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驚呼著,下意識敬畏又感激地看向了那惡魔,惡魔依然單膝跪在地上,他連腰都彎下去了,正在急喘,而他的血正越來越多地涌出來。
“他要死了!殺了他!”那神父在高喊,“現(xiàn)在你們可沒有來自海怪的威脅了!不向惡魔攻擊者,便為瀆神!殺死惡魔者,則為教會的英雄!”
有人真的開始動了……一個男人沖向惡魔,可另外一個男人從他背后撲上去,把他按在了地上。
“有點良心吧!”一個女人聲嘶力竭地吶喊著,“你們剛被他救了命!我不知道瀆神會怎么樣,但我知道現(xiàn)在殺了他的人,必定會再次遇到海怪!那時候沒有人會救你們!”
奧爾終于從地上站起來了,他轉(zhuǎn)過身,這時候人們才注意到,原來他的角從兩根變成只剩下左邊的一根了。血糊了他滿臉,讓他面目模糊。
有些人自動腦補著,他爆發(fā)出如此恐怖的力量,凍硬了海怪,是否正是因為他獻祭了自己的角?
奧爾朝著眾人點頭,低低了說了一聲:“謝謝!
這謝謝不是演戲,他故意做出虛弱狀,他以為會有更多的人撲上來攻擊他,但沒想到的是,站出來保護他的人才是更多的——無論這些人是真的感恩,是為了未來還會有惡魔去保護他們,擔(dān)心他依舊留有余力,還是別的什么,都讓奧爾感到高興。
他飛了起來……
差不多相同的事情,也發(fā)生在了親王所在的那艘船上。當(dāng)奧爾將親王抱起來,一陣狂風(fēng)吹起,吹得所有人都閉上了眼睛,當(dāng)他們的眼睛重新睜開,惡魔已經(jīng)消失,天空也重歸晴朗,他們能看見滿天的星辰了。
他們以為惡魔走了,奧爾那艘船的船長直接拽過了神父和那個剛剛意圖攻擊奧爾的人,他從靴子里掏出刀,給了神父一刀。
神父本來正傲慢著,他以為船長會保護他,旅客們雖然人多,但并沒有統(tǒng)一的管理,那幾個站出來的人在惡魔走后,也徹底失去了依仗,反而是他,背后站著強大的教會。船長一定能考慮好如何站位,此時水手們才是這船上最強悍的一支力量。
對于洋洋得意的神父來說,這一刀實在是太意外了,意外到他甚至慢了幾秒才發(fā)出慘叫。
“所有人!都要扎他一刀!死了也要扎!”船長指著神父說。
所有人都必須是共犯,否則他們都將面臨教會的絞殺。
親王和奧爾此刻已經(jīng)褪去了所有的偽裝(馬賽克,最好的特效化妝魔法,拇指。,落在了鋼鐵巨艦上。奧爾當(dāng)然也沒被捅了腰子,那柄小匕首都破不了他的防。
“海怪為什么違反契約?”打完了,親王才來得及憂慮,因為一旦出現(xiàn)大范圍的海怪襲擊事件,那么別說什么人類開啟一戰(zhàn)了,異族趁機建國了,整個世界都要陷入陸地與海洋的戰(zhàn)爭中,F(xiàn)在能回答他這個問題的,也就只剩下腦袋里有遺贈的奧爾了。
“本來簽訂契約的就是陸地與海洋的最強種族,陸地更強,海洋就不會登陸,而每隔千年,契約的鎮(zhèn)壓會有一個窗口期,允許海族上岸試探!
親王一愣:“為什么過去沒有?”
異族逃亡的歷史也有快三千年了,雖然人類的傳說中,也有海怪的傳說,但那種海怪多數(shù)不過是大型海洋生物。
“因為剛簽約的時候,他們確實每隔千年就冒一次頭的,但后來每次冒頭都被暴打……十幾次之后,他們就放棄了。這次算算時間,確實也到了新的窗口期了!
這是火鳥告訴他的,一個字都沒差。不過火鳥說的時候,一臉失落,因為他出生得太遲,沒能輪上那十幾次暴打,紅龍倒是輪上了最后一次,但那時候他還小,只有飛在天上搖旗吶喊的資格。
親王:“……”
這個答案讓親王的心情比較復(fù)雜,他既覺得當(dāng)年海怪們連續(xù)嘗試了十幾次,也算是夠頭鐵了。又覺得他們一灰心喪氣就灰心了這—么—長—的時間,也是很神奇了。
他們晚不出來,早不出來,偏偏在他們這一代冒頭了。但對于陸上種族來說,這卻又是幸運的,因為這個時代有奧爾。在奧爾出現(xiàn)之前,異族的數(shù)量越來越稀少,血族作為陸地上最強的魔法種族更是退化到快徹底融入人類了。狼人……狼人們很善于狗刨。
可對于海族來說,這情況就很郁悶了,他們終于下定決心再次冒頭,結(jié)果——冰凍章魚:謝謝,_(:3」∠)_撞在了最強血族的臉上。
親王笑了起來,竟然對冰凍章魚生出了那么一點同情。
“他們還會再來試探嗎?”親王問。
“窗口期的時間,有二十年左右,在這期間,他們可以一直試探。但是,試探必須是雙方數(shù)量都在五個以下的戰(zhàn)斗,哪一方的人數(shù)超過這個數(shù)量,即使勝利也算為失敗。還有,這只是個小家伙!
“小家伙?”親王撇了撇嘴,雖然力竭是演戲,但他也用了八成的力量,假如是真的大家伙出面,至少血族只有奧爾一個有能力面對了,“奧爾……現(xiàn)在這個世界……我們血族還有必要為所有地上種族抵抗危險嗎?這是否該是那些帝國王室與教會的工作了?畢竟,現(xiàn)在的陸地,是人類在主宰。”
他在決策問題上,開始詢問奧爾了。
“父親,先看眼前的事情吧!
“眼前的事?”
親王看了看四周,他們在鋼鐵巨艦的甲板上,四周都是狼人和少量血族。
“啊,我果然是老了啊!庇行┦虑,確實不應(yīng)該當(dāng)著這么多外人的面商量。
這艘船上除了船員之外,一共有兩千兩百名狼人,七百八十名血族。親王相信,假如這兩千多的都是魚尾區(qū)的狼人,他們不會坐以待斃,只會撲上那只巨章魚,只會狗刨怎么了?爬上章魚的軀體,狼人們能用爪牙將它撕碎!但是,這艘船上的異族們,在剛才的表現(xiàn),和其他船上的人類沒什么區(qū)別。
他們一樣在甲板上擁抱住彼此,瑟瑟發(fā)抖,驚恐無助,完全意識不到自己是有能力為生命抗?fàn)幍摹?br />
如此萎靡的原因不是他們身上穿著的破爛衣服,而是這些狼人的精神面貌。
他們無論男女都身形傴僂,一臉疲憊和麻木。狼人的這個種族身份帶給他們的,只剩下了混亂壓抑的生命力。
不過,也得感謝剛剛出現(xiàn)的巨章魚,他讓他們倆成了所有人的救命恩人,所以,現(xiàn)在這些人看向他們的視線里,多少多了一些感激與敬畏。
至于那些血族則更糟糕,甚至很多人的精神狀態(tài)都不正常,眼神迷離臉上帶著傻笑,就如瘋子。
“不是他們,是……我們怎么離開這兒?”奧爾略尷尬,他凍住了巨章魚,也凍住了四艘船,然后就那么離開了,所以,接下來怎么辦?總不能讓“惡魔”再回來,把船從冰上弄下去,那可就太有損剛才他們樹立的形象了。
“啊,這個……”
依然是奧爾動的手,不過是偷偷動用的馬賽克。對于四艘船上的多數(shù)人來說,他們只認為是在海水的拍打下,堅冰逐漸融化,出現(xiàn)了裂縫,讓他們的船重新落入了水中。
不過,這時候也有其他路過的船只發(fā)現(xiàn)這一切了。無論送貨還是送人,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看著那可怕的被凍僵的怪物,還有不該出現(xiàn)在這海峽中的冰山。
“發(fā)生了什么?”“是神跡!”“是神救了你們嗎?!”
無數(shù)的人朝著他們大聲呼喊,想知道他們發(fā)生了什么,但四艘船上沒有任何人做出回應(yīng),船只悶頭向前行駛著,只想離那個可怕的怪物越遠越好。
有膽大的人將船上的長矛刺入冰塊,想把這冰山帶去自己的國家——有飛利浦王國的船,也有諾頓的船,但飛利浦那邊的船更多,一時間諾頓的船落于下風(fēng)?赡撬蚁刃械匿撹F巨艦這時候繞了回來,也將捕魚叉刺入冰山,拖拽著冰山。
鋼鐵巨艦的動力是強悍的,冰山開始堅定地朝著諾頓的方向移動。
木船的船長們發(fā)出嘆息:“什么時候,我們的國家,也能有鋼鐵巨艦啊……”放棄了拖拽。
另外屬于諾頓的木船則發(fā)出歡呼:“鋼鐵巨艦萬歲!諾頓萬歲!國王萬歲!”
十一月的天氣是寒冷的,但冰凍章魚在一路上快速地融化著,當(dāng)人們想將魚叉從刺進冰里,改為刺進章魚的身體里時,卻發(fā)現(xiàn)魚叉根本無法刺透章魚的皮,最終是幾個膽子大的人通過游泳靠近章魚,把纜繩纏繞在他的觸手上,人們才能繼續(xù)拉著它——萬幸章魚一直漂浮在海面上,沒有沉下去。
當(dāng)冰完全融化,巨章魚從中間裂開了,徹底斷成了兩半。于是鋼鐵巨艦拉著更大的一半,其余三艘船拉著剩下的一半,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進入通往索德曼的河道。
這消息早已經(jīng)通過先一步返回的船只傳到了索德曼,清晨時,索帕港上站滿了人。
本來就忙得要死的豪特瑪黎愁得不斷撓頭,毫不意外撓下了滿手的頭發(fā)。
當(dāng)只有一半的身體就占滿全部視線的巨章魚出現(xiàn)時,驚呼聲甚至震碎了港口多座建筑的玻璃。
海里竟然有這種東西嗎?本來已經(jīng)視為巨人的鋼鐵巨艦和它相比,都成了不起眼的小玩意兒。
“它巨大又怎么樣?不是一樣被鋼鐵巨艦撕碎了嗎?”
“還是鋼鐵巨艦更強大!”
“真的是鋼鐵巨艦做到的嗎?只是一艘客輪就這么強大嗎?”
“你沒看見海怪觸手上的纜繩嗎?”
“那好像是被捆上去吧?誰把它捆上去的。”
“人是無法戰(zhàn)勝這樣的怪物的,一定是光明的幫助!”
“天使降臨了!”
人群里發(fā)出亂七八糟的聲音,怎么說的都有,偏偏各種說法都能得到一群贊同者。不過,每個人在和同伴搭話時,都伸長了脖子,探向碼頭,因為他們知道,最后能告訴他們事情真相的,只有那船上的人們。
他們其實更想沖上船去,乃至于沖向水里,去摸一摸那可怕的海怪,或者割一塊海怪的肉帶走?墒沁@兒的警察數(shù)量也太多,他們的力氣也太大了,即使有些壞種暗地里集結(jié)起來朝著一個方向使力,也沒能沖破他們手拉著手組成的紅色人墻,反而被警察們發(fā)現(xiàn)了端倪,把那些人從人群里揪出來塞進了警車。
終于,鋼鐵巨艦上有乘客開始下船了,但他們每一個都用衣服包裹住了頭,并且行色匆匆,并不與任何一個圍觀者搭話,通過警察們隔離出的小道,快步離開了港口,登上了警察準(zhǔn)備的出租馬車——多來自于蒙代爾車行。
他們沒注意的是,有三艘木船在乘客下空后,悄無聲息地離崗了。他們甚至沒有進行補給,更沒有接上新的乘客。反正這三艘船是在海怪進港之前到達的,他們應(yīng)該是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的。離崗,也只是因為害怕吧?
但實際上,那三艘木船當(dāng)然就是之前的三艘“當(dāng)事船”,船上的三位船長都很清楚,乘客只要謹言慎行還有隱藏住身份的可能,他們則必定會迎來教會的責(zé)難。
即使只有一位船長殺了神父,但只是看見惡魔保護人類,戰(zhàn)勝了海怪這件事,就已經(jīng)是他們的罪了。甚至他們站出來說是天使保護人類,也沒用。他們只剩下趁著沒被發(fā)現(xiàn)逃跑這一條路。
各大教會的樞機主教們先來的,皇家警察出面,將他們請到了一邊。
“你們有什么……”跟隨而來的執(zhí)事憤怒地看向皇家警察——這些異族讓他們過去議事?他們有什么資格?
但樞機主教們卻嚴肅地點了點頭,跟了上去。
議事的地點是臨時打掃好的倉庫,里邊擺著一張巨大的圓桌,椅子也是普通的紅絨面椅子,親王和奧爾已經(jīng)占用了兩張椅子。
樞機主教們紛紛坐了進去,已經(jīng)是熟人的光明樞機主教,法魯曼帶頭詢問:“我們能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嗎,先生們?”
“又到了陸地與海洋停戰(zhàn)契約的窗口期了!庇H王嘆息著,將奧爾之前告知他的事情,說給了這些教會成員。這些人問的問題,也果然是之前親王問奧爾的。
親王當(dāng)然不會多嘴,說這些都是從奧爾那知道的。他現(xiàn)在很坦然,就像是這一切的事情,全都出自血族歷史的沉淀。這些魔法時代的秘聞,都是他們應(yīng)該知道的。
“我們怎么確定,這件事不是你們血族指使的?”有個小教會的樞機主教發(fā)聲。
然后他聽見了笑聲,是自己人在笑,不是兩個血族。他還看見了正輝教的那個慢性子的胖主教竟然翻了個白眼。
他的臉紅了,知道問錯了話,可話一出口,也沒機會收回來了。
親王聳聳肩,也沒無視他:“因為我和你們一樣,都很期待戰(zhàn)亂的到來!
“戰(zhàn)亂?”那位主教依然一臉懵逼,守律教的樞機主教不耐煩了:“閉嘴!
這時候,皇家騎士的隊長進來了,他穿著禁衛(wèi)軍的服飾,皺著眉,進來就坐在了奧爾身邊,低聲詢問他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該認識的都認識他,其他小教會的樞機主教也學(xué)得聰明了,即使不認識這個新人,但也先看三大教會的臉色,發(fā)現(xiàn)他們無動于衷,立刻也不多嘴了。
“如果……在這次窗口期中,我們?nèi)祟愒谂c海怪的決斗中獲得了勝利,那是不是代表著,未來的大型船舶,再也不需要必須帶著一名血族了?”這位隊長看起來和奧爾的關(guān)系很好,但他問出的問題,對于血族可是十分地不友好。
——最初各國王室與異族的結(jié)盟,是基于團結(jié)更多的力量,對抗教會。但最近兩百多年,隨著血族力量的衰弱,王室對血族的庇護,卻有很大一部分是為了海運。
親王卻笑了笑,仿佛并不在意其中的惡意:“確實如此,實際上,這也是我們召集這次會議的原因——第一次是湊巧,有一艘船上都是我們的人,但未來我們將不會插手。你們?nèi)祟愐呀?jīng)是陸地的霸主,那么,某些責(zé)任也該擔(dān)負起來了。”
“說得好聽!如果真是這樣,這次你們?yōu)槭裁匆绯蓯耗?!”又一個小教宗直接站出來指責(zé)。
法魯曼和另外兩位同伴臉黑得要命,親王已經(jīng)開口反駁:“要不然呢?讓我們用本來面目去救援,還是扮成天使?反正以后你們救的船多了,就沒今天的事情了。哦,對了,善意地提醒你們一下,必須是人類,所以那些異族的改造人不包括在內(nèi)。
外頭的那個巨章魚我們要一大半,由他的企業(yè)負責(zé)。剩下那一小半你們分。
另外,現(xiàn)在的局勢是王室希望開戰(zhàn),我們希望開戰(zhàn),你們也希望開戰(zhàn),但很顯然,還有一個我們都不知道的勢力不想開戰(zhàn),但這個勢力……對我們所有人全都心存惡意。
好了,我該說的說完了,不打擾諸位了,再見!
親王面露著稍有惡意的笑容,帶著奧爾離開了。
可當(dāng)他們真的走出了那間倉庫,親王收起笑容,轉(zhuǎn)身再次看了一眼倉庫,此時他的神色間卻充滿了無奈。
他深吸了一口氣,重新看向奧爾:“人類……已經(jīng)是陸地的霸主了。僅剩的那些曾經(jīng)證明我們榮光的歷史,都要轉(zhuǎn)交給他們了!
“別總想著稱霸,父親。我們可以共同發(fā)展!
“當(dāng)然~當(dāng)然~我明白,走吧,我們還有很多事呢!庇H王給了奧爾一抹假笑,拉著他離開了。
坐在倉庫里的眾人正在議論親王所說的那個暗中的敵人到底是誰。
“海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