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雖然老邁,但身上的帝王之威卻深沉如淵,長樂耳中甚至隱約聽到了一聲龍吟。
“師父,師父,你口口聲聲都是師父,可曾想過,他是你的師父,可朕是你的父皇!”
“在你心里,究竟是師父重要,還是父皇重要?”
面對李世民的質問,長樂一怔。
父皇從未對她這么兇過,這還是第一次。
“父皇,您和師父都是長樂的親人,對長樂而言同樣重要,只是你們本是摯友,為何非要反目?”
似是情緒太過激烈,李世民劇烈咳嗽幾聲,手掌顫抖,半晌才平靜下來。
“不是朕要和太沖反目,而是朕老了,或許已經沒有多少年好活了,你明白嗎?”
注視著父皇那有些渾濁的眼眸,長樂腦中電光一閃,脫口而出。
“是長生丹,妖僧獻上的丹方中……把師母當成了一味藥!”
此時此刻,她終于明白了,為何父皇會默許妖僧去覆滅玉玄宮,還縱容除魔令的頒布。
師母也好,善妖也罷,都是那長生丹方中的藥材!
李世民默然。
沉默本身,便是一種回答。
“父皇,這樣做是不對的!”
“如果朕非要這么做呢?”
長樂默然片刻,而后緩緩開口。
“師父曾說過,做人不能忘了初心,更要守住自己的底線,因此,哪怕是父皇,長樂也會盡力去阻止。”
短暫的沉默后,李世民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多了一絲疲憊。
“從現(xiàn)在起,你不再是蟄龍的魁首了,將蟄龍……交給承乾吧!
長樂眸光平靜。
“但我依然是師父的弟子!
她轉身離去,步履泰然,仿佛終于下定了決心,不再迷茫困惑,道心通透。
“長樂!
李世民突然喊了一聲。
望著女兒的背影,他問了一個問題。
“你有沒有想過,你師父……或許是錯的?”
長樂并未轉身,聲音平靜而有力。
“他的對錯,無關我的堅持!
……
長樂離開后,李世民仿佛更加蒼老了,他靜坐許久,突然狠狠拍在那張靈玉棋盤上,竟將其拍出了一道裂痕。
“太沖,你說這個棋盤乃靈玉鑄成,用它下棋可得靈氣滋養(yǎng),延年益壽,可為何皇后四十八歲便去世,而朕也才五十歲,就已經將要油盡燈枯?”
“朕在位不過二十載!”
“太沖,如果你是朕,又會怎么選擇呢?”
他喃喃自語,白發(fā)更顯凌亂。
時間緩緩流逝,夜幕漸漸降臨。
一縷縷霧氣漂浮在麗正殿中,熟悉的香氣讓李世民精神一震,蒼老的身軀也一點點變得挺拔,整個人仿佛煥發(fā)出了活力。
“陛下,臣妾來了!
李世民轉過身去,注視著那道雍容華貴,溫婉嫻靜的美麗身影,眼中露出一絲迷戀。
“無垢,你說……朕真的做錯了嗎?”
出現(xiàn)在麗正殿的女子赫然便是已經死去的長孫皇后,她身穿鳳袍,身子輕盈,眉宇間的溫柔如水蕩漾。
長孫皇后牽著他的手,柔聲道:“陛下,您并未做錯什么,像您這樣英明的帝王,若能長生,才是蒼生之福,萬民之幸!
“長樂她還小,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明白陛下的苦心。”
李世民將她抱在懷中,嗅著妻子的發(fā)香,已經五十歲的他竟然又生出了欲望,目光火熱。
“是的,還是無垢你最了解朕!
“長生丹,只要服下長生丹,朕就能重返青春,我大唐也將春秋萬代,永世不衰!”
……
第646章 瀟湘水下紅衣現(xiàn),龍虎山中女劍仙
玄都小院。
長樂注視著眼前的蟄龍成員。
天蓬、二郎神、祝融、電母、青帝、食神和月老,七位蟄龍的元老都來了,無一缺席。
這些年蟄龍也加入了些新鮮血液,但長樂并未聯(lián)系他們。
“陛下已經除去了我的魁首之職,現(xiàn)在起,你們已經不再是我的屬下!
王波氣憤道:“陛下被妖人所迷,若是真與玉玄宮開戰(zhàn),不說瀟湘神女那疑似仙人的修為,若是惹怒了青冥界,必將是一場浩劫!”
瀟湘神女陳紫玉疑似成仙,而她的師父青衣娘娘雖然多年未出手,卻絕對是一尊超出常理之外的頂尖大能。
再加上和李道玄的關系,他們絕不愿意看到大唐與玉玄宮開戰(zhàn)。
“殿下,就算你不是魁首,也仍然是國師唯一的真?zhèn)鞯茏,我等愿誓死追隨殿下!”
七人都是跟隨李道玄一路打拼出來的,對他有著深厚感情,而且修行到如今的境界,多少都有些傲氣。
除了李道玄的傳人,他們誰都不服。
“殿下,您就說,怎么辦吧?”
電母躍躍欲試。
長樂心中寬慰,這些師父的舊部,并未讓她失望。
“天蓬,你和二郎神留在長安,監(jiān)視妖僧,尤其是太子,務必保證父皇的安全!
今日和父皇相見,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妖僧獻上長生丹方,蠱惑太子,一定不安好心,京中不得不防。
頓了頓,她美目如電,聲音鏗鏘有力。
“其余人和我一起去瀟湘,支援玉玄宮!”
“諾!”
……
龍虎山。
太薇在山門處躬身一拜。
“弟子太薇,自愿退出龍虎山,革去道藉,若有來生,再報師尊的養(yǎng)育之恩!”
她聲音洪亮,響徹在整個山中,如寶劍錚鳴,引得許多弟子的佩劍在鞘中顫抖,銳意沖霄。
苦修十二年,她的劍道修為已經臻至化境,成為了當之無愧的劍仙。
自古劍仙皆男兒,她不僅打破了這個限制,還超凡脫俗,冠絕當世,成為了當今天下聲名最隆的劍仙。
龍虎山甚至因為她而開辟出了劍修一脈,不修雷法,不學丹陣符器,一柄仙劍破盡萬法,攻伐無雙。
在李道玄消失后,她便撐起了龍虎山的臺面,可惜兩年前的天師壽宴上,圣佛白衣東渡,駕臨龍虎山,不僅打傷了當代天師,還折斷了她那口無敵的神劍。
從那之后,太薇便閉死關,一坐兩年,今日方才出關,然而一出口便是要退出龍虎山,自請革去道藉。
不知過了多久,龍虎山中響起一道嘆息。
“允!
“謝天師成全!”
太薇挺起脊背,身軀筆直如劍,已經脫下道袍換上一身玄衣,斜眉入鬢,劍眸似星,整個人就好像一柄通天徹地的仙劍,凜凜不可直視。
她轉身離去,身邊只跟著一個小女孩,眉清目秀,抱著大大的劍匣,嘿咻嘿咻地跑著。
“師尊師尊,等等我,咱們去哪里呀?”
太薇微微停下腳步,遙望著某個方向,淡淡道:“去瀟湘!
“去那里做什么?”
“殺人!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漸漸遠去。
龍虎山上,張乾陽和妻子柳凝煙望著兩人離開的方向,久久佇立。
良久,他輕輕一嘆,拿起手中的圣旨。
皇帝下令,舉大唐之力討伐玉玄宮,命各大道門皆派高手參戰(zhàn),他龍虎山身為道門牛耳,自然躲不過。
但玉玄宮是太沖和紫玉的勢力,這兩個孩子是他看著走在一起的,張乾陽無論如何都不會助紂為虐。
身為天師,他決定繼續(xù)封山,兩不相幫,而身為師父,他選擇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太薇。
龍虎山的道統(tǒng)不能不顧,但徒弟的事情又不能不幫,兩難之間,他只能出此下策。
“乾陽,我知道,如果不是顧及龍虎山,以你的性子,就算有傷在身,也絕對會不顧一切前往瀟湘。”
柳凝煙握著他的手,柔聲道:“太薇是我養(yǎng)大的,她的性子我最清楚,如果你沒有告訴她這個消息,她才會真的恨你。”
頓了頓,她望著山下的云霧,眼中滿是不舍和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