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仍有少數(shù)人覺得，那位“大愚禪師”許可創(chuàng)造出奇跡來。

  緣由？

  禪師雖未顯露出大神通，且根腳靠山不硬。

  可他匆匆顯出的手段，哪怕是一些大派出身的強(qiáng)人也做不到。

  如那天心明鏡，又或是現(xiàn)編佛經(jīng)，無一不證明這位苦行僧非是尋常人。

  尤其是袁公，似乎極為欣賞這后輩，此時也傳音過來道：

  “瞧著吧，尸毗這老賊要被暗算�！�

  “他與空蟬之安排的確不錯，可助那死胖子破入極樂，這錢塘省被魔佛氣污染這么多時日，別家的和尚來這里，念什么經(jīng)多半都沒用。”

  “可此人不同，明明是天生佛子，身具菩提心和清凈體，主動自污去修度世道……嗯，必定是個有宿慧的。”

  “他的道途，�？四浅塘_漢�！�

  仿佛就是為了印證袁公所說。

  大愚禪師主動站出，其面上難得浮現(xiàn)出一抹怒色。

  不為旁的，為程羅漢之所作所為。

  眸光盯著琉璃塔頂，幾乎變作干尸但修為每時每刻都在暴漲的程羅漢，直接便道：

  “程道友，貧僧本為你寫了一卷《枯榮涅槃經(jīng)》，欲以此度你，令你放下屠刀，涅槃成佛，只要你可盡力彌補(bǔ)過往種種孽債，當(dāng)可免去墮入畜牲道的下場�！�

  “如今看來，此經(jīng)你是聽不得了�！�

  “你蠱惑萬民點(diǎn)燃人香以供養(yǎng)己身，這孽債，非要受凌遲，淪為畜牲，方能償還一二�！�

  “你且看著，貧僧這便破你這欺世盜名的羅漢宏愿�！�

  話音落下，大愚禪師當(dāng)即出手。

  眾人連同七十二省正在觀看這場斗法的觀眾們，齊齊都聽禪師頌道：“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但因妄想執(zhí)著，不能證得……應(yīng)觀一切法界如幻，諸佛如影，菩薩行如夢，佛說法如響……”

  隨著禪師頌經(jīng)，下一刻場中，哦不，是整個錢塘省都開始出現(xiàn)不可思議的景象。

  源頭，正是大愚禪師。

  他身上佛光涌動，一絲一縷，皆化作一位新的大愚禪師。

  分身？

  投影？

  總之一瞬間爆出了數(shù)十萬乃至于百萬級數(shù)的“分身”，從大愚禪師體內(nèi)鉆出。

  這些分身，如同輕煙一般，飄向錢塘各處。

  最先被接觸的，自然是下方省城。

  百萬省城居民，也都受用了程羅漢身上“香油”，他們點(diǎn)燃的人香也最是濃郁。

  但此刻，禪師們鉆入他們體內(nèi)。

  每一位居民，都覺脖頸有異。

  轉(zhuǎn)頭看去，赫然就見一顆金光閃閃的肉瘤生出，炸裂開后，一顆與他們自己完全一樣的頭顱，從飛濺的金色膿液中鉆出。

  生有一張金面，其上滿是佛性智慧。

  這一幕幕，既驚悚，又詭異。

  錢塘省城瞬息多出百萬個雙頭人，凡民們另一顆頭鉆出后，一言不發(fā)，直接跟隨大愚禪師開始誦經(jīng)。

  剎那，誦經(jīng)聲直達(dá)云霄，催得佛光愈加濃郁，從大愚禪師體內(nèi)鉆出的分身也愈加多。

  百萬、兩百萬、三百萬……密密麻麻，往錢塘省每一市、城、縣、鎮(zhèn)、村飛去。

  眾人入目所及，一時皆是大愚禪師的臉。

  所有人，包括陶潛在內(nèi)。

  現(xiàn)下都是怔住，瞠目結(jié)舌，不敢置信瞧著眼前景象。

  說好的禪師無有大神通在身呢？這又算什么？

  分身之法算不得什么，許多修士有煉了類似法門。

  但至多也就是一個兩個，稍多些的，數(shù)十上百。

  又或者陶潛那樣，可以輕松喚來“替身魔”，無破綻更完美。

  可數(shù)百上千萬級數(shù)的分身？

  陶潛懷疑，道化境修士，只怕都未必能做到吧。

  他懷中袁公雖早有預(yù)料，但此時依舊也驚道：

  “好和尚，當(dāng)真了不得�！�

  “這般神通法門我也是首次瞧見，這必定是他自創(chuàng)的�！�

  “小子，不用懷疑了�！�

  “這和尚必有前世，而且還是個大德高僧，不過既然不愿意入自在寺，應(yīng)該不是出自佛門大寺，前世許是某位閑散佛修，攢了一世功德修為，換了今生覺醒宿慧，修行這種不可思議的度世道。”

  “若有機(jī)會的話，你倒是能嘗試嘗試?yán)瓟n他，以你身上的人道氣運(yùn)，以你積攢的功業(yè)，只要你一泄根底，這和尚不說是納頭就拜，少不得也得與你搞好關(guān)系�！�

  “兩全其美，各有好處�！�

  袁公這頭剛說完，忽然那響徹云霄的誦經(jīng)聲出現(xiàn)卡頓。

  眾人往下方一瞧，終于明白過來，為何大愚禪師有自信能破去程羅漢的宏愿燃香秘法。

  在他們聽來充斥著佛韻的誦經(jīng)聲，鉆入百萬城民耳中，似是一種折磨。

  不管男女老少，紛紛都試圖阻止“另一個自己”念經(jīng)。

  有人雙手捂耳，有人用手堵嘴，有人捶打撕扯……有更狠辣的，干脆取了刀兵，硬生生要將那頭顱砍下來。

  可惜，這些皆是無用。

  那誦經(jīng)的頭顱，竟是會跑的。

  是以他們只能哭嚎怒喝：

  “不要念了！”

  “求求你，不要再念了。”

  “住嘴，我叫你住嘴啊�！�

  “我殺了你，殺了你�！�

  “啊啊啊……好痛，求求你住口，我受不了了�！�

  入目所及，百萬人都在哀嚎。

  涕淚橫流在塵土中打滾，更有甚者試圖自殘，結(jié)束折磨。

  但很快，又出現(xiàn)變化。

  部分人痛苦到極致，面色陡然漲紅，旋即翻身便吐。

  無比臟污的肉塊、油脂以及各種代表著欲望的穢物混雜而出，小瀑布也似，傾瀉下來。

  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嘔吐聲，原本佛光涌動，如極樂凈土的錢塘省城，眨眼間變作是污穢國度。

  仿佛是垃圾山，腐爛城。

  臭氣熏天，令人也欲跟著嘔。

  這一幕，倒讓陶潛眼眸一亮，心底明悟道：

  “這應(yīng)是某種解毒秘法，香油、魔佛源炁對于人族凡民而言，都是類似煙土般的癮毒�！�

  “只要能解了他們體內(nèi)癮毒，令他們醒轉(zhuǎn)過來，愿力消弭，人香自然也就跟著熄滅�！�

  “這倒是對癥了，果然是高僧�！�

  “誰都能想通其中關(guān)竅，但一次性解千萬人身上的癮毒，卻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大愚禪師的確是非同一般，可是……代價呢？”

  陶潛驚嘆時，也同時想到什么。

  立刻抬頭，看向大愚禪師。

  先天靈視一開，陶潛只覺眸中被無比熾熱的佛光充斥。

  那大愚禪師，此刻竟已無了人樣。

  整個人，似變作一盞正在瘋狂燃燒的香燭佛燈。

  蘊(yùn)著純粹佛性的身軀、魂魄，隨著誦經(jīng)聲響徹，正在被劇烈消耗。

  那燈焰火光，頃刻也讓陶潛感受到灼燒劇痛，眼角竟不斷淌落金色眼淚。

  與此同時，腦海中一道道志述迸發(fā)：

  【正在窺視大愚禪師定光法相……】

  【大愚禪師前世乃隱世佛修“定光羅漢”，曾拜入各大佛寺，修諸派佛法，終成就果位，憐世人悲苦，是以立下度世宏愿，欲轉(zhuǎn)劫多次，完善度世佛法，此為其第二世，幼時因覺宿慧是以避了自在寺的邀請，前來錢塘也早知自己將要應(yīng)劫而亡�！�

  【其已點(diǎn)燃自身“定光法相”，變作佛燈燒盡，以支付強(qiáng)行解千萬人癮毒之代價。】

  當(dāng)陶潛看到此處時，面色登時有所變化。

  也是這一刻，一道新志述生出：【因即將坐化，又因佛性契合……大愚禪師欲傳你半冊無名佛經(jīng)大冊�！�

  陶潛瞧見這志述時，也與大愚禪師目光對上。

  先前袁公還在說，或許可拉攏一番。

  誰料，二人這便對上眼了。

  只可惜，禪師將死，拉攏只怕是不成了。

  大愚禪師不愧是有大根腳的一代高僧，陶潛悄悄窺了一眼，即刻就被發(fā)覺。

  他明明在施神通，與程羅漢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