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很多時候刀子戳進(jìn)去還會卡住,沒死透的人會拼命掙扎,很煩。
在尸體上留下魔法的痕跡會很麻煩,所以還是手動比較好。
刀刺進(jìn)肉里的聲音并不好聽,像是擠壓什么材質(zhì)虛假的流動填充物。
從未有人拿殺人問題請教過她,不過她很愿意提前解答。
殺人還很臭。如果不小心剖開腸肚,局面會很難以收拾。
這件事聽上去全是壞處啊,竟然有人樂在其中,莉蓮本人也很震驚呢。
克萊因還沒有回來,她猶豫了一下要不要留個字條。但實話說,她沒有這個經(jīng)驗,處在什么樣的關(guān)系里的人會給彼此留字條她也不知道。
況且克萊因也沒有給她留嘛。
“就是~這樣的事~沒辦法的事~”
殺人對她來說不是那么重要的事,在城堡里的時候,她就偷偷殺過幾個對她不好的仆人,之后成功在邊邊角找到了一個適合柔弱女子通行的狗洞,狩獵范圍由此擴(kuò)大。
“這樣的結(jié)局~也非我所愿~”
實話說,莉蓮唱歌的聲音是非常難聽,所謂上帝關(guān)上窗就會打開門,可能這樣卓越的殺人技巧與決心,就是上帝給她打開的那扇門吧。
真是樂觀的孩子莉蓮。
她穿著長裙,背著一個看上去什么都沒裝的布包,走出了校門。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由學(xué)生、家長與仆從構(gòu)成,馬車有序又緊湊地靠著寬廣的路邊排列,一輛接著一輛離開,沒有一絲臭味,也沒揚起任何灰塵。所有人都安安靜靜的,就算是飽含喜悅或憂傷的呼喊,聽上去也是那么的優(yōu)雅。
貴族學(xué)院圣若望,頂尖學(xué)府圣若望,女王與教宗來了也要在門口等通報的圣若望,孕育著無數(shù)軍官和政客的圣若望,培養(yǎng)了無數(shù)大魔導(dǎo)師與大學(xué)官的圣若望,了不起的圣若望。
里面竟然也混進(jìn)去不少蟲子。
莉蓮目不斜視,快速穿過道路。她記得很清楚,順著道路往前走,第一個路口右拐,第二個路口左拐,第一個路口右拐,就來到了著名的紅燈區(qū)。就算是這樣描述著路線也可以讓人清楚地意識到距離并沒有多遠(yuǎn),甚至在空間上來看,兩個巨大的建筑群幾乎可以說是緊挨著。
這個世界并沒有理應(yīng)的那么好,只在中層以上的人士的“共識”里平靜和諧,多得是貪婪之徒做著刀尖舔血的勾當(dāng)。反正真要降下神罰是全人類一起受罪,大概很多人都巴不得趕緊再來一次呢。
紅燈區(qū)的倡伎有男有女,對于這些人,莉蓮沒有什么想法。硬要說的話,大家都在贊揚免費做愛這種事才有點奇怪,真正的床上好男人值得一顆大魔礦,誰最貴誰就自然最好。
一直以來都在免費散發(fā)著自己魅力的莉蓮,是大圣人兼慈善家!
運氣真好,剛拐進(jìn)那個陰暗的巷子,迎面就撞上一個醉醺醺的男人。男人滿臉胡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撐著墻把她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
“喂,學(xué)生妹,多少錢一晚……嘔。”
莉蓮有些無語,一把甩開他的胳膊,雙手扣住他的脖子,“咔”地一聲扭了一下腦袋。
除了殘存的嘔吐物和血,那張臟嘴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了。
“噠!
莉蓮沒有回頭找聲音的來源。如果她的直覺沒出錯的話,陰影里確實有個人一直呆在那里,散發(fā)著無害無感情的氣味。
她要趕緊找點好貨才行。
莉蓮不是很明白的地方在于,既然紅燈區(qū)的存在大家都你知我知,教宗或女王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為什么還要修建得如此破爛骯臟呢。即使是肉眼可見燈光最閃耀、格調(diào)最高的那棟樓,也處處透露著破敗的氣息。
可能客人就是喜歡這種感覺吧。莉蓮不是嫖客,莉蓮喜歡干凈的臥室。
她望著巷子的盡頭,一個男人正背對著燈光抽煙。那煙草的味道經(jīng)過了特殊處理,聞起來比口香糖還要清新,是維納斯牌的好煙。
“非我所愿~非我所愿~”她哼起了歌,調(diào)子和上次哼起的完全不一樣。
那男人的一頭灰發(fā)看上去又亂又硬,眼睛是暗色的,在燈光下看不大清。他上身那件白襯衫上沾了些墨點,煙灰從大得不成比例的手指縫隙中落到不合身的黑褲子上。
他也不是嫖客。
“噠,噠,噠。”
莉蓮?fù)白呷ァ?br />
那個男人仿佛等了她很久,一看到她的身影就用手指滅掉煙頭,整了整軟趴趴的領(lǐng)子。
“你來了,死神!
嘶啞的男人的聲音。
莉蓮欣然接受稱贊:“久等了!
男人從褲兜里掏出一個小盒子,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不是煙盒,而是一副袖珍塔羅牌。他顫抖著手洗牌,“啪”的一聲,一張牌從他手中滑落到地上。
第二十號,審判,正位。
天使加百列無情地垂著眼,用號角聲召喚著從棺材里掙扎出地慘白肉體,赤紅的雙翼填滿天際,讓人產(chǎn)生困厄的錯覺。
那男人手不再抖,目光從正對著他的天使向上轉(zhuǎn)移到莉蓮的臉上,沉默著從地面撿起牌。他巨大的身軀似乎佝僂了一點,解脫似的松了口氣,伸手向旁邊做了個“請”的手勢。
“那邊……不會有人來!
“噠,噠,噠,噠,噠!
三個人在巷子里走。
她跟著男人,來到了一個圓形的空地。
“我……我一出生就被拋棄了,一開始被修道院的人撿回去,被賦予了名字,但是因為偷竊,我又被放逐,“他自顧自地開始講話,”那時我十歲?十二歲?記不得了……我只會偷東西,渾身臟兮兮的,所有人都討厭我,沒有人可以說話,也不知道哪一天,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記不起自己的名字了,只知道里面有‘莫斯’兩字!
莫斯腳步猶豫了起來,繼續(xù)說:”靠盜竊竟然也能攢下錢,不知不覺我已經(jīng)可以穿像樣的衣服,甚至有了棲身之地。然后那天,我從一個男人那里偷到了一副塔羅牌。也許這副牌被施了魔法,那個男人第二天就找了上來。不過他,他把牌送給了我,教我如何算牌,還給我做了占卜……他說死神會在今晚到來!
”‘在此之前,靠算命賺錢享受一下吧,’我清楚地記得他是這么說的……但是我這樣的人要享受什么呢!
”我早就不知道該怎么活下去了!
安靜的莉蓮沒有憐憫,她站在圓場的中央,袖口一滑,一把小刀落在她掌心。
”你想安靜、利落、無人打擾地死掉,對吧。“
莫斯艱難地點了點頭。
”但是會很痛,能忍?“
莫斯低頭看著腳尖,慢慢蹲了下來,抱住膝蓋,頭完全埋入臂彎。
”我不會發(fā)出聲音的!
”哈,“莉蓮用古怪、尖銳的聲音發(fā)出一聲笑,俯視著正盡力讓身體濃縮成一個小點的男人,”你就這么確信,死神會那么善解人意?“
她溫柔地握住那只大掌,將蜷起的手指一一展開,借著月光仔細(xì)觀察起上面的紋路。他的手掌很粗糙,全是繭子,骨節(jié)粗大分明,就算沒有用力手筋也非常突出。
“噓——”
她靈巧地擺弄著小刀,找到一個刁鉆的角度,一下子就把小拇指指甲挑飛。
“哈——!”莫斯幾乎尖叫出聲,額頭立刻冒出大量汗珠。
她就著傷口往下一鉆,再向上一挑,小指被淺淺劃分成兩半,一串血珠爭先恐后地冒了出來,然后——她用刀小小地揭開一層皮。
“啊啊啊啊啊。。!”
男人立刻爆發(fā)出無法遏制的哀嚎。
“你的決心就只有這種程度嗎?“
莉蓮的臉上浮現(xiàn)出厭惡的神情。
她拽著他的頭發(fā),強(qiáng)行讓他露出恥辱的臉。那觸感與預(yù)想的一樣粗糙、生硬,同樣,那張臉也是想象中的扭曲、痛苦。
她利落地把莫斯的下巴卸掉,刀尖抵住喉嚨,一點點把舌頭割了下來。鮮血瞬間涌出,噴了莉蓮一臉。
“在你被自己的血噎死之前,我還有事要確認(rèn)!
她把莫斯的袖子撕開,掏出大一點的刀,從肩膀處砍下。
“嘖。”
刀被骨頭卡住了。
果然還是一開始就用龍鱗刀比較好。
她艱難地拔出刀,抽出一直緊貼著大腿放置的龍鱗刀,把襯衫劃爛,露出正劇烈起伏的胸膛。
莉蓮用刀尖劃過皮膚,勾勒著每一根肋骨的形狀。龍鱗刀非常鋒利,每一筆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跡,但都沒有涌出太多血。
她順著肋骨下沿開始切割,每一次移動刀柄都非常細(xì)致,畢竟她想要完整的肋骨,傷到骨頭就不好了。
傷口處傳來沉悶的聲音,十幾分鐘后,莫斯的胸膛已經(jīng)完全打開,藏在肋骨里了無生機(jī)的肺和不再跳動的心臟化作一灘死肉,仿佛瞬間就在空氣中腐蝕,發(fā)出難以忍受的臭味。
不想要那么多。
于是她只切下一根肋骨,放任那灘肉變成廢料。
莫斯選擇的地方很好,就算已經(jīng)鬧出不小的動靜,依舊沒有人過來。
可能紅燈區(qū)就是這樣吧。
她從襯衫撕下一塊還算干凈的布,將肋骨包裹了起來,放入布包中。
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從頭發(fā)到鞋底都是死人的血,失去了流動的理由的血液在熱夏的夜里快速凝固,悶臭、惡心、非人。鼻腔里全都是鐵銹味,但她卻久違地深呼吸起來,仿佛自己正身處清晨的樹林。
“看夠了嗎?”
莉蓮仔細(xì)收好三把刀,對著燈光照不到的地方說。
躲在那里的人毫不忸怩地走了出來,月光照耀出一張稚嫩的臉和毫無生氣的雙眼。
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卻穿著老掉牙的黑色披風(fēng)。
“我想請您……殺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