等等。

  一分鐘后。

  “砰！”

  手機炸了。

  趙行：“……”

  趙行只好又給他買了個手機：“這回慢慢查�！�

  杜鈺寧垂下頭，小心翼翼地道歉：“……對不起�！�

  “沒事兒。”趙行揉了揉他的頭發(fā)，笑得溫柔可親，“從你以后的零花錢里扣�！�

  杜鈺寧眼睛亮了起來。

  ——他竟然還有零花錢！

  “一個月兩百。”趙行說。

  杜鈺寧：“……”

  買完東西回家，杜鈺寧提著大兜小兜哼哧哼哧往前走，趙行指尖夾煙，單手插兜，在他后面慢悠悠地跟著。

  沒一會兒兩人就到了121號通道門口。

  “趙行�！币粋�聲音忽然從門旁邊響起。

  趙行下意識地轉(zhuǎn)頭去看。

  來人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腳上踩著纖塵不染的手工皮鞋，身上穿著合身的黑色長風(fēng)衣，戴著一副無框眼鏡，五官周正，身材挺拔，看起來人模狗樣的。

  是趙行曾經(jīng)最好的朋友。

  叫什么來著。

  林瑞年。

  趙行抽了口煙。

  杜鈺寧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林瑞年，又看了一眼趙行：“趙哥？”

  趙行揉了把杜鈺寧的頭：“你先回家吧�！�

  “哦�！倍赔晫幰痪湓挾紱]問，就提著東西進地下了。

  趙行看向林瑞年，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

  事情是這樣的。

  當(dāng)年他最后一次和林瑞年見面的時候，曾經(jīng)放言要見他一次，打他一次。

  可他現(xiàn)在身體有些許的不適。

  正常走路還行，打架就多少有點兒勉強了。

  ……操。

  傻逼洛鳴山！

  早知道剛剛就先別讓杜鈺寧走了，他看過那么多拳擊比賽，趙行曾經(jīng)故意接近他的時候，還教他打過兩場，打個林瑞年應(yīng)該勉強可以。

  不對，杜鈺寧是個仿生人，要是被打壞了，在這兒可沒地兒修。

  走神之間，林瑞年卻開了口：“藍安果然沒說錯，原來你真的是gay。”

  藍安就是那個曾經(jīng)穿蕾絲絲襪來勾引趙行的同性戀朋友。

  趙行：“？？？”

  林瑞年：“剛剛那小孩兒挺漂亮的，你是在和他同居嗎？”

  趙行：“……”

  趙行：“同居你媽�！�

  趙行沒忍住爆了粗口，他不耐煩地說：“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瑞年沉默了片刻，忽然說：“我聽說你被趙家趕到這里來了，我查到你媽媽曾經(jīng)住在這一片兒，所以就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在這兒找到你，沒想到還真找到你了�！�

  他頓了一下，看了看趙行在那個黑店買的一身廉價行頭，說：“我現(xiàn)在在這邊幫一個大老板做事……你很缺錢嗎？我可以給你一些錢�！�

  趙行：“……”

  趙行笑了：“敢情您是來贖罪來了。”

  林瑞年沉默半晌：“當(dāng)年那件事我很后悔……其實我一直在想，如果當(dāng)年沒發(fā)生那件事，我們現(xiàn)在會不會還像曾經(jīng)一樣要好？我知道我做了錯事，我是混蛋，我背叛了你，背叛了我們之間的感情，但是——”

  趙行有點想吐。

  趙行把煙摁滅在地下通道口的墻壁上，不耐煩地打斷他：“沒什么但是，事情都已經(jīng)了結(jié)了，你如果是個聰明人的話，應(yīng)該看見我就繞道走，而不是出現(xiàn)在我面前惺惺作態(tài)惹人煩，省得我還要費心費力信守諾言，見你一次打一次……還是說你覺得我能心大到原諒你不成？”

  當(dāng)年趙行剛滿十七歲，在一個拳場打拳。那本來就是個小拳場，拳擊手全是業(yè)余的，趙行也是打著玩的，全當(dāng)積累經(jīng)驗，他在里面打得很開心，每天都有進步，里面的其他選手打起拳來也都是點到即止，整體氣氛很好。

  這件事趙行只分享給了林瑞年。

  可林瑞年卻和趙揚風(fēng)合伙算計他，上場之前故意找了個有多年拳擊比賽經(jīng)驗的冠軍選手悄悄替代了趙行原本的對手。

  那天趙行差點兒被打死在臺上。

  當(dāng)然，趙行后來都打回去了。

  拎著棍子把林瑞年打得鬼哭狼嚎那一天，趙行告訴林瑞年，這件事兒算是暫時了結(jié)，但林瑞年要是再敢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就見一次打一次。

  林瑞年苦笑一聲：“我沒想讓你原諒我，我知道你這人最見不得背叛，我還記得你有次醉酒后對我說，原來有個姓洛的長頭發(fā)漂亮小男孩兒背叛了你，被你記恨了好多年。你還說，你要是再見到他，一定要弄死他……我在你心里估計和那個人是一樣的形象吧。我只是心里有愧，見你現(xiàn)在活得這么累，想幫你一把，因為我知道沒錢的滋味……”

  就在這時，一輛“洛”字開頭，掛著次地面可隨意通行黑色牌照的黑色汽車，猛地急剎停在了趙行面前。

  車門打開，一個長頭發(fā)的漂亮男人大步走上去，緊緊把趙行抱到懷里。

  “哥哥！找到你了！”

  林瑞年震驚得不可置信地睜大眼。

  趙行：“……”

  這他媽就尷尬了。

  隨即，洛鳴山轉(zhuǎn)頭看向林瑞年，語氣變得拈酸吃醋，陰陽怪氣，又咬牙切齒，委曲求全。

  “哥哥，他是誰？我剛剛聽到他說什么當(dāng)年的事情還有什么…他背叛了你們的感情？原來在我之前你還有過一段感情嗎？你怎么從來都沒告訴我？他是你的前男友嗎？你騙我，你明明說在遇見我之前不喜歡男人的……不過沒關(guān)系，就算哥哥有過去也沒關(guān)系，只要哥哥最后只愛我一個人就好了�！�

  趙行：“……”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