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guī)闳!?br />
“我可以自己去!
“好吧,好吧~”大麥克沒堅持,“我們在樓上打牌!
奧爾以為自己可能會被攔阻在監(jiān)獄外頭,他甚至想好了該怎么和他們對峙,但看門的巡警打著哈氣,看了他一眼就放他進去了。
比起上次過來,監(jiān)獄里空了不少,還有,被帶回來的比爾竟然沒被關(guān)在這?他會被這么簡單的放進來,或許也正因為如此。
“誰是亞當(dāng)·佩索?”奧爾問。
犯人們大多毫無反應(yīng),除了兩個人。他們都被單獨關(guān)押著,一個原本就坐在墻腳,聽見奧爾的聲音后,立刻蜷起雙腿,把自己縮成了一團,瑟瑟發(fā)抖。另外一個原本坐在靠門的位置發(fā)呆,聽到聲音后立刻竄了出來,雙手抓著欄桿,迫切卻又懷疑的看著奧爾。
奧爾看了一眼后者的雙手,直接走到了那個發(fā)抖人的監(jiān)牢前:“亞當(dāng)·佩索?”
這個距離,能看見他抱緊雙腿的手上滿是傷痕,骨節(jié)粗大,還有厚厚的老繭,這是一雙勞動者的手,另外那位毫無疑問就是萬斯·多特了,他的手雖然骯臟但沒有傷痕骨節(jié)正常,不像是一雙平民的手,顯然他一輩子都沒干過多少勞苦的工作。
“他是犯人!是犯人!”萬斯·多特把臉貼在柵欄上,一只手抓緊鐵欄桿,一只手努力向外伸,看起來是要抓向奧爾,“老爺們,我不要賞錢,求求你們!放我離開吧!放我離開吧!”
奧爾單膝跪了下來,從這能聞到一股濃重的臭味,雖然這地方也確實不好聞,但這味道是亞當(dāng)·佩索身上傳來的,因為他是皮匠。
安羅娜女王陛下并沒改進制皮工藝,所以這個時代硝制皮革使用的材料……是糞便和尿液。皮匠到手的材料雖然已經(jīng)是熟皮,但惡臭的味道還沒有散盡,以至于皮匠的身上常年都有著一股惡臭。
萬斯·多特雖然壞,但也不算蠢。懸賞告示上說犯人身上有異味,所以他才選擇了皮匠誣告,因為皮匠的身上確實有味道。警方認可了他的告發(fā),那他就賺了。沒認可,他也可以推脫是聞錯了。只是這家伙沒想到,警方連他一塊給抓了。
皇家警察的錢是那么好賺的嗎?
奧爾盡量放柔了聲音:“比爾·布特里告訴我,他知道你不是犯人,他會照顧你的孩子和妻子,也讓你不用擔(dān)心,假如你進入監(jiān)獄,監(jiān)獄里會有彎鉤幫的兄弟照顧你,讓你好過一些!
雖然比爾現(xiàn)在自身難保了,但這是奧爾唯一能用來拉進關(guān)系的說辭了。
亞當(dāng)·佩索的顫抖漸漸平息了,他終于稍微伸展開了四肢。他的臉就和很多同齡人一樣,皺紋堆疊出了深深的溝壑,另外他的左眼圈青著,嘴唇破了。奧爾看見過他被帶走時的樣子的,他那時候還是完好的。
“我沒殺人,沒殺!
“我們知道!钡珱]法救你出去。
眼淚從亞當(dāng)·佩索渾濁的眼睛中流淌了出來:“謝謝……謝謝。謝謝你們……”
“我們可能沒辦法證明你的無辜!眾W爾還是說出來了。
“我知道!眮啴(dāng)坐在那的姿態(tài)更放松了,他笑了起來,扯動嘴角的傷口,流出了鮮血,“我相信布特里先生,他會照顧他們的!
這個“他們”指的是他的老婆孩子吧?交談到現(xiàn)在,他確實根本沒提過自己的情況。
“你認識長溝街附近,跟科爾·克頓玩耍的那些孩子吧?”
“是的,我認識……那些孩子怎么了?”
“你知道他們當(dāng)中,有誰能穿得起絲襪嗎?那種很好的襪子。”
如果說昨天他找亞當(dāng)·佩索只是為了看看他的狀況,那昨天晚上之后,就是奧爾能找到的唯一還算可信的情報來源了——他不能離開警局,又找不著比爾,亞當(dāng)·佩索是唯一一個長溝街的本地人了。
“阿麗莎·馬崔斯的孩子!”奧爾以為亞當(dāng)·佩索多少會想一會,可他回答得極快。
這個姓,奧爾今天聽過:“丹妮·馬崔斯和湯姆·馬崔斯與她有什么關(guān)系?”
“那兩個孩子是都是阿麗莎的兒子!
“能具體說說她嗎?”不知道丹妮真實性別的人,看來還不少。
“殺人跟她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她做不到!眾W爾的眼神又讓亞當(dāng)·佩索緊張起來了,但身陷牢獄的皮匠,還是首先為另外一個人辯解。
“她是個本分人,原先在舊衣店干活,做些清洗和縫補的工作,她的手藝好,干得活多。但兩個月前那家舊衣店關(guān)門了,她只拿回了幾件衣裳。婆娘們看見過,有絲襪,就是叫絲襪。她們說那是好東西,但我不知道,我沒見過。
一個女人,沒有了工作,又沒有了男人,她還能干什么呢?但總算是養(yǎng)活了兩個孩子。小丹尼也是個好孩子,他在雜貨店給自己找了一份差事。
湯姆不好,總是和一群孩子圍著那個黑區(qū)來的孩子。他跟著那些孩子能吃上一頓飯,卻沒想過給家里拿一丁點食物。
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當(dāng)亞當(dāng)·佩索的表達能力不太好,但該說明白的都說明白了。
馬崔斯一家都有嫌疑,可能是湯姆·馬崔斯單獨行兇,另外兩人即便沒參與殺人,但阿麗莎·馬崔斯也有很大的可能是包庇者——血衣呢?連殺兩人,湯姆·馬崔斯可不是光著的,否則即使是夏天,氣溫也能讓一個孩子生病。他得清理自己,那他滿是血跡的衣服哪去了?
平常的窮人做不到有沒幾件衣服給孩子換,但馬崔斯家可能是有積攢衣物的。
“這個給你!眾W爾從腰間拿過一個小袋子,打開后,里邊是面餅夾煎蛋,這是他給自己帶的午飯,但現(xiàn)在他遞給了亞當(dāng)·佩索。
亞當(dāng)·佩索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對,你吃吧!
“謝謝!謝謝您!”亞當(dāng)·佩索沒有再拒絕什么,他雙手接過了食物,從他不斷吞咽的喉嚨能看出來,他有多么的渴望食物,“你是個好人,神的光芒與您同在!
“也與您同在!眮啴(dāng)·佩索吃東西時,奧爾離開了。
奧爾沒回樓上的休息室,他去了警局引導(dǎo)臺找班迪尼克。
“囚犯們沒有食物嗎?”奧爾做出好奇的樣子問。
“有,每兩天一碗面包粥!卑嗟夏峥撕駥嵉氖终票葎澲笮,那看起來還不如一個香瓜大,“這樣囚犯們就不會惹事,即使出現(xiàn)萬一的情況,他們也沒有力氣逃走!苯又嗟夏峥擞謱W爾擠了擠眼睛,“假如有人為囚犯送錢,巡警們也是愿意給囚犯們多一點額外的照顧的。親愛的,你要照顧誰?”
奧爾搖了搖頭:“沒事。”
他當(dāng)然想適當(dāng)?shù)恼疹櫼幌聛啴?dāng)·佩索,但想想自己只出不進的金徽……當(dāng)然,他也可以直接消費人情,但目前階段作為一個新人,他消費的不是他自己的人情,還有大麥克的。大麥克是他的帶路人,又不欠他什么。
那奧爾就自己照顧一下好了,反正就是每天送一頓飯而已——兩頓飯沒必要,以皮匠佩索的生活狀況,他在家里很可能也是一天吃一頓飯的。
奧爾正要上樓去,突然有個巡警從外邊跑了進來,他頭盔沒了,一臉的驚慌,走路時跌跌撞撞:“開戰(zhàn)了!碼、碼頭開戰(zhàn)了!快去支援!”
現(xiàn)在大概是十點多,該出勤的都出去了,早晨該抓的那波酒鬼也早就都塞進監(jiān)牢去了,警探們在辦公室里,巡警們大多在樓上休息室里,警局大廳只有班迪尼克、奧爾還有一個擦地的巡警,這個時候他們仨都愣住了。
這個報信的巡警朝他們?nèi)齻嚷嚷完之后,腳底下兩條腿拌成一團,摔在了地上。
奧爾反應(yīng)了過來,立刻跑上去拎著他的腰帶把人拽了起來。
“哦!神。∩癜。 卑嗟夏峥巳氯轮龑(dǎo)臺下面一拍!
“鈴——!”刺耳的鈴聲響起,一樓警探辦公室的方向,涌出來了十幾個巡警:“發(fā)生什么事了?!”
“開戰(zhàn)了!開戰(zhàn)了!在碼頭!”剛上了兩階樓梯的巡警朝著他們大喊一聲,轉(zhuǎn)頭上樓了。
“不是還有一天嗎?”有巡警一臉疑惑的問。
“只是說謊了而已。”另外一個巡警回答。
老麥斯威爾也干過這件事,說第二天讓奧爾轉(zhuǎn)正結(jié)果藍帽子們一走,就給他轉(zhuǎn)了。藍帽子同樣干過,說第二天中午過來,但一大早就來了。
警察們做得,幫派們也做得。
報訊的巡警跑上了樓,沒過一會,隨著靴子踏在木地板上的腳步聲,紅制服的巡警們轟隆隆跑了下來。
這些膀大腰圓的警官們,他們單獨一個時,看著其實并不那么威武,但現(xiàn)在成片的集中在一起,頓時有一種蓬勃的力量與威嚴(yán)感。奧爾隨著這些同事們一起就要沖向后院,那地方停放著各種警車和囚車。
“停下!都停下!”局長的聲音穿透了腳步聲。
巡警們停下了,看向這時候剛剛出現(xiàn)在樓梯拐角處的局長。
“召回所有在崗的巡警,縮減一半在職巡警,都回家去!回家!禁止外出!”
“什么意思?”這不是奧爾問的。
但老麥斯威爾根本沒做出回答,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回去了。
“什么意思?”這才是奧爾問的。
“讓他們打!
“……”奧爾早已知道這個答案,老麥斯威爾之前做的就是這些,他只是仍然難以相信,老麥斯威爾會放棄得這么徹底。
接下來,奧爾就被一些巡警命令著回到了休息室。
第35章
連召回巡警這件事,都不是大麥克的人去干的。但也不是他的對頭菲斯·戴克里那幫人干的,他們同樣被要求留在休息室里等著。會抽煙的人都拿出了煙桿抽煙,往常就煙霧繚繞的休息室,今天徹底是霧霾級別了。
奧爾坐在窗邊,往常他還會在心里抱怨幾句那些大煙木倉們,今天他只是看著窗外。
這邊的休息室能看見馬蹄街的情況,從他坐在這開始,就有巡警不斷的回來,他們都是在魚尾區(qū)各個街道巡邏執(zhí)勤,現(xiàn)在被叫回來的人。
老麥斯威爾真的是說到做到。
堵不如疏不是這么理解的吧?
那些被叫回來的巡警有的面帶疑惑,有的滿臉凝重,還有的……鮮血滿頭。
幫派的漢子們一旦打起來,看來就徹底顧不上看面前的人穿著的是什么衣服了。
“上次也是這樣的嗎?”奧爾問大麥克,“我說的是兩年多前的那次幫戰(zhàn)!
“不,那時候老麥斯威爾是全力鎮(zhèn)壓的,他會帶著我們第一時間趕到現(xiàn)場,把兩邊都抓起來。那時候監(jiān)牢里塞滿了人,我們不得不在后院里支起來一口大鍋熬面包粥,以免把那些家伙餓死。老麥斯威爾還和黑區(qū)分局的老佩德羅直接干了起來,差點就互扔手套決斗!”
大麥克舉著煙斗,最初說得聲音很低,有些沉悶,漸漸的,他越說聲音越大,越說嘴角越揚起。
“老麥斯威爾打青了老佩德羅一只眼!”這句話是菲斯·戴里克接上的,他也高舉著煙斗。
所有巡警們都哈哈大笑了起來,但只是兩分鐘,笑聲消失了,霧霾彌漫的休息室再次變得一片窒息般的安靜。
“那次我們也死了很多人,但他們死得毫無用處,毫無用處……”大麥克略有些嘶啞的聲音就在這片安靜中響起。
那次幫戰(zhàn),已知的幫派雙方的結(jié)局,是比爾·布特里的父親老比爾死去,小比爾接手,雙方互換了人質(zhì)。警局并不是背景板,兩個幫會所在區(qū)的警局都有參與,并且損失慘重。
但也有得到的,比如他們的宿舍?奧爾記得大麥克說過宿舍樓曾經(jīng)是鐵錘幫的產(chǎn)業(yè),最近贈送給警局了,但宿管拖雷太太也是一位巡警的遺孀……
那大麥克為什么說他們死得毫無用處呢?但現(xiàn)在并不是讓奧爾滿足好奇心的時候。
他想起了經(jīng)典老電影的一句話“給個機會,我想做個好人”。在場的巡警們沒有那種徹徹底底的壞人,他們也不想看到死亡,只是沒有機會。
奧爾自嘲一笑,不只是他們,他自己也是。
他也想做個好人,但他能振臂一呼叫上所有人去幫派開戰(zhàn)的地方打架嗎?不,他不能。他沒有那個威望,真那么干了,狂信者的大麥克會跟著他,可能大麥克的小弟們也會有幾個跟上的,其他人就算了。
這點人能干什么?就算奧爾是個血族,但他也是血肉之軀,想單靠幾個人就平息兩個幫派之間生死攸關(guān)的幫戰(zhàn),是做夢。
枯坐到下班,再次在那種監(jiān)視視線的注視下,奧爾和大麥克回到了宿舍。
“哇啊!”烏鴉的叫聲在頭頂響起。奧爾抬頭,看見了一對渾身羽毛黝黑發(fā)亮的大烏鴉站在宿舍的屋檐邊上。
“壞運氣!贝篼溈藝@氣。
丹尼·卡多還撿了一塊石頭去扔烏鴉,有屋檐擋著,烏鴉們沒被扔到,但被嚇了一跳,它們哇哇叫著飛過了丹尼·卡多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