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道:“五年移動了五光年……”
什么?
一時間,就算是伊恩也沒有理解這代表什么,五年移動五光年,這不就是光嗎?很正常啊,以太宇宙的超光速太簡單了,以至于光速移動似乎只是稀疏平常的事,別的不說,在泰拉,第三能級的太陽神鳥都能勉強化光移動呢。
但問題來了。
移動的不是光,也不是什么超光速飛船。
移動的是整個搖籃啊。
寂靜的宇宙中仿佛傳來了隆隆雷鳴。
半徑五光年的龐大時空集合體以光速移動著,通過超時空感知和正常以太感知,同時觀察兩個時間點的伊恩感知到了,整個搖籃移動的軌跡……近乎于一條筆直的直線。
之所以說是近乎,是因為以伊恩的感知力,任何不是絕對筆直的事物他都能分辨。
之所以還是說筆直,是因為這個曲率實在是太小太小了,甚至根本不存在。
怎么說呢?
一個無限大的圓,它的線條,就是這樣一個無限接近于直線的曲線吧。
“為何會這樣移動……”
伊恩雙眸鎖定了泰拉搖籃的位置,他可以確定泰拉搖籃正在以光速直接移動,但他完全不知道為什么,這不符合常理,甚至可以說——究竟是什么力量,拖拽著一個半徑五光年的時空集合以近光速移動?
這根本就沒有道理可言啊!
但就在伊恩完全想不通的時候,突然地,他看見了。
五年前的光中,突然出現(xiàn)了另一個黑影。
什么?
伊恩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他注意到了,在泰拉搖籃的一側(cè),似乎有另一個龐大的,隔絕了以太的黑影。
不,不是一側(cè)。
而是兩側(cè)。
伊恩的視界逐漸擴大,超越時空,以泰拉搖籃為中心,迷霧被驅(qū)散,視界被點亮。
所以,他看見了。
隨著泰拉搖籃以光速朝著遠方飛馳,在它的周邊,還有一個又一個‘漆黑的時空’緊隨其后,隨著泰拉搖籃一同飛馳。
那是……
搖籃。
其他的搖籃。
伊恩緩緩睜大了眼睛。
在泰拉搖籃的周邊,他看見一個搖籃,兩個,四個,八個……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數(shù)之不盡的搖籃旋轉(zhuǎn)著,飛馳著,構(gòu)成了一條漆黑的河流。
澎湃的黑色洪流在靜謐的宇宙中奔流著,無數(shù)搖籃旋轉(zhuǎn),流淌,以筆直的曲線在無限大的宇宙中轉(zhuǎn)動。
這究竟是什么?
伊恩猛地轉(zhuǎn)過身,他看向自己的身后——他再也不想著什么小心謹慎,而是催動了自己的全部以太,加持在自己進階星神失敗后,從【大以太環(huán)流?】中得到的‘大衍視界’中。
然后,他便看見了,就如畫家注視自己的畫冊那般,清晰地看見了一切。
自己的前后左右,上下八方,全部都是。
全部都是搖籃。
寂靜的宇宙,漆黑的真空,數(shù)之不盡的搖籃以近光速在時空中旋轉(zhuǎn)著,它們之間由宇宙之弦聯(lián)通,如若以無法超越時空的角度來看,就是一條漆黑的河流。
但如果以超越時空的角度觀測,那么就會得出一個超越所有人想象的答案。
這是一個‘環(huán)’。
巨大的,以光速旋轉(zhuǎn),由不知多少個搖籃為基點,或許跨越了整個無限大宇宙才構(gòu)筑而成的【無限之環(huán)】。
無論是什么事情,牽扯到了無限就會顯得非常不可思議。
無限大的宇宙。
誕生了無限多的生命。
星神幫助了所有的生命,將他們的火種收集,注入‘搖籃’。
搖籃的數(shù)量是生命種族數(shù)量的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甚至百萬分之一。
那么,搖籃的數(shù)量是多少呢?
是無限。
那么,將搖籃排列組合吧。
無限個搖籃,構(gòu)成一條線,是否能環(huán)繞整個無限大的宇宙呢?
兩條線呢?
十條?
一萬億條?
說出來都覺得可笑,思考都覺得不可思議和匪夷所思,但事實就是如此。
伊恩看見了,無法用數(shù)量計算的搖籃奔流不息,化作一條看不見盡頭,看不見深淺也看不見彼岸的無限長河,其中的搖籃時而出現(xiàn)又時而消失,因為這些搖籃有些時候并不存在于物質(zhì)時空,而是位于其他平行宇宙。
這不是一個只存在于單一宇宙的環(huán),這是一個橫跨了無限平行時空的環(huán)。
“不,沒有這么多搖籃……”
此時此刻,伊恩反而恍然:“假如我只存在于這個宇宙,我就只能看見泰拉搖籃,只能看見這在宇宙中漂流的孤寂星辰。那寥寥無幾的同類,在不知多少光年外順應(yīng)著同樣的步履移動,寂寥無比!
“但是,我并不只存在于單一宇宙!
“我是無限平行時空伊恩的結(jié)果,我是‘半星神’!
“所以,我才能看見……我才能看見,這無限平行時空中,所有搖籃的集合體……所以才能看見這條奔流不息的洪流長河。”
“這真正的無限實體……無限之環(huán)!
對于普通光學(xué)視角的生物來說,他們根本無法看見光錐之外事物,當他們看見星光時,星辰可能已經(jīng)爆炸,消亡。
他們甚至看不見泰拉搖籃的邊界。
對于擁有以太視角的生命而言,他們可以感知到‘一千年前,那顆恒星釋放而出,在一千年后抵達我眼前的光’,也可以感知到‘現(xiàn)在,正在超新星爆發(fā),釋放出無窮光熱的恒星’,甚至還能感知到‘一千年后,我在此地,看見超新星的光抵達我眼前’。
許多先知就是這個級別,是零碎的以太視角,故而能窺見時間的前后,平行時空的資訊。
他們可以看見泰拉搖籃的整體,甚至感知到‘其他搖籃’的存在。
但是,如若是真正超越時空的視角,可以同時觀測到復(fù)數(shù)宇宙時空的存在……就能理解星神那宏大的,貫穿了無限平行時空的究極巨構(gòu)。
那在不同宇宙,不同時空,不同概率支流,不同時間線和可能性,不同宇宙常數(shù)中……以同樣軌跡移動的無限種搖籃,聯(lián)合構(gòu)筑而出的無限之環(huán)。
而在這個無限之環(huán),靜謐之環(huán)的中央……
伊恩似乎感知到了什么。
他抬起頭,看向了無限之環(huán)的中央,也即是以太宇宙的‘中央’。
那里什么都沒有,只有【空洞】。
不可思議的力量,由無限之環(huán)引導(dǎo)而出的無限之力打穿了所有平行時空和宇宙。
怎么說呢?
如果說,一個宇宙,是一本無限厚的書的一頁,那么其他頁就是其他無限平行宇宙。
一個人的環(huán),就是這無限厚書的某一頁,一滴墨水滲透到了下一頁甚至是上一頁,將整本書的某一個位置都染成了自己的顏色,抵達了無限的境界。
而大以太環(huán)流是將這本書包裹起來的膠帶亦或是其他的什么東西,終焉就是這本書注定化作腐朽的灰燼,所有平行時空都融合為一——哪怕那個一是灰燼的結(jié)局。
那么,這個無限之環(huán),就是這本書中的所有墨水都收集起來,融穿了所有書頁,就如一根釘穿了整本書的鐵釘那樣,將所有原本相隔的書頁都貫穿,甚至……
甚至就連書和膠帶都無法阻攔它,無法阻擋這些墨水,流淌至【書之外】的【結(jié)局】!
那就是【空洞】!
所有頁面上都有的空洞,貫穿了所有時空,只要‘墨水’流淌在這里,就會脫離這本書,來到桌面,來到地面,來到泥土,砂礫與其他任何在書中都不可能想象的區(qū)域。
來到【其他宇宙】
此刻,因為伊恩過度動用以太,他的存在顯然被外界的終焉發(fā)現(xiàn)了。
伴隨著恐怖無比,又無法形容的漆黑,終焉朝著伊恩探出了自己的枝干,那是注定的結(jié)局,只要是這個宇宙的居民,誰也無法逃過,誰也無法脫離,那是一種必然。
除非從未誕生,除非不曾存在,除非只呆在源頭和盡頭,不影響宇宙也不進行任何創(chuàng)造,只是空寂地等待。
除非……
【離開這個宇宙】
“我明白了……”
伊恩喃喃自語,他終于理解這一切背后的意義。
注視著搖籃的洪流奔騰不息,他的軀體正在消亡,他不會被終焉逮住,只要被發(fā)現(xiàn)他就會自滅,而其他的‘伊恩’就會知曉他看見的一切:“星神沒有逃,也沒有失敗,祂們還在戰(zhàn)斗,只是不是以我們想象的方式戰(zhàn)斗!
“不是在這個宇宙戰(zhàn)斗!
“原來如此,這就是搖籃……不,我看見的還是太渺小了,真正的搖籃,是這個宇宙本身!”
“當書成為空白,書的灰燼亦無意義!
“而空白的書……”
“就能謄寫新的篇章!”
搖籃之外的伊恩消逝了,終焉的枝干只是順著以太流延伸了一下,它沒有智慧,也沒有動機,只是因為那里有足夠顯眼的以太,所以枝干就延伸。
沒有敵意,沒有思想,自然也不會懷疑,不會留情。
它仍然攀附在泰拉搖籃的創(chuàng)口處,靜靜地等待。
搖籃內(nèi)。
泰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