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鐘離開咖啡店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流淚,渾渾噩噩地打開傘,走過好一段才發(fā)現(xiàn)天沒有下雨。
盡管和敬亭最后也沒聊出個結(jié)果,但光是把話說開,這就已經(jīng)讓小鐘感到無限的釋然。心中有種雨過天晴的暢快,壓抑已久的情緒失去收束,變成眼淚掉下來。
離開媽媽,也不過是像孩子斷奶一樣自然而然的事。
坐上回程的地鐵,她迫不及待拆開錦囊。既然說對下定決心有幫助,大概是手寫長信一類煽情的東西。大概很多家長都會這樣做,但她想象不出這個心中無情、拔劍自然神的女人,做來會變成什么樣。
但里面的東西大大出乎小鐘的意料。根本不是什么手寫長信,而是鐘紹鈐的個人履歷,他的家族、社交關(guān)系圖,以及其中所有從政的親戚的簡單介紹。他的父親曾在檢察院工作,現(xiàn)在退休了。叔母是現(xiàn)任市稅務(wù)局局長。至于他本人,在離開高校后的兩年間都在魔都從事金融工作,今年上半年才離職還鄉(xiāng),的確該對玩弄資本的套路相當(dāng)熟悉。
不愧是敬亭。她給小鐘這些,加上方才聊的一些話,明擺著是懷疑大鐘和她爹的事情有關(guān),而且關(guān)系匪淺。
小鐘自己也隱隱有些感覺,前段時間他在瞞著自己做一些事,卻謊稱找新的工作。她覺得自己橫豎弄不太懂,也就沒太關(guān)心。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現(xiàn)在她算是知道敬亭為什么特意囑咐迷茫時再打開,提前看的后果,定然是平白掀起腥風(fēng)血雨。
瞞著有意義嗎?
她遲早得接受現(xiàn)實,知道她的枕邊人也是個心狠手辣的男人,甚至可以云淡風(fēng)輕之間就將她身邊的人逼上絕路。
本來小鐘對父親的事沒有太大所謂,但如果這是大鐘做的,意義就不同了。
他這么做,理由無外乎是她。今日他可以構(gòu)陷她貌合神離的家人,來日何嘗不能將矛頭直指向她,以同樣的方式折斷她的翅膀,讓她只能依附于他,別無他路?
她要當(dāng)面問清楚。
“喵喵,還在忙?”
大鐘看著她走到身邊,關(guān)掉筆記本電腦,“也不是太要緊的事。怎么了?”
“還是新工作?”
“嗯。”大鐘仍像以前那樣含混過去。
小鐘只好換種說法試探,“我家里的公司沒了,爹被警察帶走,很可能要坐牢!
他果然早就知道,但仍裝作驚訝。
不出所料的反應(yīng),懸著的心終于能死了。
她很想憤怒,想咆哮,想毫不留情撕開他敗絮其中的假面,現(xiàn)實卻好無力。正因清楚他的厲害,貿(mào)然反抗才更顯得不智。她能怎么辦呢?只有任由自己的身體像一具空殼擺在那里,默默看著他繼續(xù)演,做些無關(guān)痛癢的解釋:“一般公司經(jīng)營出問題,最多是面臨行政處罰,補交罰款就好。坐牢是很嚴(yán)重的狀況,應(yīng)該不至于。你很介意?”
介意?
真好意思問。
要是在意她的感受,早不來問,等現(xiàn)在木已成舟,反而假惺惺地關(guān)懷?
小鐘至今都不得不佩服他激怒她的本事。
本來,一天之內(nèi)經(jīng)受太多晴天霹靂的小鐘精神早就倦怠了,沒心情多折騰一點。他倒好,任是最后一點保命用的斗志,也要挑出來。
她憤然回道:“怎么可能不介意?聽說是有人動用手段才讓他進去的。陷害才是違法的事情,對吧?那為什么真正犯法的人不會受到制裁,蒙冤的人卻束手無策?要是能把這人揪出來,我都想去法院告他!
大鐘的眼里乍起波瀾,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你先別急。如果正當(dāng)?shù)姆绞經(jīng)]法解決,我們也可以動用手段。這事情交給我去處理。”
“你?”
背地里壞事做盡,在她面前卻要厚顏無恥扮作好人。小鐘是再也繃不住了,氣得遍體生寒,顫抖不止。
要不是敬亭早弄清他的真面,小鐘也許還會愿意被他騙。
他也一定以為自己的演技天衣無縫吧。
就算小鐘流露出如此異常的反應(yīng),他也只當(dāng)是突如其來的變故把孩子嚇著,抱過她柔聲安慰:“相信我,你的父親不會有事。”
“相信?你告訴我怎么相信?”
相信一個隨時可能設(shè)局騙自己的人,不可笑嗎?
他還在裝,“我有辦法……”
小鐘再受不了與他雞同鴨講,“別裝了,我知道是你做的!
他嘆了口氣,依然若無其事為她順毛,“還以為能再瞞一陣!
就這么坦率地承認(rèn)了?小鐘原還以為溫吞的老狐貍會故意繞著她周旋很久。
或許坦率才是真正的輕蔑?反正她知道或不知道,都沒法改變什么,他很清楚。
她推開他。他又盯著她的眼睛,鎮(zhèn)定道:“現(xiàn)在相信了?我說沒事就會沒事。”
“你還不明白……”
“我以為你會更恨他,巴不得他去坐牢。”
“我恨你!
小鐘抱著拼命的心情把他推倒在桌上,揪起衣領(lǐng)質(zhì)問,“你想說,你是為我才這么做?因為那邊的家對我不好,你想要報復(fù)?但我從來沒有恨他們,也不需要你做這些。如果你真的在意,為什么不早來問我?再怎么樣,他都是我的家人。”
“是我意氣用事了。全都怪我,嬌嬌不要氣壞自己。”
他把小鐘抱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安撫,親吻指端,再是腰腹。微涼的唇瓣透著絕望,化進身體的顫抖,延展成綿密而曼妙的電流。她聞到情欲像煙草一樣不令人愉悅卻要上癮的氣味,不經(jīng)意間雙手舉高,展開身體,迎他唇齒合得更近,他卻趁機掀去上半身的毛衣,抬頭銜上半掩的乳珠。整場狩獵精準(zhǔn)而迅速,盡顯直覺動物的敏捷。明明是蓄意圖謀,卻像未經(jīng)思考就已然做了。
她的腦?湛帐幨,像掉進一片寥廓的純白雪洞,想要找到什么卻全無回音。
他一如既往地想和她做愛。她的身體也依然喜歡他,一被他摸就濕得一塌糊涂。要不是他還穿著褲子,兩個人的下面早就沒羞沒躁地連在一起。
只是現(xiàn)在,同樣的做愛被賦予完全不同的意義。他想要哄好她,除此以外別無辦法。而她難以違抗。
手探進腿間,她沒法像平時自然而然地接受,下意識躲開了。
“不行嗎?”他問。
怎會不行?他都可以翻云覆雨讓她家破人亡,她還敢拒絕?如敬亭所說,她們的關(guān)系就是包養(yǎng)。除了順從他,委身于他,她還能怎樣?
小鐘意識迷離地搖頭,“沒關(guān)系!
他好像一眼就看出她在矯情些什么,無奈揉她的頭發(fā),“你會開心的。”
說著,她獨留在桌上,他埋身下跪,伏在半展的膝邊。迭放整齊的試卷拂亂紛飛,似葉片堆迭在地,拼湊成無意義的斷片。存在,對于任意,滿足,如果。等于,不等于,所以。她想起他日日寫在黑板上的符號,藏在字跡里的靈秀與深邃。他如出一轍地親吻她,那些沒法復(fù)刻的氣韻也畫在柔軟的腿肉,鋪進白里透紅的紋理。
她意識到靈魂也有自己的形狀,牙齒嵌入漂浮不安的間隙,似陽光捉住在逃的雨云;锪锏挠|感似蛛絲纏綿,一不小心就流滿間隙。結(jié)痂或潰爛的舊傷重新回溫,淡去了痛。雨把人徹底打濕,她像不斷膨脹的氣球,按捺不住地浮出水面,變大,變輕,越飛越高,忘乎所以。
他說得對,她很喜歡。
哪怕這歡愉誕生于因果倒錯的虛妄。
暮色昏沉。靈魂像一塊果凍被吸走,含在他的口中。不安分的腿將他的后背更勾近,她抱起他的后腦勺,揉他變紅的耳朵。
緊張是因為愧疚,還是羞恥?
壞貓貓。
——可是她的貓早就死了,不是他。
也真好笑啊。她竟然把這樣一個優(yōu)越的男人引為知音,以為他和自己一樣,在這古怪的社會里格格不入,分外孤獨?大錯特錯。孤獨的人只有她,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失敗的人也是她,他可從來沒有。玩轉(zhuǎn)社會的法則,他比誰都游刃有余。戲弄一個癡癡傻傻的小女孩,更是不在話下。
說到底,離群索居的毒蛇怎么可能和迷路的小兔是同類?
小鐘沒法不對這次的事耿耿于懷。哪怕知道現(xiàn)在不是時候,他不想聽,她仍想在渺茫之中求些虛無的安慰,喋喋不休地追問:“你經(jīng)常做類似的事?正因侵吞別人的資產(chǎn)才這樣有錢?你說送我車,其實是從我爹那里獲利,再借花獻佛吧。”
他手忙腳亂地起身抱她,卻不敢否認(rèn),“嬌嬌,別多心。我不會讓你有事!
“然后你就害我的家人,讓我無處可去?我和你豢養(yǎng)的玩物有什么區(qū)別?”
此話出口,他也有一瞬的心寒,卻還強忍著保持鎮(zhèn)定,“小鐘就是小鐘,不是玩物!
他的忍讓很快教她明白自己現(xiàn)在的行為是發(fā)作,事已覆水難收,問再多也不會變好。她乖巧地回到該做的事,“在你的書桌做,沒關(guān)系嗎?”
小孩一旦意識到自己沒有家,就不敢胡鬧了。
“無所謂!彼。
但果然書桌的空間太狹窄,更多的資料掉落下來。他抱她回到臥室,輕車熟路地分開兩條腿就操進去。
一點都不溫柔,四條腿全然錯位,故意埋怨般頂?shù)煤苌睢K部炜刂撇蛔∽约旱那榫w,抱著她痛苦地劇烈喘息,像在雪地里爬行,爬到精疲力竭,舉步維艱。
以前他也想過用這個姿勢做,但是小鐘太笨。今天第一次成功。
刺激感洶涌地襲來,令人窒息。
老狐貍像不要命了在做。多賣力就是多不愿意失去她。每撞進來一下都是絕頂?shù)乃致,似要硬生生將她的靈與肉撕成兩半,變成愉悅而柔軟的尸體。
沒有及時養(yǎng)好的淺綠玫瑰活不久了。她們怎樣搖搖欲墜,花瓣就怎樣凄楚地零落。有時候,她望見頂上濺滿淚花的倒影,反覺受困于鏡中的人是自己。
迷幻的錯覺帶來前所未有的快活。她攀上他縛住自己的手指,撲到一縷粉碎以后才顯現(xiàn)的輕靈,繾綣地繚繞而來。
他覺得得到她還不足夠,“你還把那個想拿你換取利益的男人當(dāng)成家人,為他來指責(zé)我?我在你眼里又算什么?”
她閉上眼,卻是困倦異常,“爸爸,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