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目單上按照經(jīng)史子集、諸道藏書、小說戲曲、筆談雜記等等分類,除了大類分法,還細(xì)分了各種不同的小類,標(biāo)注了不同的印刷版本。
如果是原身,其實都不用更深入進去了。
只要站在甲板上,直接和下訂單交錢,不多時就能背著一個大包裹下船。如果買多些,老板還會特意請個苦力幫忙送。
但這次來的,是陶潛自己。
“一艘書船,就相當(dāng)于是一座小型圖書館!
“而且這些書船除了會售賣正常的書籍外,還會派人去沿埠各處收購書籍,尤其盯著那些貧苦人家祖輩留存的孤本秘冊,所以這些書船上常常會出現(xiàn)一些價值不菲,稀罕特殊的好書!
“人妖鬼戀、艷俗禁書、畫報女郎這些隨時都可以買,既然來了,先看看能否撿漏,順便也驗證一些東西!
“那些神仙詭異、超凡修行等存在,如果會在書頁留下痕跡……這里,應(yīng)當(dāng)有不小的機會可以接觸到吧?”
陶潛眸中閃爍著意味不明之色,目光仍下意識的在書單上梭巡。
忽然,他停住了腳步。
目光落在書目單的末尾處,那里有一行明顯是后來才添上去的紅色字體。
上書:文曲福盒!
陶潛眉頭微微皺起,隨手又是拽住一個正滔滔不絕向某書店老板介紹新版蒙學(xué)叢書的書童。
很是直接的點著那四字,問道:
“文曲我知道,這福盒又是什么意思?”
被拉住的書童雖然很是不滿,不過似乎也帶著任務(wù)在身。
見終于有客人問到了新銷售項目,眉目也即刻飛揚起來,索性對著包括陶潛在內(nèi),周遭一圈客人,興奮介紹道:
“貴客您可是一下子找到好東西了。”
“這是我們東家‘覺世稗官’最新推出的項目,諸位也都知曉,我們狀元號會去沿埠各處收購孤本秘冊。”
“論及藏書數(shù)量,本省乃至于周遭數(shù)省,除卻官家的書庫外,我們家說第二,恐怕也無哪家敢說是第一!
“我們東家有感諸位對書之愛,特意設(shè)計了一個新奇玩法。”
“我們此行準(zhǔn)備了共計一千文曲福盒,每一盒中都藏有十冊未知書籍,有常書,也有珍貴的孤本秘冊,亦或是畫報宣傳頁。”
“福盒之價,分一塊銀元、兩塊銀元以及五塊銀元三種!
“諸位,我們東家承諾,即便未能開出價值百元、千元的孤本秘冊,盒中其余書籍之價,也絕不低于福盒本身之價!
“嘩”
這書童一番讓人熱血沸騰的推銷語說完,陶潛即刻就看到周遭許多人眼睛都亮了起來,呼吸也急促了些。
而陶潛自己,此刻完全壓制不住吐槽的想法。
“那什么覺世稗官,真是個人才!
“神他娘的文曲福盒,這不就是古代版的盲盒么?”
第6章 百禽戲殘冊
那一臉奸相的書童將文曲福盒套路說出來時,陶潛已經(jīng)能想到周遭這些人的反應(yīng)了。
有那孤本秘冊的誘惑,加上書船老板承諾保價,除了與生意相關(guān)的書店老板,或是一些清心寡欲的大儒大家。
其余人,多半是受不住的。
果然,陶潛環(huán)視一圈,即刻就掃到了一雙雙放著光的眼睛。
“賭博害人!”
陶潛內(nèi)心的勸誡,自是無人聽見。
待客的主艙中,只響起一句“帶我們?nèi)ァ,旋即一大群人就在幾個書童的帶領(lǐng)下,嘩啦朝著某個船艙去了。
陶潛吐槽完,嘿嘿一笑,也跟了上去。
雖說兜里沒什么銀錢,但見識一番總是好的。
不多時,一群人出現(xiàn)在了一個較寬敞明亮的艙中,前方出現(xiàn)簡易隔斷,三個超大書架擺放的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每個書架上都放著大量外觀極簡但透露著精致氣息的漆盒,燈光照耀下,晃眼的很。
這群書生、舉人、大族子弟、書畫大家剛一站定,隔斷內(nèi)迎來一位長袍掌柜,氣質(zhì)儒雅,先對著眾人一拱手,然后主動朗聲介紹道:
“諸位貴客,歡迎體驗我們狀元號最新的購書項目。”
“由于是首次,所以東家特意交代過,絕不賺諸位一分錢,這里每一份福盒,盒中書籍總價,都超過了福盒本身的價格。”
“天地人三書架,對應(yīng)價格為五銀元、二銀元以及一銀元!
“此次售完,再有此活動,至少也是半月后了!
“諸位都是知書愛書之人,在下不妨先泄露一點小秘密,若有與東家相熟的客人,千萬不能說是我說的!
“據(jù)我所知啊,東家將《隨園遺書》、《伽藍殘經(jīng)》、《鬼雄曲》這三本價值數(shù)百乃至一千多銀元的孤本秘冊,分別藏在了天地人三種福盒中!
“除此外,還有諸如《禪意集》、《玉臺詠》、《道德經(jīng)明誠公手抄版》、《衛(wèi)公解圖首刻版》……等等珍貴書冊!
“能開出哪種秘冊,價值幾何,全看諸位運道了。”
“嘶”
陶潛作為小透明混在人群中,此刻忍不住有些酸。
現(xiàn)在他確定了,這艘書船的東家,絕逼是個老奸商。
先是擺出新奇的盲盒玩法,現(xiàn)在再拋出獎品作為誘餌,加上這里都是無比精準(zhǔn)的目標(biāo)人群,連篩選都不需要了。
釣魚?
不,這廝根本就是直接撈魚。
陶潛這念頭剛落下,人群立刻有一人大聲喊道:“我,讓我來,本書生運氣一向不錯,今早出門還撿了一角銀毫子!
說話間,一個身穿白袍,手中持扇,打扮騷包的書生走上來。
敲了敲柜面,當(dāng)當(dāng)幾下,八塊銀元落定,而后他一臉不在乎錢書生就是很有錢的自矜表情,繃著勁兒道:“三種福盒,都給我來上一個!
那掌柜笑嘻嘻探袖收了,轉(zhuǎn)頭示意兩個書童分別搬來人、地福盒,他則親自去捧來了一個天字福盒。
三福盒,一字排開。
那掌柜手掌一引,做出恭請您開的姿態(tài)。
書生下意識想像賭徒開牌前那樣搓搓手,意識到不雅,便強忍著做出一副不甚在意的神色,用手中折扇先輕飄飄挑開了人字福盒。
漆盒中,果然擺放著十冊書籍。
書生探手取出,快速翻閱,這里每一人都算是飽學(xué)之士,目光一掃也都看了個清楚。
“《金文秘鑒》、《石虎錄》、《劉氏家訓(xùn)》、《魔都雜記》……是些常書,總價的確不止一塊銀元!
人群中,有人免費鑒定道。
那書生見沒驚喜,撇撇嘴,也不收拾,徑直打開地字福盒。
這回手速更快,十本書冊也立即出現(xiàn)在眾人眼中。
初始幾本所有人都是面色如常,但很快,第十本出現(xiàn),那書生差點發(fā)出“嗷”的一聲。
周圍人,都是瞪圓雙目,呼吸跟著急促。
有人直接羨慕驚呼道:
“是《衛(wèi)公解圖首刻版》,此書乃百年前大儒衛(wèi)公所留,首次只刻印了數(shù)十本,大半已遺失,如今一本價值至少兩百銀元!
“這廝,莫不是今早踩了狗屎!
那書生此刻心情極好,也沒介意旁人羨慕下的詆毀。
先將那貴冊珍而重之放入懷中,然后滿懷期待的,搓了搓手,打開了最后的天字號福盒。
這次,所有人都抻著脖子投去關(guān)切目光。
初始也是平平無奇,直至倒數(shù)第三本出現(xiàn),倒吸冷氣之音響徹船艙。
“是《玉臺詠》!”
“看那品相,至少值三百銀元!
“該死,這廝今早絕對踩了不止一坨狗屎!
“掌柜的我也要開,給我一種來一個,不,每一種都來上三盒!
“還有我,給我全部上天字號福盒,五個起。”
“人字號福盒,二十盒,快些!
“三種,各五盒!
……
船艙內(nèi),有些失控了。
陶潛這小透明,差點被擠到門外去。
看著這群在這之前都表現(xiàn)的彬彬有禮、非常儒雅的書生,大儒還有藏書家,如今表現(xiàn)和菜市場搶購打折蔬菜的大爺大媽也沒什么差別。
陶潛搖搖頭,直接吐槽道:“賭博,害人啊!
所謂文曲福盒,本質(zhì)和賭博抽獎沒什么差別。
尤其這狀元號為了推銷,還使用了諸多套路。
比如開頭那接連開出兩本貴冊的書生,在陶潛看來,絕逃不了“托兒”的嫌疑。
洞穿所有套路的陶潛,此刻本該轉(zhuǎn)身離開。
開盲盒?
老子嫌錢多了?
這種想法剛生出還未落下,突兀的,陶潛身形猛地定住,頭顱轉(zhuǎn)回,目光倏然鎖定那人字號書架,最高一排,最內(nèi)側(cè)的一個福盒。