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道君聲音嚴(yán)厲了幾分:“我平日里教導(dǎo)過你多少次?”
喬顏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半響,她微微咬著唇角,默默低下頭,干脆從被子里整個爬了出來,跪伏在床邊。
她弱弱道:“弟子錯了,弟子不該去找大師兄……”
“你以為我說的是這件事?”
喬顏:“?”
不然?
“你與你大師兄如何,不過是在宗門之內(nèi)罷了,便是有什么,有我在,你仍有悔過之機,可旁人不會給你悔過的機會!”
仙羽道君難得用嚴(yán)厲且有些冷漠的聲音同她道:“喬顏,你天性聰慧,又難得有一腔孤勇,本是修道的好苗子,可你卻因著自己的聰慧勇猛屢屢不以為意。人生不是賭局,不會給你再來一次的機會,我修道至今,一往無前,也不需要你來冒險為我取得什么至寶,你若不聽我教導(dǎo),不如趁早出去自立門戶,也不必拜在我門下!
他說的是夏侯桀那件事。
喬顏這才明白他因什么生氣,她不由解釋:“師尊,其實我心里都有數(shù)的,我……”
“君子不立危墻,我尚且不敢說自己一切有數(shù),你能有什么數(shù)?”
仙羽道君難得如此嚴(yán)厲地訓(xùn)斥她,不等喬顏解釋完他再次打斷了她的話。
“你一時快意,可想過一旦隕落,便是親者痛仇者快?我的修道之途,我自有闖蕩之道,何須你一介小小超凡來替?”
喬顏微微抿唇,想再解釋什么,可終究也沒能說出什么話來,只默默低下了頭。
系統(tǒng)則趁機在她腦海里道:“你聽到?jīng)]有,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師尊說的,賭狗都沒有好下場。”
喬顏也沒反駁它,只是沉默。
銀白色的月光灑下,仿佛為師徒間平添了一份清冷。
也許是她的模樣可憐,又或者仙羽道君到底心中不忍,喬顏可憐巴巴垂著頭靜默了一會兒之后,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嘆息。
師尊溫暖的掌心覆上她的額角。
他的聲音不再冷漠,只是似擔(dān)憂又似復(fù)雜:“喬顏,我有時在想,也許我確實不該傳你無情之道,斬斷你畏懼之心,讓你孤勇之外更添一份無畏,若你有一日隕落在外,當(dāng)是我這師尊的責(zé)任!
喬顏之前一直以為他回來要說她和大師兄的事,要因此訓(xùn)斥她,但仙羽道君沒有提起一句,他們此刻的交流,全然是一個師尊對弟子的諄諄教誨。
她低著頭眨了眨眼,難得于往常之外多了一份難言之情。
作者有話說:
喬顏:完了,我越看他越像爸爸。
系統(tǒng):?
第74章 喬顏的心思
◎溫柔的冰冷◎
靜謐的夜晚, 師徒之間的交流并沒有一絲曖昧,只有讓人心安的沉靜。
喬顏先前準(zhǔn)備好的許多腹稿,竟沒有一句用得上。
師徒兩個在沉默中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彼此都有了一些心事。
仙羽道君的心事無人可知,喬顏的心事卻顯而易見。
“系統(tǒng)。”她嘆道:“我覺得我真不知該怎么面對仙羽道君了!
“還有你不行的事?”
喬顏難得沒回懟它, 只道:“你看看現(xiàn)在, 我和師尊,你說情侶吧,不像,說父子也很奇怪,介于逆人倫和沒逆人倫之間, 我都感覺我日常待他不知該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了。”
“那你想怎么辦?”
“不知道!眴填伜币娎Щ, 頓了一會兒又道:“我想離開一段時間!
“?”
系統(tǒng)聲音有了波瀾:“我先前慫恿你離開你都不屑一顧, 突然又想離開了?”
“你不懂,有些東西摻雜了感情因素就很復(fù)雜,也許我也應(yīng)該好好想一想, 到底要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面對仙羽道君!
“可你不是說無所謂?就算為師尊獻身也沒什么?”
“獻身是沒什么,不過皮囊肉身!眴填伮曇羯畛疗饋恚骸拔椰F(xiàn)在說的是感情方面!
“你還有感情?”
喬顏聲音突然惱怒起來:“我怎么沒感情了?我那么好一個人,我感情那么充沛,不就修無情道快了點, 你別說話, 我怕我打死你!
系統(tǒng):“……”
和系統(tǒng)插科打諢了這么一段, 喬顏好歹壓下了那一點復(fù)雜之情, 她側(cè)頭看了眼在稀薄月光下依然如仙人般的師尊, 心底那一點惆悵突然涌上心頭, 些許悲春傷秋之下, 她脫口而出:“師尊, 您喜歡我哪一點,我其實可以改的!
她還是想找仙羽道君當(dāng)‘爸爸’,不想當(dāng)情侶,或者更準(zhǔn)確點說,她就沒想過要在這個世界談戀愛。
仙羽道君原本溫和深邃的目光陡然望來,仿佛刺入她心底。
喬顏那一瞬間因為靜謐氛圍而涌上心頭的感觸突然煙消云散,她清醒了。
然后就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話。
喬顏神色陡然慌張起來,她吞吞吐吐道:“我、弟子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就是……”
仙羽道君卻只是靜靜凝望她,并未說話。
喬顏在他這種目光下有種火燒般的感覺,一咬牙,見話都已經(jīng)鋪墊到這里了,她干脆把心里話一股腦說了出來。
“師伯說、說您喜歡我,可我、我還是覺得您更像我的長輩……”
末尾聲調(diào)低了下去,因為她看到仙羽道君的眸光也低了下去。
喬顏微微咬了咬唇角,“師尊,您沒事吧?”
仙羽道君沒有回答她。
良久,直到喬顏覺得窗外的月光都黯淡了些,她才看到師尊微微抬了抬頭,臉側(cè)被遮住光的陰影淺了一分,他沒有生怒、也沒有如掌教所想的那般道心崩裂,他只是靜靜看著喬顏,眼眸深邃而又有種極輕、難以言喻的傷意,他問她:“在你心里,師尊只是師尊?”
喬顏緊張地盯著他,然后有些猶豫、又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
她只是實話實說。
說真的,不是仙羽道君不好,可喬顏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從前說什么覬覦師尊的美色,多半是和系統(tǒng)的玩笑話,真正生出這等想法,她一次也沒有,肉身皮囊都好說,但感情這種事走心,卻不是自己能精準(zhǔn)控制。
通俗點說就是——她是個沒有愛情的女人。
如果用系統(tǒng)的話來說——系統(tǒng)懷疑她因為過于沙雕和賭狗導(dǎo)致性-冷淡,喬顏是個性-冷淡,感情也冷淡,一心只想追求刺激當(dāng)賭狗的女人。
仙羽道君因為‘通天果’那事心中生出感觸,喬顏也有,卻和仙羽道君不同,師尊將那感觸深藏在心里,喬顏卻只一時感慨,她極易感動,而正因為這感觸來得容易,消散地也快,她心中從來沒留下什么難以抹去的痕跡。
她待人的好,只是因為旁人待她好,至于感情之類,她其實所存不多。師姐也好,大師兄也好,在喬顏心中只是關(guān)系好的‘同門’而已。
至于師尊,也只是師尊,頂多這個師尊長得好看、修為超絕、和她感情更好而已。
不知是不是她這話有些傷人,又或者深深傷害了師尊的內(nèi)心,仙羽道君最后也只是低斂著眼眸,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在靜謐的沉默中,他低聲道:“你好好休息吧!
他離開了喬顏的房間,仿佛逃離。
只余下喬顏一個人坐在床上悵然若失。
她其實……還挺喜歡驅(qū)仙門這里的,師兄弟們都很活潑開朗,師姐溫柔,師伯可以和她狼狽為奸,連姐夫也晦氣地恰如其分,如果說一定要離開的話,多少有幾分不舍吧。
“唉。”
喬顏幽幽一聲長嘆。
“系統(tǒng),我覺得,我最后可能還是要走上原劇情的路,這就是命運吧。”
系統(tǒng)語氣沒什么起伏道:“別和我說話,我沒有感情!
喬顏:“……”
就懟了它兩句,這破玩意兒還矯情起來了!
因為這插曲,喬顏之后也沒怎么睡著,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爬起來洗漱,連早膳都沒吃,就開始在院子里練劍。
劍光翻飛之間很有幾分殺氣,顯得和平日里和煦不太一樣,光從表面看都能看出她心里有些事。
旁人都能看出的事,仙羽道君自然也能看到。
他站在三樓的窗邊,靜靜往下凝望,眸子里始終倒映著喬顏沉心練劍的模樣。
若換做平時,喬顏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先來拜訪師尊,然而她今天連閣樓都沒上來過。
很有幾分殺氣地在院子里練了會兒劍,喬顏收起劍器,頭也不回走出升仙閣,往膳食堂而去。
剛剛仙羽道君站在窗邊看她,她也看到了。
此刻走在路上,喬顏比起昨晚更嚴(yán)肅了幾分。
“系統(tǒng),我覺得我真的要離開了。”
“你怕你師尊哪天控制不住對你強制愛?”
“?”喬顏沒好氣道:“你少看點顏色廢料行不行?一天天的腦子里都是什么東西?”
“那你怎么突然又改變主意想離開了?”
喬顏聽到它這么問,語氣倒是一嘆,難得有些低沉:“你剛剛沒看見嗎?之前師伯說我的存在會影響師尊的道心,我還覺得沒什么,想著大不了我獻身好了,能有多大影響,但現(xiàn)在我真的體會到了!
稍稍一停,她似乎想清楚了什么,又繼續(xù)說:“我?guī)熥鹗钦l?仙羽道君,蓋壓一個時代的存在,無數(shù)人望其項背,他可是這個時代最有希望超越巔峰的存在,這樣一位修者沉溺于兒女私情,若兩情相悅也就罷了,可我如今沒這個想法,至少現(xiàn)在我依然將他視作我的師尊,這種情況下我的存在的確會對他造成很大的影響!
“他這么有天賦,修道這么強,要是因為感情之事阻隔了他的道,這不是我想看見的!
喬顏平日里總和系統(tǒng)拌嘴,此刻卻是從沒有過的認真。
“系統(tǒng),我不愿看一個天賦超絕的修者困于此處,我覺得這事誰來做都不行,只能我自己來,我來幫師尊斬斷因果,助他高升。”
系統(tǒng)沒有說話,直到她都快走到膳食堂了,它才低聲道:“仙羽道君會生氣的。”
喬顏這時卻反而灑然一笑:“我不在乎。”
“……難怪你修無情道比你師尊還快!
“我是為了他好!
喬顏笑著邁進膳食堂,有那么一瞬,系統(tǒng)覺得自己從她臉上窺見的笑容明明那么燦爛,卻又有寒冰般的冷意。
喬顏依然在各種注視目光中吃完了早膳,然后她轉(zhuǎn)了個彎,沒回升仙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