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兩個小時后,警局又受到了一封來自市政廳的命令——響應國王的號召,也是為了減輕皇家警察的壓力,市政廳組織偵緝隊,專職抓捕流浪者。
得到命令的第一時間,魚尾區(qū)警局就重新調(diào)整了值班表。
更晚的時候,魚尾區(qū)警局得到了關于偵緝隊的確切的消息。這些人穿著藍色警服,沒戴頭盔,但有配槍且配有警哨、手銬與警棍。比爾確認,很多人就是某些幫會的成員。
他們趕著警車,在索德曼到處抓人,一開始還是乞討的乞丐,但沒過兩天,情況就愈演愈烈了。
不只是那些看起來像流浪者的,甚至那些打扮得不是很體面的工人,趕著篷車的賣藝人,甚至是推著小車的商販,他們也抓。還有孩子,流浪兒他們抓,報童、送牛奶的、擦皮鞋的,甚至一些周圍沒有家長陪同的貧窮孩子,也被他們抓了。
魚尾區(qū)目前沒有人遇害,因為居委會第一時間通報了整件事,魚尾區(qū)的居民立刻停止了外出走親訪友。出去工作多人組隊且有警官陪同,魚尾區(qū)對外的路口有警官的崗哨,后來居民們也自發(fā)組織了民兵隊巡邏。
這么干也讓居民們習慣了,就和過去很多次魚尾區(qū)遇到麻煩時一樣,居民們已經(jīng)徹底不會害怕了。
很多窮人是想躲在魚尾區(qū)的,但魚尾區(qū)可沒有那么多的工作,他們要工作養(yǎng)活自己那就得離開魚尾區(qū),可只要離開魚尾區(qū),就有被抓捕的危險。留在魚尾區(qū),就只剩下了乞討這一條路,但魚尾區(qū)的人們不會給這些人食物。
不是魚尾區(qū)的人不善良,或魚尾區(qū)的人在自己掙脫了地獄后不愿拉別人一把,是魚尾區(qū)的人很明白,他們一旦給了,就是給所有人都惹來麻煩。魚尾區(qū)只是一個小區(qū),他們沒有能力負擔起整個索德曼的窮人。
有人在魚尾區(qū)盜竊,只為了被抓進監(jiān)獄,但他們得到的“只是”被驅(qū)趕離開魚尾區(qū)。還有意圖綁架或傷害魚尾區(qū)人的,如果只是輕微傷害,那同樣“只是”被驅(qū)逐,意圖嚴重傷害的,他們會被當場擊斃。
鬧過幾次后,就沒人跑到魚尾區(qū)來送了。魚尾區(qū)和魚尾區(qū)之外的窮人,原本就有隔閡,這次的事情讓隔閡加深了,但……確實沒有辦法。
當一月底時,偵緝隊更加沒有廉恥了。很多中產(chǎn)人家跑去各地的警局報案,因為家中的年輕男女與孩童失蹤了。有的明確找到了目擊證人,就是被偵緝隊帶走的,可找回來的是極少數(shù)。
但這些案件只在警局內(nèi)部,與市井中流傳,沒有任何一樁案件上報。
二月開始,魚尾區(qū)發(fā)現(xiàn)了越來越多“被拋棄的孩子”,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在被登記后,他們都被送進了孤兒院。
在魚尾區(qū)“被警察抓走”的孩子是進了蒙代爾孤兒院,但在其它地方被抓走的孩子,沒人知道他們?nèi)チ巳四膬骸?br />
錢德勒的幾個孩子看著被從孤兒院外帶進來的新孩子,神色復雜。最近這樣的新人很多,老師也沒有對他們隱瞞外邊發(fā)生了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新人是怎么回事。
“為什么祖母要下那種命令?”最小的男孩路易一臉的不理解,“祖母不是英明的大帝嗎?”
“……因為國王的義務是讓國家強大,而不是民眾的保姆!必惽袪柟髡f,她的眉頭也緊皺著,“不過現(xiàn)在我也不太理解抓這些人,對國家的強大有什么用?”
“別看我,我也不理解。但是回家后,你們只能去問父親,千萬不要去問母親,更不能去問祖母!”理查德心焦地叮囑著弟弟妹妹。
“你當我們是傻瓜嗎?”貝切爾翻了個白眼。
達利安坐在辦公室里轉(zhuǎn)著筆發(fā)呆,他在思考奧爾,從去年的圣約翰節(jié)后,他就沒有看到過奧爾的笑臉了。
十二月最后的那幾天,和一月初是因為忙碌。
博覽會廣場那邊開辟了更多的區(qū)域,公共火車與公共馬車的線路運營許可都批下來了。在與葛雷帕伯爵商量后,索德曼更多的餐飲類參展者進駐——即使是那些高級餐廳,也只有一間狹小的店鋪,這讓一些參展者覺得不體面,有損高級餐廳的名聲,所以拒絕了。
但這沒關系,更多別的店鋪更快就填補了這個空缺。
奧爾爭取到了讓他們的人也進駐了萬國博覽會委員會,當然只是一個小房間。那些沒通過委員會審核的申請人,還有機會被他們審核一下。這也是奧爾想撿漏,因為很多參展人是民間發(fā)明家,他們來參展的目的,就是想賣掉自己的發(fā)明,不過目前為止,他們只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三輪腳踏車比較有趣。
那時候他們也開始現(xiàn)場訓練了,狼人們都被分到了人手,他們得把那些麻木的工人訓練得令行禁止。
還有蒙代爾集團的重組,在不斷建立新企業(yè)同時的重組——蒙代爾公共交通公司、蒙代爾三輪車廠、蒙代爾道具生產(chǎn)廠,還有……達利安造船廠等等。
咳!造船廠改用他的姓,只是為了表示狼人和血族越發(fā)親密的盟友關系,真的。
總之,奧爾要統(tǒng)籌全局,不過那時候只是忙碌,沒有笑容是他沒時間去笑,但當國王的使者帶來《索德曼清潔令》的命令……
達利安現(xiàn)在還清楚地記得奧爾當時的表情,他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當那個使者離開后,回到辦公室的奧爾,開始粗喘,就像是剛剛有人捂住了他的口鼻,讓他無法呼吸——然而假如真的有人捂住了奧爾的口鼻,也幾乎不可能讓他露出那樣脆弱的模樣。
他抱住了奧爾,但沒什么用,他依舊渾身冰冷。
一直到現(xiàn)在,他也依舊沒能暖過來。達利安不關心人類的內(nèi)斗,但他不想奧爾現(xiàn)在無法開心,更不想未來,這件事成為奧爾心中的一根刺。
“叩叩!边_利安敲響了奧爾的辦公室,“親愛的奧爾,我想到了一個,能讓偵緝隊無法抓捕工人的方法!
隨著達利安說出他的方法,奧爾的眼睛越來越亮,終于,他笑了。
達利安看著奧爾,也笑了……
第318章
“號外!號外!蒙代爾影業(yè)公司為回饋這段時間以來觀眾的支持,將在索德曼全城二十七個地點進行《吸血鬼與女伯爵》免費戶外放映!”
“號外!號外!因《李奧納多第一部》即將上映,蒙代爾影業(yè)將在索德曼全城二十七個地點將《李奧納多前傳》免費放映!”
“號外!號外!為了迎接萬國博覽會的召開,蒙代爾影業(yè)將在索德曼二十七個地點免費放映《李奧納多前傳》!”
整個索德曼,有點閑錢的人,至少都看過一次《吸血鬼與女伯爵》了,但現(xiàn)在,電影院每次放映仍然有至少四成的上座率,看電影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中產(chǎn)階級的新興休閑——只有一部電影的現(xiàn)在,不想放它也不可能。
人們在聽到電影免費放映后,第一反應是不滿。
我花錢買的東西,憑什么別人可以免費得到?
他們匆忙買來報紙,看過之后,終于將心放了下來。
免費放映只是對于觀眾來說,實際上是作者本人,他希望他的作品能夠被更多人看到,由他出資購買的影片拷貝與幕布,也是由他出資聘請的專業(yè)播放團隊,以及安保人員。
不是制片方白送,這一點就讓人滿意了。在人們的理解中,這類似于一個大富豪開了一家福利圖書館,免費租書這種意思,那些觀影者本質(zhì)上來說也是花錢了的。
二十七個地點的免費放映,不是在電影院,而是在露天,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天黑之后就掛起幕布,人們想觀影只能自己帶一個板凳,直接坐在地下,或者就那么站著。
而且,這些放映點,可都不是什么好區(qū)域。
它們不是太爛的地點,可一般都是中下的街區(qū),在那居住的,都是絕對花不起錢買電影票的人,看來,這位作者是真的非常希望,他的電影能夠被更多的人看到?
這讓人們對于這位神秘的,到目前還沒有人了解其真面目的作者,產(chǎn)生了更多的猜想。
過去人們都以為這是一位中年的紳士,從那些文字中能知道,他必定受過良好的教育,那些對于異國風光的了解,隨手拈來的當?shù)刭嫡Z與風俗習慣,還說明他是個冒險家,或許他本人年輕的時候就如李奧納多那樣,是一位冒險者,甚至……這生動的故事,就是他本人的經(jīng)歷?
這不是虛構(gòu)的小說,而是一本自傳?那他是否真的有一位俊美的血族情人呢?又或者他確實有那樣一位情人,只是并非血族?
現(xiàn)在又多了一種猜測,他可是真是一位喜歡出名的人呢。這和他隱瞞自己真實身份的做法不太符合,或許……因為他實際上面貌丑陋,這些小說里的劇情,真的只是一個男人的幻想而已。
免費放映是在天黑之后,不限時間,但在免費放映的攤子很早就開始布置了,他們找的地方?jīng)]有大片的空地,只是一處勉強還算寬敞的街道,在給了房東幾十個艾柯后,他們就可以把幕布掛在建筑的外墻上了。
放映員在擺弄器材,一些人或好奇,或貪婪在附近游走,但沒人敢靠近,因為有至少五名紅衣的皇家警察就在四周警戒地站崗。
“嘀!嘀嘀嘀!”這是警哨的聲音,過去人們聽到警哨反應是各不相同的,有人讓開,有人好奇地去窺探,還有人會擼起袖子要去幫忙?蛇@一次,街道上所有人的反應都是讓開,孩子們更是驚慌地跑進最近的樓洞里。
一男一女在街道上跑過,后邊是一群藍皮子。
在確定了是誰后,這下讓開的更多了。并且所有建筑的大門都在他們跑到之前,關上了。因為曾經(jīng)發(fā)生過藍皮子直接闖進了住宅,把里邊的人全部抓走的事情。雖然現(xiàn)在是白天,找到工作的工人們大多在工作,但這里還有夜班結(jié)束在睡覺的人,或只找到了一些在家里粘貼紙盒工作的老弱。
“救命!”女人腳上的木鞋早就甩沒了,光著的雙腳傷痕累累,她已經(jīng)跑不動了。
男人緊緊地拽住她,沒有松手。他看見前邊有很多男人,還有皇家警察,更要緊的是有人在那晾了床單還沒收起來,或許還有房子的門沒關上,又或許他們能夠扮成偷床單的人,那樣就能讓皇家警察把他們抓緊牢里了。
可跑著跑著,男人被拽住了。他的眼睛直直看著那張巨大的床單,掙扎著發(fā)出咆哮,要與抓住他的人撕打,可是沒用,他那么無力。就像是孩子面對一個巨人,輕而易舉地被對方按在了地上。
他哭了起來,因為他知道,這次他將徹底跌入深淵。
“伯杰爾,伯杰爾……”
伯杰爾迷迷糊糊地看向女人:“安珀?”
“我們、我們好像是得救了?”安珀激動地看著伯杰爾,緊緊抓住他的一條胳膊,“藍皮子停住了,那些皇家警察他們保護了我們!
安珀一邊說一邊害怕地朝著藍皮子的方向看去。這下她立刻被嚇了一跳,因為藍皮子靠過來了。她不敢看,眼睛卻又挪不開,把自己的脖子擰成了一個古怪的姿勢。
“警官先生們!睅ь^的藍皮子對著皇家警察不倫不類地行禮——那姿勢很像是馬戲團表演的開場禮。
高大的警察對他們點點頭:“有事嗎?”
“我們的犯人跑進去……啪!”
警官直接一巴掌打在了藍皮子的臉上:“你是什么東西?你有什么資格將一位市民指責為犯人?”
偵緝隊得到的命令是抓捕流浪漢,然而這群人他們自身的本質(zhì)就是一群穿上藍皮的地痞無賴,偵緝隊自身在諾頓帝國的法理上,更是沒有任何一丁點的合法立足點,它是不合法的,算是根本就不存在的,更不用說被賦予調(diào)查、逮捕、審問、宣判等死法權力了。
“我得到了市政廳的命令,我們在追捕違反國王命令的流浪漢!”藍皮子捂著臉,兇狠地看向警官。
“沒有流浪漢,在那兒的是我們的觀眾!
“觀、觀眾?”藍皮子們莫名其妙,“什么觀眾?”
“看電影的觀眾!
“……”藍皮子顯然不太甘心,他們的眼睛看向那對男女,更確切地說,是看向那個女人。她很年輕,臉蛋如何可以忽略不計,骯臟的破裙子也掩蓋不了她窈窕的身段,現(xiàn)在她坐在地上,露出的兩只腳滿是傷口和凍瘡,腳踝和半截小腿也是青青紫紫的,但腿的形狀依然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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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皮子們互相對了對眼神,他們可是有八個人呢。他們……
“很抱歉,打擾了!
其他紅衣皇家警察都站在他們的崗位上沒動,但那些搗鼓著放映機的人們卻動了起來,手上拎著一根長扳手、鐵錘或者撬棍。這些人無論身高如何,都有著一身撐開衣裳的肌肉。
雖然他們的人數(shù)也不多,只有六個,可是藍皮子們要么肥碩臃腫,要么干瘦萎靡,他們還真不一定能打得過對方。
一些本地的居民從窗戶里探出頭來,看著那些來免費放映的人們。在此之前,他們對這些人不感興趣,對什么電影更不感興趣,畢竟那是有錢人的玩意兒,可是現(xiàn)在,一切都都不同了。只要看見了剛才那一切的人們就知道,這些人幫助了那兩個人,幫助了……和所有這里的住戶一樣的窮人。
在今天,除了這兩位誤闖的可憐人外,還有很多人主動找到了這些免費放映點。其中一些是看了號外來看電影的,但另外那些衣著破爛,滿臉彷徨的人卻不是。
他們驚恐又無奈地走向了放映點,在走過皇家警察身前那幾米的時候,像是只兔子一樣猛地竄了進去。站在那片一無所有的空地上時,他們有些不知所措,不敢坐,只能站在那。
當有藍皮子經(jīng)過,這些人會立刻絕望地想要逃離,這時候會有人站出來將他們拽住。他們會嚎叫嘶吼,就如落入陷阱的困獸,直到過上那么幾分鐘,他們筋疲力盡,卻又發(fā)現(xiàn)藍皮子沒有過來捉他們,這些人才會放松下來。
“沒事兒,這是蒙代爾公司的放映隊!崩∷麄兊娜税参恐匆轮彩莻工人,“到了這兒就安全了!
藍皮子們只是來看一眼的,假如放映隊在那站著不動,過一會兒就會有警車過來。不是藍皮子的警察,是皇家警察的,上面有漂亮的獨角獸徽章,那些警察會掄著警棍把這些膽敢窺探放映隊的藍皮子趕開,趕得遠遠的,順帶把他們已經(jīng)抓到的工人全都放出來。
這些藍皮子如果趕反抗,就能聽見紅衣警官的高喊“你們竟然敢襲警?!”然后那個動手的家伙就會被扒光了衣服,像一頭白豬一樣被吊在路燈上。
哦~那場面可是太好看了。無論誰看見了,都會發(fā)出快活的笑聲。
這些最先過來的人,當然是從別人那得到的消息,那些流浪者。
索德曼太大了,人、窮人太多了,即使已經(jīng)有那么多人被塞進了工坊,現(xiàn)在的工人也看不出來減少了多少,流浪者也依然是那么多,F(xiàn)在警察不管抓人了,完全都由藍皮子負責。
警察們還有基本的分寸,而且之前抓人的主要目的是賣給工坊求財,有些事情他們就算做,也是偷偷摸摸的。可藍皮子不同,這些地痞無賴本來就是渣滓,在獲得偵緝隊這種足以凌駕他人之上的權力后,更是徹底變成了魔鬼。他們什么都干,明目張膽肆無忌憚。
藍皮子可不止為了財,他們當中的很多人享受著抓捕、毆打、侵害,甚至殺害的過程。而且市政廳給了部分藍皮子頭領自己召集人手的權力,渣滓找渣滓,這些人越來越多,他們?nèi)琪喙啡喊慵Y(jié)在一起,將索德曼當成了狩獵場。
他們當中的很多原本也是街頭的底層,熟知那些無家可歸者們的休息場所。那些地方都是警察不會去的,可這些藍皮子沖了進去,肆無忌憚地迫害那里的居民。
窮人們被趕出了僅有的避難所,在街道中四處逃亡?蓮淖蛱煜挛玳_始,就有人傳說,那些電影的放映點,有皇家警察的地方,是安全的避難所。
人們不信的,藍皮子和紅皮子有什么不同嗎?他們都是索德曼的警察,是給有錢人干活兒的,不久前那些紅皮子也抓走了很多人。
可有些人已經(jīng)支持不住了,對于窮苦人來說,壞事總是降臨到同一個人的身上,一天找不到工作,往往代表著連續(xù)幾天找不到工作。一個人連續(xù)幾天找不到工作,如果他沒能在救濟院排到一個床位或領到一份食物,那基本上就等于走入絕境了。
他必定已經(jīng)沒錢購買食物或床位,糟糕的身體狀況讓他看起來萎靡不振,更沒有了在招工時戰(zhàn)勝其他競爭者的可能。他們要么去偷盜搶劫,要么只能去乞討或翻找垃圾桶,直到被人打死或摔倒在某個角落里,就此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