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的陪伴,讓他們早已成為了摯友。
它喜歡吃糖,所以又叫小糖,小糖雖然是水猴子,卻喜歡躲在水缸中學(xué)金魚一樣吐泡泡,它非常善良,不僅不吃魚,還常常去救下那些不小心咬鉤的魚兒。
它連一朵花都不忍心折斷。
有人發(fā)現(xiàn)了玄奘的不對勁,而且當(dāng)玄奘出現(xiàn)后,那只水猴子就不再出聲,顯得異常安靜和乖巧。
“這……難道這水猴子……是玄奘師弟養(yǎng)的?”
“怎么可能!”
“不然你怎么解釋它現(xiàn)在的樣子?”
“可是……豢養(yǎng)妖物……是死罪呀!”
……
似是聽懂了周圍的議論聲,小糖朝著玄奘露出焦急的神色,示意他趕緊離開,不要管自己。
甚至它還故意朝著玄奘張開嘴,露出鋸齒般的牙齒。
“玄奘師弟小心!”
“玄奘師弟,水猴子乃是妖物,你快離它遠(yuǎn)一點!”
“快,快躲開!”
……
在眾人的喧嘩聲中,玄奘神色平靜,大步走到小糖的身邊,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目光中充滿了憐惜。
小糖閉上了嘴巴,濕潤的眼眸低垂著。
眾人也鴉雀無聲。
玄奘望著他們,聲音真摯而堅定。
“它叫小糖,是我的朋友。”
第466章 奉國師令,接義弟玄奘大師!
玄奘的話清晰而有力,傳遞到每個人的耳中,讓那些原本敬仰他的大興善寺弟子面色大變,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這只水猴子,竟然真是玄奘養(yǎng)的!
“玄奘,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手執(zhí)長鞭的大胡子和尚憤怒道,眼中滿是失望。
“玄葉師兄,我知道你的師弟還有師父,都死于那場洪災(zāi),你對水猴子非常痛恨,但冤有頭債有主,那些與小糖并無關(guān)系!
玄奘一字一句道:“人中有好壞善惡,水猴子也不例外,萬物有靈,我等佛門弟子,又豈能被仇恨蒙蔽雙眼?”
大胡子和尚怒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對于這些妖魔,講什么佛法,殺了便是!”
他舉起長鞭就要甩下,企圖逼玄奘閃開,但玄奘卻紋絲不動,神態(tài)平靜。
“玄葉師兄,若害人性命,按照寺規(guī),應(yīng)該處以何刑?”
玄奘突然問道。
大胡子和尚目光陰沉,道:“當(dāng)鞭九十!”
這里的鞭子可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大胡子和尚手中那滿是倒刺的鐵鞭,一鞭下去便讓人血肉模糊,就算是身強體壯的大漢,也挨不住三十鞭。
九十鞭下,十死無生!
玄奘卻解開了上身的僧袍,露出白凈纖瘦的身軀,他盤膝坐下,雙手合十,青澀的面容上有著一種寧靜的禪意。
“既如此,玄奘愿受九十鞭,化解師兄心中之恨意。”
大胡子和尚心中一顫,他猶豫片刻,終于還是一咬牙,朝著玄奘揮出了鞭子。
第一鞭,他留了七分力,想讓玄奘知難而退。
啪!
鞭子抽在玄奘身上,頓時皮開肉綻,鮮血飛濺,但玄奘卻動也不動,甚至連神情都很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他身后的小糖發(fā)出凄厲的叫聲,十分悲泣。
聽到水猴子的聲音,大胡子和尚的心中再次升起恨意,他揮舞長鞭,再不留情,狠狠抽在玄奘的身上。
一鞭、兩鞭、三鞭、四鞭……
夕陽下,玄奘渾身浴血,上身遍體鱗傷,甚至隱約可見慘白的骨頭,那條長鞭更是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倒刺上還粘連著皮肉。
玄奘依舊保持著盤膝的動作,他的額頭全是汗水,但神色卻依舊平靜,口中誦經(jīng),稚嫩的聲音中似是有種寬仁博大的佛蘊,靜水流深。
“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我今見聞得受持,愿解如來真實義……”
金色的夕陽灑在他傷痕累累的身上,遠(yuǎn)遠(yuǎn)望去,好似一尊赤金色的佛門金身,面目慈悲,神圣莊嚴(yán)。
他誦著《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在酷刑之中安忍平和,縱是肉身千瘡百孔,精神卻猶如琉璃,熠熠生輝。
大胡子和尚的眼中不知何時滿是淚水,在第四十二鞭時,他便手掌顫抖,最后扔下了鞭子。
玄奘睜開眼睛望著他,沒有一絲恨意,反而充滿了憐憫。
“師兄不必自責(zé),我輩佛門弟子,以度化蒼生為己任,又何惜此身?”
他的聲音有些虛弱,卻有一種異于常人的堅定,目光望向四周,所有的大興善寺弟子都低下頭來,不敢直視那雙湛然明亮的眼睛。
“大乘佛法有云,眾生皆可成佛,一花一草一葉一木一蟲,以及我身后的小糖,都可成佛,佛不在經(jīng)書里,也不在世人的眼中,而在我們的心中。”
玄奘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手一伸,從他的住處飄來一件袈裟,飾以佛門七寶,光華璀璨。
玄奘卻沒有自己穿,而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錦瀾袈裟給小糖披上。
袈裟并無抗拒,反而綻放出溫潤醇厚的佛光,對小糖表現(xiàn)出親近之意。
見到這一幕,玄奘笑了起來,開心得仿佛一個孩子。
其他人則是如被當(dāng)頭棒喝,心神恍惚,這件佛門至寶,竟然能披在一個水猴子的身上,難道真如玄奘所說,就連妖魔也能成佛?
要知道,許多大興善寺的弟子都曾來找玄奘參觀過這件錦瀾袈裟,但他們別說披上了,連能觸摸到它的人都很少。
難道他們這些日夜吃齋念佛的弟子,還比不上一只水猴子?
就在這時,一道蒼老而霸道的聲音突然響起。
“妖言惑眾!”
眾人望去,只見一位身披紅色袈裟的獨眼老僧走來,手持金色禪杖,面目威嚴(yán),氣勢兇悍,目光鋒利如刀,讓人難以直視。
“壞了,是戒律院首座空寂師叔,據(jù)說他那只眼睛就是被妖魔弄瞎的,因此最是厭惡妖魔!”
“現(xiàn)在方丈閉關(guān)了,全寺事務(wù)皆由空寂師叔總管,玄奘師弟怕是有難了……”
“唉,據(jù)說方丈有意收玄奘為關(guān)門弟子,將來接掌大興善寺,因此空寂師叔對玄奘并不待見……”
眾僧人對著空寂行禮,卻又忍不住小聲議論。
空寂地位雖高,還有降魔之法力,但性格太過剛烈和偏激,做事十分霸道,并不被大興善寺的弟子所愛戴。
曾有人看到過,空寂在長安水災(zāi)時,只顧著追殺妖魔,甚至連落水的佛門弟子和百姓都視而不見,任由他們被活活淹死。
空寂站在玄奘身前,當(dāng)看到小糖身上的錦瀾袈裟時,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貪念。
錦瀾袈裟和紫金缽盂是佛門至寶,卻都被一個小和尚所得,簡直是暴殄天物,明珠蒙塵,這兩樣寶物,若是能到他的手中,不知能擊殺多少妖魔!
還有方丈師兄那個老糊涂,竟然想著收玄奘為徒,還想讓其將來接掌大興善寺,幸好這個玄奘也是個小糊涂,蠢到給拒絕了。
但這件事卻觸動了空寂的底線,在他心中,大興善寺的方丈之位非他莫屬。
“玄奘,你竟敢侮辱我佛門寶物!”
空寂手中禪杖一震,地面上頓時浮現(xiàn)出一道道金色的光華,組成一個卍字形狀,將玄奘定在原地。
而后他凝聚法力,想要將那錦瀾袈裟攝入手中,但錦瀾袈裟上驟然綻放出璀璨的佛光,飄在了玄奘的身上,震碎了空寂的定身之術(shù)。
空寂身子一顫,向后退了兩步,望著錦瀾袈裟的目光更加炙熱。
真是好寶貝!
“玄奘,豢養(yǎng)妖魔乃是死罪,今日就算你如何狡辯,也休想活著離開本寺!”
玄奘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
“玄奘見過空寂師叔,我大哥說過,妖魔并不全是壞的,若是與人為善的妖物,亦可居于京中。”
“我大哥還說,大唐能容得下天下萬民,自然也可以給那些善良的妖物一片立足之地!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這是李道玄曾和玄奘聊過的理念,那些善良守序的妖物,也應(yīng)該成為大唐的一部分,與民為樂,和諧共生。
若是把這部分善良的妖物逼到了對立面,只會給百姓造成更大的傷害。
對于這個理念,玄奘非常認(rèn)可和贊同,提起大哥時,他眼中幾乎亮著光。
空寂嘲諷道:“你大哥算什么東西,他說什么就是什么?那我還說天下妖物都該趕盡殺絕呢!”
頓了頓,他又道:“玄奘,你今日非要救這妖物不可嗎?”
玄奘堅定道:“非救不可!”
空寂獨眼一轉(zhuǎn),冷哼一聲道:“你想救它也不是不行,如果你肯將這件袈裟還有那個缽盂送給我,我可以饒你們不死!”
玄奘愣了一下,他望著身后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小糖,若是再不給小糖療傷,它恐怕就要活不下去了。
“怎么,舍不得了?”
“舍不得也行,只要你親手殺死這只水猴子,我可以寬恕你褻瀆佛寶以及豢養(yǎng)妖物之罪。”
空寂知道玄奘絕不會殺這只水猴子,便故意激將道。
小糖望著玄奘,眼神懇求,希望他殺了自己。
玄奘輕輕嘆了一聲,道:“你想要,那便給你!
他手一揮,身上的錦瀾袈裟向著空寂飄去,包括屋子里的紫金缽盂,也飛向空寂。
空寂伸手接下這兩樣寶物,獨眼中滿是興奮,他沒有想到,玄奘竟然真的蠢到將這兩樣佛門至寶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