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來游行,他們的心中卻依然還存著那個“萬一”的希望,他們的孩子一旦從車?yán)锍鰜,那這點希望就徹底破滅了。但如果有別人認(rèn)出了他們的孩子,不正是代表著,他們自己的孩子,此時此刻正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受苦嗎?
奧爾把門打開了,他也有些內(nèi)疚,那些孩子剛到孤兒院,還沒能徹底安下心來,就被帶來了,還是帶到一個有著這么多陌生成年人的地方,他們能承受住嗎?
還是蒂芙尼,這位女孩的堅強與勇敢,讓奧爾驚嘆,她第一個握住了奧爾的手,問:“蒙代爾警官,我的爸爸媽媽在這嗎?”
“我只能說,或許他們在這。這里有很多人,別害怕!
這個時代又沒有dna,即使剛才那對夫妻和蒂芙尼都能對應(yīng)上,但奧爾還是不能確定。
“謝謝,警官!
馬車的門被徹底打開了,蒂芙尼站在腳踏上,看向外邊。一張張的陌生面孔讓她害怕,她應(yīng)該也沒意識到很多人竟然是這么多,她向后看,奧爾及時伸出手讓她握住,蒂芙尼安靜了下來。
“蒂芙尼!蒂芙尼!”就是剛才的那對夫婦,他們擠出人群,沖到了最前面。
當(dāng)三個人面對面……毫無疑問,他們是一家三口。除了眼睛之外,即使閉上眼睛也能看出來,她像爸爸,又像媽媽。
“哦!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神啊!”“該死的神!”
“媽媽!”
有了蒂芙尼作為代表,其他孩子也一個接一個地走出來。有的孩子長得比較“大眾”,所以很多家長都涌了上來。但孩子們往往搖著頭,轉(zhuǎn)頭撲進奧爾的懷里。他們認(rèn)不出那些人是不是他們的父母,奧爾才是他們更信任的那一個。
“我的孩子!那我的孩子在哪!”更多的是一個都沒認(rèn)出來,但確定了自己的孩子并沒過上美滿生活的家長們。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他們嘶吼著,哭泣著,去奧爾之前乘坐的馬車——被抓的教會神職人員們,都在里頭。
警察們圍住了警車:“抓住更多的混蛋,你們才能找到自己的孩子!殺了他們,你們什么都得不到!”
同時,車上的安卡把一個本子塞進了這些神職者們的手里:“寫吧。不寫就把你們交給外邊的人。我們來猜猜,你們到時候會被撕扯成多少塊?”
2教堂的第二位神父還在猶豫,但3教堂的第一位神父就直接得多。
就像當(dāng)時奧爾威脅時對他說的,現(xiàn)在死還是過兩天讓同伙弄死?
他兩種都不想,所以當(dāng)時選擇了背叛,現(xiàn)在更加要積極配合。
接過本子他不但自己快速書寫,看見同伴一臉傲慢,甚至還主動開口:“杰里米,我的老朋友,你覺得被塞進馬車?yán)锏奈覀,在教會的眼中,還是過去那個忠誠可信的我們嗎?”
“閉嘴,貝恩施!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嗎?你只是想多拉幾個人下水,我是榮光的堅定信徒,我不會做出背叛教會的事情的!”看來是弄巧成拙了,這位2教堂神父不但沒有被說服,反而堅定地合上了本子。
這輛寬大的馬車上,其余教士之類的看見他的反應(yīng),也放下了猶豫的筆。
稍后,當(dāng)3教堂神父把東西寫完了,交給安卡,安卡也沒對2教堂的神父做什么。
于是這位神父得意地笑了:“看,情況就是這樣。我們是神父,是神之意志的傳遞人,這些警察能對我們做什么?”
說實話,他的這個樣子,讓3教堂神父竟然也有些后悔了,或許,當(dāng)時他在教堂里時,應(yīng)該多忍耐一會的,畢竟那個警察沒殺了他,不是嗎?或許對方只是嚇唬他而已呢?
馬車外依然十分地混亂,過了不知道多久,車門再次打開了,奧爾捏著4教堂神父的脖子站在車門口。光從他背后打進車門里,對坐在車?yán)锏倪@群神職者們看來,他的娃娃臉隱藏在了暗處,只余下一個把守在門口的影子,威嚴(yán)又恐怖。
“車?yán)锶贿M這么多人,誰沒招供?”
這輛警車的空間明明還很大,畢竟和公共馬車差不多,至少能坐十五六個人。
不好的預(yù)感在心中升起,他們來不及細(xì)想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好,安卡的手已經(jīng)指向了2教堂的神父。這位神父瞬間起身就要跑到3教堂神父的背后,想利用車?yán)锏钠渌撕妥欢汩W,可他只來得及站起來,就被奧爾捏住了脖子。
與此同時,4教堂的神父被扔在了地上。
“不!不不!救救我!救救——”他們的同事被拉出去了,臨走時,他的雙手抓住了車門,車?yán)锏谋娙朔路鹇犚娏酥讣坠卧谲囬T上的聲音。
那扇普普通通的車門,這個時候仿佛變成了一扇地獄之門。
3教堂神父瑟瑟發(fā)抖:只是被拽出去打一頓吧?或者就像他剛才一樣,被按進某個圣水池子里,淹上一會兒?
車門沒關(guān),當(dāng)奧爾從車門前挪開,他們看見了外邊的情景,無數(shù)人頭在車門外不遠(yuǎn)的地方涌動著,他們伸著胳膊,發(fā)出嘶吼與咆哮。
然后……2教堂的神父,被扔進了人群。
真的扔進去,奧爾一手捏著他的脖子,一手拽著他的腰帶,把他拎起來扔過了維持秩序的警察,扔進了人群。
“啊啊啊啊——。。。
“我的孩子!”“騙子!”“惡魔!”
其實奧爾也扔得不算太遠(yuǎn),所以,坐在馬車的人們能看見自己的同事落進人群中后,被無數(shù)雙手抓住,他的耳朵、鼻子,他身上的衣服,他的皮肉……
他很快就淹沒在了人群中,一絲頭發(fā),一絲鮮血也看不見。
安卡皺了皺眉,有人尿了,還不止一個。
“嘭!”車門關(guān)上了。
安卡把剛才的那些空白的本子拿了起來,說:“要車票嗎?畢竟,車?yán)锎_實挺擁擠的!
“要!”“我們說!我們什么都說!”
這些多年道貌盎然的家伙,他們多年以神為名行騙,把別人的孩子投入火坑,是人販子、強盜、詐騙犯、殺人犯、強x犯,在看見自己人的慘狀后,怕了。
他們能看著別人的痛苦哈哈大笑,暢飲美酒,但他們怎么能讓自己也陷入同樣的境地呢?
“你們都要寫?這可太好了!卑部ò驯咀雍凸P分了出去,“別著急,先生們,別把墨水瓶打翻了。不過,你們都樂意合作也讓人有些困擾啊;蛟S……接下來就要看誰寫得多了?”
剛剛慶幸自己識時務(wù)合作的3教堂神父瞬間心臟一頓:“我、我記起來我剛才好像有些東西漏寫了!
“我也是!”這位是三教堂的那位教士。
安卡沒難為他們,微笑著遞給了他們新的本子,還提醒了他們:“不只是與那些孩子有關(guān)的,所有不法與不道德的事情,都可以寫下來。當(dāng)然,必須是真實的,假如事后被查知是假的……”
安卡笑得更“和善”了,卻讓眾人不寒而栗,只是他們的膀胱已經(jīng)排空,尿不出新貨了。
他們聽著外頭的嘶喊與咆哮,運筆如飛,尤其是在一些人自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寫得夠多時,抬起頭后,往往發(fā)現(xiàn)其他人寫得更多,于是他們只能立刻低下頭,再次動筆。
他們不知道別人寫了什么,尤其不知道別人是否寫了自己,甚至有時候恰好和別人的視線對上,假如對方閃躲開,那頓時就會讓他們以為那個人在本上寫了自己的壞話,又如果視線焦灼互不相讓,又會讓他們以為對方不懷好意。
這可是良性競爭……不錯不錯。
奧爾的老朋友,《諾頓晨報》的記者,丹尼斯·羅森伯格,杰里米·塔尼,鮑耶·柯林,還有另外一些記者,都來了。
他們都是受魚尾區(qū)警局的邀請,來跟蹤報導(dǎo)大新聞的。
眾人還以為又出了一個恐怖的連環(huán)殺手,或者又有什么人來找警局麻煩了,結(jié)果……這可真是一個大新聞,還是個有點可怕的大新聞。這可不是暴亂,這是游行示威,這比暴亂更可怕。
“這一場游行,不針對帝國,不針對皇室,也不針對三大教會,他們只是針對一群恐怖的邪教徒!眾W爾直接給榮光教會蓋戳了,“民眾是理智的,一切都在控制之下,除了部分罪大惡極人員,沒有任何人受傷。具體的情況,讓我們的局長對你們說吧!
有達利安,還有馬克西姆,奧爾和教會、皇家警察高層,還有部分諾頓帝國高層都打了招呼。只要他們能駕馭住目前的局勢,那些高官顯貴與宗教人士,很樂意做一個看客。但以防萬一,還是在奧爾的提議下,把記者們招呼來了。
通過記者的筆,榮光教會的真相,會更廣闊地散播向諾頓帝國的每個角落。
達利安沒想到,奧爾會把和記者溝通這件事交給他:“怎么是我?”
“就應(yīng)該是你,你在這件事上,才有最大的功勞!眾W爾拍了拍達利安的肩膀,“我繼續(xù)去干活了!”余音還在,他的人已經(jīng)跑走了。
他們只是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招呼記者,那邊的游行可沒有慢下來。
即使天色接近黃昏,但游行的人們沒有任何一個人意圖回家,人拿來手提馬燈,有人點起了火把,漸漸安靜下來的街區(qū),以及火焰的光芒,讓人們的咆哮和嘶喊越發(fā)清晰。
奧爾還擔(dān)心自治區(qū)1教堂的人逃跑,但榮光教會的人們大概是最近太順風(fēng)順?biāo)恕?教堂的神父竟然帶著教士站在路中央阻攔游行的人群。但是,他聲嘶力竭的呼喊聲根本無法壓過人們的咆哮,看見他的出現(xiàn),只是讓游行群眾越發(fā)亢奮,他們奔跑起來,在警察們都沒來得及出手的情況下,將1教堂神父也撕扯成了碎片!
“啊啊!啊啊。 庇兄心耆税焉窀傅亩淙M自己的嘴里,滿含熱淚地嚼碎,咽了下去。
有人是這幾年才把孩子送進去的,他們有很大的概率找回自己的孩子,但有的人,是十幾,甚至幾十年前將孩子送走的,這就很可能找不到了。并且多年下來,他們雖然勤勤懇懇地工作,但是毫無積蓄。
他們不是不知道,死亡之后教會只會給他們一個紙盒子,但過去為了孩子,他們接受了,F(xiàn)在……過去坦然接受的一切,現(xiàn)在都變成了讓人發(fā)瘋的絕望。
自治區(qū)的神父們?nèi)急蛔セ虮粴⒘,他們還能干什么?!
人們看著教堂,看著那些有著向日葵標(biāo)記的榮光教會的產(chǎn)業(yè),看著后邊裝有榮光教會神職者的馬車。之前警察們讓他們別傷害這些人,也不要去侵害產(chǎn)業(yè),那時候還有理智的人們聽從了,但經(jīng)過這一輪游行,熱血開始上頭,很多人的腦袋里還是涌出不理智的念頭。
人們漸漸安靜下來了,但那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是猛獸對獵物的挑選。
“去梧桐區(qū)!去榮光教會的總部!”不知道誰發(fā)出一聲高喊,打破了寧靜,提醒了所有人。
“去梧桐區(qū)!去榮光教會的總部!”更多的人揮舞著拳頭,發(fā)出了咆哮。
“先生,您怎么了?”彼得問奧爾,奧爾剛剛皺緊了眉,還用別扭的姿勢扭動肩膀,經(jīng)驗告訴彼得,那不是為了目前的局勢苦惱,更像是有什么不適。
“沒事,我背上有些癢,特別癢,可能是有根頭發(fā),沒關(guān)系的!眾W爾微笑著拒絕了彼得的幫助。
他沒有說謊,他的背真的是特別癢,但不只是表層的,而是深入肌肉甚至骨髓的,他的內(nèi)臟都開始癢得鉆心,同時還伴隨著陣陣撕裂般的疼痛,還有個問題,就是他的衣服越來越緊繃,鞋子也越來越夾腳了。
新衣服還沒有被裁縫店送來,現(xiàn)在還是達利安那天拿來的,狼人們的衣服和鞋子改的,早晨穿的時候,還是稍大,可現(xiàn)在就開始難受了。
今天應(yīng)該還是能堅持過去,不至于像綠巨人那樣,把衣服撐破……吧?
人群向著梧桐區(qū)移動,總局的皇家警察們來了,他們站在街道兩邊高喊著:“榮光教會的宗教內(nèi)部事務(wù)!非榮光教會人員退散!”
如果是其它情況下的鬧事人群,比如半年全那群暴亂的,看見紅衣的警察早已經(jīng)亂了,但這些游行的人們,從一開始就與紅衣的皇家警察作伴,一直到現(xiàn)在,他們對皇家警察已經(jīng)下意識地當(dāng)成了自己人,充滿了信任感。
他們會根據(jù)皇家警察們戒嚴(yán)出來的街道前進,不去打砸街邊的店鋪,只是舉著燈與火把,喊著口號,向著自己的目的地前進!
跟著達利安坐上一輛馬車的記者們也很緊張,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他們也很擔(dān)心前方發(fā)生意外。無論是警察、游行民眾,又或者是普通市民受傷,都是一件十分讓人悲傷的事情。
但是,一切安好,游行人群所過之地,甚至不會多一點垃圾。
游行人們走過的建筑,原本一片黑暗,房間里的市民和家人擁抱在一起瑟瑟發(fā)抖,結(jié)果什么都沒有。他們只聽見外邊的人們呼喊的口號“還我們的孩子!”“榮光教會是惡魔!”“榮光教會騙子!”
之前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從這些口號中,他們可以想象到一個大概,而且,這么多人都在咆哮著這件事,那……他們說的,應(yīng)該是真的吧?
沒有馬車,這些沒吃晚飯的人們,靠著雙腳,一路咆哮著,走了三個半小時,來到了梧桐區(qū)榮光教會的索德曼總部。這里距離博恩特夫人當(dāng)年居住的街區(qū),并不算遠(yuǎn)。
第127章
在這里,榮光教會已經(jīng)搭建起了高臺,一身純白長袍,頭戴高冠,手持黃金權(quán)杖的主教站在高臺上:“意志不堅的人們啊……”他渾厚低沉的嗓音,從高臺上傳來,竟然壓制住了示威人群的咆哮,游行的人們瞬間停下了腳步,許多人驚恐地看向高臺——人,是無法讓自己的聲音如此洪亮的。
“機械造物?”奧爾詢問地看向達利安,但他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對,無論聲音或翅膀,都是機械造物,但他們相信,這就是教會的神跡。”
奧爾的背脊更疼了,仿佛……不,確實有什么東西,正在撕裂他的骨頭和肌肉,正要從里邊鉆出來。他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是一個這么能夠忍受疼痛的人。或者說,與眼前發(fā)生的一切相比,他背上的疼痛,反而只是可以被忽略的小事情。
“質(zhì)疑神者,有罪!殺害圣徒者,有罪!踐踏神之領(lǐng)地者,有罪!”
主教的聲音,宏大震撼,在這個小廣場中形成了轟轟的回音,站在高臺兩邊的神父與修女們,雙手交疊在胸前,開始高唱贊歌:“榮光萬福,榮光至高,簇?fù)順s光,共享福祉……”他們的聲音同樣那么的巨大,層層疊疊如同海浪。
“叛神者!”“瀆神者!”兩邊站著的梧桐區(qū)教徒挺直了背脊,揮舞著手臂對著這些黑區(qū)的下等人高喊。
游行的人們,開始畏怯了,人們顫抖著哭泣,雙腳不受控制地后退。
“罪人!接受神之懲罰吧!”主教舉起一人高的黃金權(quán)杖,“咚”地一聲,權(quán)杖敲擊在了地面上,主教整個人開始散發(fā)出耀眼的光芒,一對巨大的金色翅膀從他的背后張開,輕輕扇動著,帶著主教雙腳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