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聲音忍不住揚起來:“玉璽?你們凡間皇帝老兒手里那種玉璽?”
裴玉卿沒回答,珠珠從他手里把玉璽搶過來,好奇地擺弄,旁邊黃大監(jiān)頓時一臉快嚇窒息過去。
裴玉卿放任她玩兩下,才拿回來,珠珠沒玩夠,探手鬧著還要玩,裴玉卿不理她,把玉璽又放回琴里,原模原樣封好,才對她道:“我走后若出什么差池,你用盤龍璧調(diào)遣部將,若盤龍璧都已無濟于事,你把這琴劈開,拿出玉璽,保全自身!
珠珠本來很不樂意,就聽他這么說,想法頓時變了,哼道:“你干嘛一副托孤的語氣,說得好像一去不回似的。”
她一張嘴就是胡說八道,裴玉卿也并不惱,靜靜看著她,說:“大亂之世,誰也說不準來日死生,我若出事,消息傳回來,你拿著這玉璽離開——”
“呸!呸!”珠珠不等他說完就大聲打斷,伸手去捂他嘴巴:“不許說,你才不會死!
裴玉卿被她捂住嘴,垂著眼眸凝望她。
“…好吧好吧,我留下來,我給你守著你的地盤。”珠珠不高興地說,兇巴巴說:“你要快點回來,多帶點人,看情況不對,趕快跑回來!
“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你要是死了——”珠珠憋了憋,突然惡狠狠咬住他耳朵,咬牙兇戾說:“我就把你的墳挖出來,把你挫骨揚灰,讓你死都別想死安生!
裴玉卿推了推她,自然是推不動的。
小鳥在懷里小獸一樣爬上爬下啃咬,不世的公子清冷闔眼,輕輕搖了搖頭,唇角卻漸漸分明抿出一線笑意。
珠珠本來已經(jīng)琢磨著搞點脖子以下不能寫的邪惡東西,但突然冒出這么個事,裴公子要去拯救世界,她也不好往人家腳脖套奇怪的鏈子,只好捏著鼻子不情不愿放他走了。
送裴公子走的那一天,小鳥很不高興,送了一程又一程,送出二十里地去還磨磨蹭蹭不愿意分開。
最后還是裴公子心腸硬,把扒在身上的小臭鳥撕拉下來,放到地上,然后把門和窗戶都緊緊閉上,車輦滾著輪子快馬加鞭先跑了。
小臭鳥追了幾步,沒追到,差點原地爆炸。
大批兵馬追著主公的車架而去,杜贊少將軍留在城門處遙望,正要回頭,就見最后的布政使勒馬停下幾步,那剛才還黏著公子不放的“珠姑娘”居然小跑過去,拉著他的韁繩仰頭兇巴巴說話。
杜贊渾身一震,僵立當(dāng)場!
杜贊眼睜睜望著,為了遷就站在地面的少女,布政使大人甚至低下頭,露出有些無奈又縱容的表情,不得不連點幾下頭,仿佛在說“好,好,好!
少女這才滿意,松開手,布政使大人又開口,像是再問她還有什么要說的,她臭著臉哼一聲,扭頭就往回跑,布政使大人失笑,望了望她跑開的背影,才重新牽起韁繩,轉(zhuǎn)馬在親衛(wèi)侍從的簇擁下疾馳而去。
杜贊看著這一幕,腦袋如被晴天霹靂轟正著,不由咬住牙。
布政使大人……竟然真與公子夫人有私情!
更可恨這少女,得公子如此愛重,竟然還不安分,與公子麾下重臣暗中勾結(jié)不清,喪心病狂!惡毒浪蕩!焉有良知?
少年將軍攥緊拳頭,心中頓時下定決心,不行,公子不在,他要盯緊這個女人,定不能讓這奸女胡作非為!
珠珠依依不舍送走裴玉卿,還不忘兇狠威脅一通南樓侯,警告他保護裴玉卿,否則要是裴玉卿嘎了,她就把他一起嘎掉!等南樓侯答應(yīng)了,才算完。
珠珠跑回幾步,才扭頭看,望著大軍隊伍遠去的塵煙,恨恨地跳了跳腳。
可惡!可惡!
裴玉卿,鐵石心腸的王八蛋!
等他再回來,她一定再不心軟了,要狠狠把他醬醬釀釀讓他愛上她!
裴玉卿帶著許多謀臣、還有幾萬精銳兵馬走了,珠珠暫時升級成嵐城老大,懶洋洋開始走馬上任。
其實沒啥她干的,自從裴玉卿遇刺后,黃大監(jiān)和晏流吟把這些年積累的勢力都往嵐城遷,大動干戈,短短時間就把嵐城經(jīng)營成裴公子江南勢力的大本營;這次離開,裴公子也都都周全給她留下了人,文有曾官拜太子太師的詹老先生,武有軍武世家天縱將才的杜少將軍,珠珠就是掛一個名,只需要偶爾出來拿玉璧晃一晃蓋個章。
詹老先生是很儒雅隨和的老人,對珠珠也很客氣,唯獨那個杜少將軍有點奇怪,時不時恨恨怪異地瞪她,像不敢相信、又像咬牙切齒,總要陰陽怪氣刺她兩句。
珠珠被他刺過兩次,因為太莫名其妙,剛開始都沒反應(yīng)過來他在刺她,等意識到的時候,腦門剎時冒火,差點想當(dāng)場把他嘎掉!
阿蚌終于能爬下床來,麻溜跑回小姐身邊伺候,小聲跟珠珠耳語:“小姐,那少將軍看你的眼神很奇怪,你是不是哪里得罪過他,要不要解開一下誤會!边@少將軍看小姐像看腳踩八條船的花心渣女,畢竟是裴公子心腹部將,如果哪里有誤會,還是解釋一下好啊。
珠珠卻不這么想。
珠珠解釋個屁!
鳥的脾氣差極了,對除了她老婆的其他男人,她耐心從來只有指甲蓋一點。
珠珠嗤之以鼻,她決定用更方便快捷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
所以在下一次議事上杜贊陰陽怪氣的時候,珠珠直接把旁邊謀臣遞過來的奏箋糊到他臉上。
眾人:“。!”
杜贊:“……”
“這是最后一次,你再說話讓我不高興——”珠珠指著少年將軍高挺的鼻梁,森森說:“我就把你嘴巴縫上,讓你這輩子都再不用說話!
杜贊瞪大眼睛,少年人的容貌英挺,眼睛熠亮,這一睜大,更像只毛光水滑矯健的小狼狗。
珠珠看他一眼,突然發(fā)現(xiàn)這小子長得挺好看的,是她以前小時候一度喜歡過的英姿勃發(fā)款少年郎。
不過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換口味了,她現(xiàn)在就喜歡裴玉卿這樣子的,別的花花草草鳥大王暫時沒興趣。
“你——”杜贊驚怒至極,顫抖著抬手要指她,珠珠直接把他手拍下來,大聲冷笑:“你個屁,我是你主母!我是君你是臣,誰準你對我說話帶刺,誰準你指著我,你對主母不敬,我罰你十軍棍,你受罰不受罰!”珠珠把玉璧拿出來,直接一把拍在他面前。
杜贊:“……”
少年將軍氣如牛喘,像看著殺父仇人恨恨瞪她,好半響,終究咬牙抱拳單膝跪下:“臣——領(lǐng)罰!”
打了杜贊十軍棍后,這小子雖然好像還是對她很有意見,但不敢像之前那么囂張了,只會在背地里暗暗瞪她那種。
珠珠也懶得理他,她還是每天晃晃悠悠當(dāng)甩手掌柜,只要嵐城不亂,她就不操心,每天掰著手指數(shù)裴玉卿什么時候回來。
不過這一天夜里,突發(fā)意外,嵐城北街失火。
宮人焦急報來失火時,珠珠都已經(jīng)能從窗邊遙遙望見北城燒天的天。
她趕到的時候,城中官衙人手也剛剛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來,知府和城司都被驚動派了人來救火,到處都是亂糟糟的人群,哭喊的百姓和救火的衙役官兵。
隔著濃煙,能看見火光中一排排倒塌的房屋,珠珠隱約看見有人影從火海里往外跑,提起一個水桶往身上澆灌,一鼓作氣正要沖進去,手臂一緊,被猛地用力拽去,轉(zhuǎn)頭就看見少年英挺的面容,少年英俊臉蛋被煙塵熏得發(fā)黑,對她怒喊:“你跑來干嘛!快出去!火要燒到這里來了,小心給你另半邊臉也燒出疤!”
珠珠覺得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對自己有些誤解。
她挽起袖子,不耐煩正要把他甩開,就聽見一聲極為陰鷙的冷笑。
珠珠突然一頓。
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這聲音有些耳熟。
火光黑暗中,數(shù)十道人影如魑魅魍魎站在屋頂,為首那人身形修長勁瘦,黑布蒙面,露出一雙蛇狼似的血腥眸子。
“頭—頭——”有人遙遙指著他驚呼:“他們手里提著人頭!”
“是提督!是馬提督的頭!”
為首的青年刺客輕描淡寫般扔下手里提的頭顱,拔出腰側(cè)彎勾,猛地一躍而下,像一道隼鷹兇駭向珠珠殺來。
珠珠想都不想抽出身后劍身橫過格擋,對面?zhèn)鱽淼木蘖s可怕得前所未有,珠珠猛地抬頭,對上他像是含著濃血的錚錚腥瞳。
他的眼光掃過旁邊的杜贊,再移回珠珠身上,仿佛能把她生吞活扒。
“蘇、珍、珠!蹦腥说穆曇舻蛦,像從牙縫中擠出來,嗜笑道:“看來,你在凡間的日子,好得很啊!
“轟——”
火光沖天,炸開的氣浪掀翻珠珠的衣裙,珠珠耳畔聽見身后斥候縱馬嘶喊聲:“報——稟將軍!稟珠姑娘!攝政王儀仗已至城門外三十里處,先鋒兵馬剛剛夜叩城門,命叫開門令江南百官迎攝政王入城。
第四十三章
攝政王
靠。
珠珠清晰感覺頭頂一裂一裂地跳。
怎么就這么寸。
她不能理解, 人怎么就能寸到這種地步。
珠珠盯著近在咫尺的一張臉,眼眉狹長,森寒陰鷙,就是那個曾經(jīng)刺殺裴公子蒙面刺客, 據(jù)說是什么馬提督的麾下暗衛(wèi), 還和大內(nèi)皇宮北鎮(zhèn)撫司有什么牽扯……
當(dāng)然現(xiàn)在都不是了。
雖然是同樣的臉, 同樣的聲音,但一張口熟悉的語氣, 就不能不讓人想起熟悉的傻叉。
“燕煜——”
陰森森的聲音從少女牙縫里擠出來, 后面火光沖天,珠珠橫著劍不耐煩怒喊:“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你跑下凡來干嘛?!”
燕煜覺得她這話實在可笑。
他下凡來干嘛, 她說他下凡來干嘛。
他閑得橫,他閑得有病, 跑下凡來吃干飯, 來看她短短時日就左擁右抱, 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低賤凡間男人勾纏不休, 在這里幾要過得樂不思蜀了!
青年魔君的眸子像要滴血,怒極而反笑。
“孤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也配你來管。”他陰戾冷笑,氣怒到再沒之前的從容風(fēng)度,恨不得像毒蛇一樣噴出毒汁來:“你算什么東西, 毛都沒長齊的鳥崽子, 也配來管孤王的事!
“我日你大爺!”話音未落,珠珠果真霎時勃然大怒, 橫劍就要砍他。
少女的妖骨妖力被剝奪, 但一身涅槃體的蠻力在這凡世仍是所向披靡, 燕煜以彎勾與她對撞了幾記, 這金鋼淬煉的堅硬彎勾竟生生崩裂,他肉骨凡胎難免不及,以致整條手臂牽動肩膀肌肉振動,皮肉隱在深黑夜行布料下儼然已滲出血來
——兇蠻的小兔崽子!
少女又要一劍劈來,燕煜悶哼聲,忽而森道:“蘇珍珠,你不妨猜一猜如今城門外那位攝政王是誰?”
珠珠的劍鋒頓在半空,盯著他:“你什么意思?”
“你難道沒有猜到。”燕煜像終于重新冷靜下來,慢條斯理說:“兩月前秦雍王遇刺,那支箭是我從手里親自射的,正中他心肺,閻王難救,你該猜一猜,他是怎么又活過來睜開眼的!
珠珠臉色肉眼可見變臭起來。
少女心口劇烈起伏,火氣因為遷怒燒更大,更兇狠地瞪著他。
燕煜冷冷看著她,忽然腹如火燒、口干舌燥。
他突然想親吻她的眼睛,把她親死算了,叫她到處勾三搭四,沒良心的東西,還敢這么直勾勾瞪他。
“放肆!”眼見燕煜與珠珠打起來,不遠處的杜贊驚呆片刻,反應(yīng)過來,立刻拔劍就來幫忙:“賊人爾敢,敢對夫人無禮!”
燕煜有些柔和的眼神忽而森鷙無比,竟又抽出身后一把薄刀,硬抵了珠珠一擊,反手就扔向不遠處沖來那俊美英武的少年將軍。
珠珠沒想到燕煜不和她打而是突然轉(zhuǎn)頭就把刀投向杜贊。
她猝不及防,想都沒想怒喊道:“神經(jīng)病啊你!”腳步一轉(zhuǎn)趕緊去幫杜贊擋刀——燕煜是魔君,使得一手已臻至化境的刀法,哪怕寄宿在凡人體內(nèi)不能用法力,他的刀勁也是杜贊這凡間少年人難以抵擋的。
刀勢劃破半空,挾嗜血萬鈞之力直沖杜贊面門,這少年將軍身手極是不錯,竟橫起劍生生擋住刀鋒,但強橫的刀勢還是瞬間沖得他面色一白,哇地噴出口濃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