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剛才的憤怒消散了：“是我過于苛責威廉了，不過，其實赦免與否的決定權(quán)，根本不在他的手上�！�
“國王？”
“對，國王陛下怎么可能讓兒子赦免一個殺害艾斯瓦尼亞公爵繼承人的犯人？這件事很可能會給其他貴族帶去不好的暗示。他剛才在馬車上，和我斗氣斗過頭了，把這些都忽略了。”奧爾嘆氣，“我想到了，所以我停止了和他的爭論，甚至當時還懷著一點看好戲的想法。有點后悔……”
“那個沃卡，是不是讓他盡快搬家？”看著奧爾皺起了眉，達利安轉(zhuǎn)移了話題。
沃卡畢竟是藏匿了薩曼莎的人，當時因為不清楚情況，把人帶過來了，現(xiàn)在還是盡快放人為好。
奧爾摸了摸下巴，眉頭沒舒展開，反而皺得更緊了。
“你覺得這家伙有問題？”
“我在想……是喬尼說服紅蝎子，把孩子放在五金店的嗎？”
“！”
喬尼是個傻子，綜合一路查案的線索，能知道喬尼在最普通的待人接物上應(yīng)該沒問題，否則他也沒辦法工作養(yǎng)活自己，但他應(yīng)該不善言談，很孤僻。
紅蝎子……聽這個外號就知道，這位女士可不是個善茬。她與喬尼的組合，應(yīng)該是她作為主導(dǎo)。
至于沃卡，他的為人暫且不說，但目前為止，他·應(yīng)·該只和喬尼相熟，他是個已經(jīng)擁有了自己產(chǎn)業(yè)的體面人。
艾斯瓦尼亞男爵派來了一個改造人意圖殺害喬尼和紅蝎子，毫無疑問他是拒付酬金。紅蝎子沒在那之后立刻殺掉薩曼莎，與喬尼逃跑，而是在索德曼潛伏下來，毫無疑問，她還對小女孩有所圖。
薩曼莎對他們很重要，而把這么重要的小女孩交托給一個只有喬尼認識的外人……紅蝎子這個老匪，真的這么信任是個傻子的喬尼？
而從紅蝎子的死亡時間看，在他們把孩子放在那的幾個小時后，喬尼就忽然發(fā)瘋，把她給殺了。
“紅蝎子和喬尼已經(jīng)相處了幾個月，據(jù)別人說，她甚至能坐在他的腿上，她不是在冒險，她只是很清楚，該如何與喬尼相處�！边_利安與奧爾討論著疑點，“只是因為舊地重游，喬尼就徹底失控……有一定可能。但，我不認為這個單獨殺害了無數(shù)嫖客性命的女人，會一點反抗都沒有。”
達利安回憶看到的紅蝎子的遺體，她的手臂上雖然有傷痕，但那不是防御傷，喬尼更是毫發(fā)未傷。
“如果說誰能比紅蝎子更善于控制喬尼，那就只有這個沃卡了�！眾W爾把案卷拿了起來，“我們回喬尼的家。先把沃卡放著吧，讓他在拘留室里‘冷靜’幾天�！�
“你想查一查十二年前的案子？”
“對。”奧爾把案卷打開，正是十二年前，喬尼還是被害人的那樁案子。
“警官先生們，那屋子能讓我進去了嗎？我還有租客在等著租房呢。”看見他們后，房東再次竄了出來。
——帶走喬尼和紅蝎子的遺體，進行了初步取證后，達利安依然留了兩位警官在這里看守現(xiàn)場。
奧爾看著這位房東：“您多大年紀了，先生？”
房東奇怪地看著奧爾，但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四十七歲了，警官先生。”這么回答時，房東露出了驕傲的笑容，“這個世道，可是沒幾個人能活到我這個年紀，您說呢？”
“您的房子很好租？”
“當然！”他更驕傲了，“我這里可沒有空房的！而且房租最多推遲三天，否則我就能把他們從房間里扔出去！您別看我有些瘦，但我的力氣可不小，還有我的三個已經(jīng)成年的兒子，他們可都是大力士！”
“402那間房，在租給兇手與被害人之前的租客是誰？”
那房產(chǎn)不屬于喬尼的母親，他們也是租客，那十二年后，即使喬尼要藏在熟悉的地方，也沒道理能恰好租到過去的家。
“……”房東臉上的笑容哽住了，“是一對兒洗衣工的母女倆，她們付不起房租，已經(jīng)滾蛋了�！�
他很明顯是在想詞：“確定？稍后我可是會詢問那間房左右的鄰居的�！�
“您也看見了，我這兒有太多的房客，請您給我點時間，或者讓我先去問問那些住客，好讓他們提醒……”
“抓起來，帶走。連同他的全部家人一起�！�
“等！等等！警官先生！”他已經(jīng)被銬起來了，而且他看見更多的警察沖進了樓里，聽見他老婆、兒媳和女兒的尖叫聲，“有人租下來了！有人租下來了！”
奧爾揮了揮手，他被帶回來了。可是他那一家子也被帶出來了。那可真是一大家子人，男男女女少說有二十口子，比起干瘦的房東，他的兒子們卻都是健壯的大個子，尤其是他的大兒子，女兒們也同樣，看來這位房東把家人照顧得很好。
——他的大兒子尤其強壯，但看起來該是先天智力殘缺的樣子，其他人都乖乖不動了，只有他還在不斷地掙扎反抗，就像是一頭發(fā)瘋的熊。
“三年前，有一位紳士，把那間房租了下來�！�
“誰？”
“我不認識，我是真的不認識，那位紳士穿著厚披風，用大圍巾蓋住了臉，他給了我半個金徽做標記，說以后會有人拿另外半個給我�！�
這家伙故意沒有說當初那個人是花多少錢租房的，但奧爾對此也不感興趣。
“他說話的音調(diào)有什么特點？身高多少？”
“這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警官先生。您看，我這兒有這么多的租客，我已經(jīng)……”
“帶走�！�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一通聲嘶力竭地呼喊后，他又被送回來了。
“說。”
“我讓我的兒子偷偷跟了一下他，呃，不對，是送了一下他。畢竟那位紳士是晚上來的，那可不是個安全的時候。一開始那位先生啞著嗓子說話的，讓我以為他年齡很大，但是我兒子說，他的腳步很輕松，并且靈巧。能躲開那些不懷好意的家伙，甚至用手杖去打開他們不規(guī)矩的手。不過接下來他就坐上了一輛出租馬車�！�
“帶……”
“另外！另外那位紳士的身上有種很特別的味道。”
“特別？”
“對，是很多香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很多很多，那一定是很高級的香水。”
“五金店的對面，是花店和香水店�！边_利安湊到了奧爾的耳邊低聲說著。
三年前那里還沒有炸雞店，假如在那兩個地方待上一段時間，確實會染上雜亂的香味。但這也不能肯定，因為有時候葛雷帕子爵經(jīng)常會嘮叨過去糟糕的經(jīng)歷，其中就包括參加了一場宴會后，就會染上一身的“雜味兒”，那是從噴灑著不同香味的小姐和先生的身上染上的。
澤勒子爵也對此表示贊同，會說那是“災(zāi)難”。
其實可以確定，這個紳士就是沃卡了，因為其他了解到這個房子情況的人，沒有這個必要，也沒有這個條件花大價錢把房子長租下來。奧爾只是下意識地，猜測更多的可能而已。
“看來您的記憶力不錯，那么，您對于十二年前的事情，還能想起來多少呢？”
十二年前的案卷上，是沒有房東的證詞的，當時的警察不可能沒問他，奧爾認為，他當時應(yīng)該是什么都沒說。
“十二年前……”房東習慣性地還想隱瞞一些事情，可他的一大家子都被手銬烤著，在旁邊排成了一條長隊，“漢姆森夫人是個漂亮的女人，她那時候有很多客人，甚至有男人為了排隊的位置曾經(jīng)打過架。后來常常有稍微有錢的男人，直接買下她一天，那時候她就在門口掛一個紅牌子，其他男人就會去找別人了。
而我，呃……我對那些并沒有欠我房租的人的進出，并不是很在意�！�
“您知道在她的客人中，誰對小男孩也有過界行為嗎？”
“小男孩？�。∷哉f喬尼真的也被……咳！我知道有幾個人確實也會對小男孩動手動腳。不過他們大多死了，或者不知去向了�！�
“您只要提供名字，和他們當時的大概情況就好�！�
“是的，當然。”房東向奧爾一口氣提供了五個名字，以及房東最后所知道的，他們的地址或是工作地點——看來變態(tài)比人們認為的，要多得多。
其他警官接手了這五個名字，根據(jù)線索去追查了，而對于房東一家嗎……
“帶走。”
“我真的都說了！警官先生！警官先生！”房東的叫聲就像是他們一家子都被拉上了絞架一樣，這是對警察有多不信任？
他當然不能把房東繼續(xù)放在這兒，這家伙就算確實都招供了，一旦在外頭有什么風吹草動，他也會立刻改變證詞。那位沃卡雖然只是個勛爵的養(yǎng)子，但貴族的關(guān)系混亂復(fù)雜，一旦真的有貴族出手……
總之，雖然他能下黑手，但那是在確定無法讓罪人罪有應(yīng)得的情況下，現(xiàn)階段，還是使用正常手段保住證據(jù)為好。
他們到了樓上，兩位站崗的警官忍不住問了一聲：“有什么不對嗎，先生？”
“別擔心，沒事兒，我來這是為了另外一件案子。”奧爾開門進去了。
房間里依然留存著濃烈的腐臭味道，達利安跟著奧爾一塊兒進門后就關(guān)了門，靠在了門框上。
魚尾區(qū)警局的警官們行動很小心，他們帶走了遺體，但并沒有弄亂現(xiàn)場，尤其是在他們到來時，血液大部分已經(jīng)干涸的情況下，現(xiàn)在這兒除了沒有兇手和被害人，基本上就和被發(fā)現(xiàn)時一樣。
已經(jīng)開裂的草綠色墻紙上，是層層疊疊的噴濺血跡、濺落血跡與拋甩血跡。外行人看來這些層層疊疊的，可以用狂亂形容的血跡，很是有些精神污染的意思。但奧爾……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通過觀察，分析出這些血跡發(fā)生時的大概方位了。
馬賽克化為細線，是奧爾給血跡做出的標記。
隨著標記越來越多，奧爾的眉頭也皺得越來越緊。
因為所有的血跡都證明，這一切是在床上發(fā)生的。
也就是說，假如喬尼是殺害紅蝎子的兇手，那么紅蝎子是躺在那任由他把她活活打死的。
“第一下紅蝎子就失去意識了？”達利安也看見了那些聚集過去的線條，但他這么說之后，自己先搖了搖頭，“等尸檢吧�！�
他沒仔細看過紅蝎子的尸體，不確定她的姿勢是否是死后被擺出來的。如果不是，那就是喬尼突然襲擊趴在床上的紅蝎子……總感覺情況更不對了。
奧爾走近那張雙人床，更準確地說，這是一張較大的單人床，床墊已經(jīng)被血浸透了，血最深的地方，甚至還是潮的。
“枕頭在這，被子呢？”奧爾朝床頭和床尾看著。
達利安彎腰從床下勾出了被子，奧爾要拿的時候，他卻退后了一下：“別，這上面都是尿騷味……還算新鮮的味道�！�
“你也摸了……沒事兒，我戴著手套呢�！鄙頌榫欤@點事情不算什么。
被子比想象中的干凈，除了大片的尿漬外，只有一些被拋甩和飛濺的血跡，奧爾和達利安一起擺弄了一會兒——他們在地板上發(fā)現(xiàn)了一塊半截的拋甩血跡，正好能和被子上的血跡對上，所以，當事情發(fā)生時，被子掉在地上，并且有一大半是在床下的。
這就更奇怪了，這兩個人當時是什么狀態(tài)？即使紅蝎子想邀請喬尼在床上干點什么，在這種溫度下，普通人怎么可能不蓋被子？還是說過度激情中，把被子弄掉了？
“喬尼被我抓到的時候情況不對勁，現(xiàn)在他好像是個孩子。我覺得……他目前的記憶可能暫時退回到當年母親被害的時候了�！边_利安指了指地上的被子。
他們倆都看過十二年前的案卷，當年的警察最初只發(fā)現(xiàn)了喬尼的母親，在搬動走了喬尼母親的遺體后，有個警察為了尋找證據(jù)拽了拽床下的被子，結(jié)果就把滿頭都是蛆蟲的喬尼拽了出來。
“但被子是事先掉在地上的，假如他處于精神失常的情況下，他還能考慮到事后要裹著被子，所以把被子拉到床下嗎？我讓奧丁帶著菲洛琉斯去傳個信�！�
奧丁要傳的信就是——給喬尼查體。
喬尼完全無法正常交流，那就看看是否能從他的身上，找到一些線索吧。
他不是在證明喬尼是無辜的，那些舊案里，有多起案件都有著明確的多名目擊證人，喬尼就是兇手，無從抵賴。在這件案子上，達利安則是最佳的人證。是他把喬尼從床下拽出來了，他見過最初的喬尼的身體狀況，他的兩只手上滿是劃痕與干掉的鮮血與腦漿，甚至還插著碎骨頭。
這無疑都是他親手殺死紅蝎子的鐵證，雖然對于給這個女人伸冤沒什么興趣，但這案子確實疑點頗多，而且和十二年前的案子有著深層的聯(lián)系，還可能證明有更多人參與，所以，奧爾要盡量弄清楚。
第404章
奧爾將床墊從床上拽了下來，幾只虱子差點跳到他的臉上，不過被他的馬賽克按死了。
稻草床墊下的，是個最普通的已經(jīng)生銹了的鐵床架。達利安則打開了一邊的大柜，憑手感，達利安覺得他稍微用大點力氣，柜門就會掉下來。大柜里頭什么都沒放，一股霉爛的味道順著敞開的柜門涌了出來。
無論大柜或破床架，以陳舊程度看，兩人都有理由懷疑，十二年前的房間里，放著的也是這些破爛的家具。
“我們?nèi)ヅc幽靈藥劑�！庇萌庋凼强床怀鰜硎裁戳�，即使是狼人和血族的肉眼。
“十幾年的血跡還有用？”
“不知道，但總是得試試�！彪m然已經(jīng)模糊了到底是什么電視劇，但他記得很多電視劇里，都有向十幾年后的現(xiàn)場噴灑魯米諾的場景，所以，十二年，應(yīng)該……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