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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怡然被冥河攔住了去路，沒辦法繼續(xù)向前。再回頭看，引導(dǎo)著她走入境地的烏爾茲克也不見了蹤影，周圍只剩她一個(gè)人的心跳。

  景怡然試著穿過冥河，黑暗粘稠的河水在景怡然靠近時(shí)候像沸騰的油鍋，崩濺出死亡的一隅。生命女神的手腳都被濺上滾燙熱油一樣的痛苦，卻不停下腳步。

  遠(yuǎn)方的黑色緩緩流動(dòng)，就像行駛在黑色軌道上的地鐵，沖撞而來。景怡然躲閃不及，被這地鐵徑直穿過身體，被穿透的痛感襲來，讓她幾乎站不穩(wěn)腳。

  在痛意中，景怡然看到了許多片段：在金礦賣命的郁笛、在百貨大樓做銷售的郁笛、小丑、默劇演員、戰(zhàn)士、商人、小說家、神父……

  無休止的工作如沉重的車輪碾壓過郁笛的脊梁，在短短一瞬之中，景怡然看到了郁笛九百年全部的工作，從一開始的笑著，到沉默、到眼淚，再到學(xué)會(huì)如今那種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九百年的生命不長(zhǎng)，但九百年的工作卻像一道橫梁。

  它壓碎向上的脊梁，逼著人把頭伸進(jìn)那個(gè)死結(jié)里，一了百了。

  景怡然莫名覺得鼻酸。

  在記憶的盡頭，一身黑色蘇褡的年輕神父正倒在黑色的河流里，逐漸被冥河粘稠的黑水淹沒。

  教堂的禮拜鐘聲敲響，驚起藏在密林深處的飛鳥。

  他手上的圣經(jīng)掉在黑色的河流里，眼里是灰蒙蒙的天空，衰敗的月亮落在他的眼里，照不進(jìn)一點(diǎn)光。

  “郁笛！”景怡然跑過去，大聲呼喚他的名字。

  眼前的人浸在一灘黑水里，從手腕到脖頸到腳踝，都浸沒在黑水中，他只能努力仰起頭，避免被侵蝕口鼻。

  景怡然身上被死亡侵蝕得斑斑點(diǎn)點(diǎn)，努力強(qiáng)忍住痛意，往郁笛身邊跑去。

  “咚——”她狠狠撞在了一堵無形的墻上，撞得頭暈鼻酸，再往前一步也踏不出去，她和郁笛始終隔著一步之遙。

  “哈迪斯！”景怡然鼻子傳來酸楚感，或許是撞的那一下，或許是她只是想要流眼淚，她大聲喊著哈迪斯，試圖使一步之外的男人回神。

  聽到聲音的人終于遲鈍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注視著景怡然。那是和現(xiàn)在郁笛不一樣的眼神，澄澈、無害，像一只小動(dòng)物，卻又帶著憐憫與慈悲。夲伩首髮站：2hhp.com

  看的景怡然心頭一軟。

  這就是郁笛最開始的樣子嗎？景怡然想要更靠近一步，卻被那堵無形的墻攔得死死的。郁笛沒有對(duì)上景怡然的眼神，而是有些疑惑。從他的角度仿佛什么都看不到，能夠感受到的只有無盡的折磨。

  郁笛身上冷得幾近失溫，只有脊柱處那一點(diǎn)是暖和的，就好像……有人刻意在這里留了個(gè)印記。是誰？他想不起來。

  腦子里只有空空蕩蕩的黑色，和無盡的痛苦，

  “哈迪斯！”他似乎又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但那聲音又遠(yuǎn)又飄渺，連性別也分辨不出來。郁笛努力抬起頭，試圖去尋找聲音的來源，明明什么也聽不清楚，卻像一陣溫暖的風(fēng)，溫柔地包裹住冰冷的、被冥河浸透的身體。

  那是不屬于冥界的溫度，不會(huì)有冥界有這樣溫柔的風(fēng)。

  他曾經(jīng)路過神界，那時(shí)候女神們蕩著秋千，裙擺高高飄起，一副快樂的樣子。如果風(fēng)有形狀和溫度，郁笛想，應(yīng)該是女神們蕩起秋千的藤蔓。

  那時(shí)候哈迪斯只是路過，卻見到了穿著雪白衣裙的女神，她飄蕩起來，嘴角和眼上都是笑容。白云也不如她飄逸又快樂。

  那是一種不屬于死神的快樂和輕盈。

  郁笛回過神，從這種輕盈的快樂中路過，走到神界與冥界的邊緣，一邊花團(tuán)錦簇，一邊死氣沉沉。

  他突然有印象了，烏爾茲克說，在交界的邊緣地帶，有位女神會(huì)帶著花種過來，試圖在潮濕陰冷的冥界土壤種出屬于這里的花。

  但都是無功而返。

  死亡是一種強(qiáng)大的力量，是無法被克服的力量。

  黑色的潮水在哈迪斯的胸口起伏，逐漸淹沒他的唇。

  他想起來，那位女神，是生命女神，就是高高蕩起秋千的那一位。這陣風(fēng)溫暖、輕柔，從神界吹拂到人間，帶來一陣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